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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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我被人推进了棺材里。
他们盖上了棺材盖。
我能听到他们锤钉子的声音。
“当、当、当……”
我没有挣扎，任由空气开始变少。
一个可怕的声音在我耳侧响起：“小姨，你再不起来给我玩，我就杀了你……”
我猛然惊醒，感觉脖子一凉，紧接着是刺痛。
我下意识尖叫一声，看清了眼前的小宝。
她被我吓了一跳，惊慌地扔掉手里的刀，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白晃晃的刀刃落在我眼前，上面没有血迹，我颤抖着手摸了一下疼痛的地方，看到指尖有猩红的血迹。
小孩子是有蛮力的，我不敢想象，如果没及时醒来，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妈妈会打120送我去医院吗？
不会的，她会想尽办法替小宝掩盖罪证，以未成年杀人不犯法来替她开脱。
想到这里，我脊背发凉。
别人眼里温暖的港湾，是我的阎罗殿。
我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家”，第一次产生了永远不回来的念头。
没一会儿，妈妈就带着小宝过来兴师问罪，质问我为什么要吓唬小宝。
我让她看了一眼我的脖子。
妈妈嗤之以鼻：“就破个皮，一会就好了，你还准备跟小宝计较？”
“我要计较。”我呆滞地看着小宝，她在我妈身后对我做鬼脸，耀武扬威地对我竖起了中指。
妈妈将小宝护在身后：“小宝还小，能懂什么，都是闹着玩的。”
我机械地抬起头，直愣愣地看向妈妈：“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了。”
妈妈似乎被我的表情吓了一跳，恶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骂了我一句不要脸，转身拉着小宝走了。
小宝回过头来朝我笑，那得意洋洋的样子，都没法用言语来形容。
＊
邻居家的儿媳妇生了孩子，妈妈提出让我去看望。
我不想去看望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开口婉拒。
爸爸忽然大发雷霆：“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么害怕见人，去看看能怎么了！”
我想说我不是害怕，而是不想看见妈妈跟人低眉顺眼，但最终我没有解释，因为解释了会被他们当成瞧不起妈妈。
我和爸爸僵持不下，他气不过，脱掉脚上的拖鞋朝我丢了过来。
拖鞋是前不久我精心挑选购买的，防滑又舒适。
它在空中形成了完美的抛物线，最后正中我的脑门，在我的额头上留下了红红的印记。
我没躲的原因不是我躲不掉，而是如果我躲了，我爸就会拿着另一只拖鞋追着我打，不求饶不罢休的那种。
在家里，他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我是他生的，拖鞋是我买的，你听听多讽刺。
爸爸还在骂我，伯母恰巧过来串门，我看到她脸上嘲讽的表情，恨不得钻进地里。
爸爸不以为然，继续骂我怎么怎么给他丢人。
最后，我还是去了邻居家，并且被爸爸逼着去银行取了五百块钱，买了纸尿裤和奶粉。
不知道是不是碍于五百块钱，邻居家的儿媳妇非要我抱她的孩子，我不想抱，她就硬塞。
两次拒绝下，孩子吐了奶，喷涌而出的奶水喷了我一脸，那种恶心至极的味道，比下水道都令人恶心。
儿媳妇抱着孩子，抽了几张纸递给我，对我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我伸手接过纸巾，笑着说没事。
妈妈不依不饶，一巴掌朝我呼了过来：“不知好歹！”
未干的奶水从脸上流到脖子上，我不解地看着妈妈，脸上像着火了一样。
妈妈嫌弃地瞥了我一眼，低三下四和人家道了歉。
我受不了这场景，转身就走。
前后脚的功夫，妈妈被儿媳妇的婆婆轰出了门外。
妈妈说，人活着就得交际。
我充耳不闻。
交际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交往，而不是像她这样单方面，毫无尊严的讨好一个瞧不起她的人。
＊
我的乳腺发炎了，又红又肿又痛。
我不想去医院，就去药房买药。
药房的药师问了我情况，告诉我需要赶紧吃药，不然很容易发展成结节。
她给我开了药，乳癖消和头孢，嘱咐我不要挤压，不要吃辣的。
我遵从医嘱，吃了近半个月才彻底好。
＊
回想大学这几年，我没有朋友，没有恋人，因为我除学业以外，还有打不完的工。
我没资格像别人那样享受大学生活，还要时不时接妈妈的问责电话，她不关心我，只关心我有没有让她丢脸。
即便如此，我还是感觉轻松，因为我不必面对妈妈，她只存在我的手机里。
＊
领完毕业证后，我不顾父母反对，毅然选择了离家远的城市，找到了对口的专业，成为了一名实习生，和同事一起住在员工宿舍。
带我们前辈从不教我们东西，更不让我们接触业务上的事情，每天只让我们做端茶倒水，打印跑腿的打杂工作。
一起进入公司的同事怀疑他们在用免费实习生，想都不想就辞职离开了。
我也有些怀疑，无意间和妈妈透露想辞职的念头，却被妈妈骂消了疑虑。
妈妈说：“没准人家是在考验你。”
“工作不好找，你要是辞职了怎么活？”
“就你那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的性子，人家愿意用你都不错了。”
“你看人家李x，吃苦耐劳，两年就做到了经理，再看看你，一点苦都吃不了，公司锻炼你两天你就叫停。”
“我都把你惯废了。”
“花那么多钱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你那心肝比石头都硬，比冰块还冷。”
“在家成天跟哑巴似的。”
“除了吃饭睡觉还会干什么，连要饭花子都不如。”
“废物。”
“死了算了。”
……
妈妈认为公司是衣食父母，为人员工一天，就要尽职尽责，不容质疑。
妈妈认为我是个垃圾，有人愿意要不错了，不能挑三拣四。
仅仅因为我质疑公司，妈妈就不停地，不分时段地骂我，骂完还要义正言辞地说：“我说你都是为了你好，外人才不管你。”
她说，很后悔送我去上学，说还不如把我嫁给傻子。
＊
实习期过后，我收到了人事的劝退通知，理由是没有业绩。
由于没签合同，公司理直气壮，象征性地给了我三百块钱补助，随随便便打发了。
每天早八晚七，月休两天，三个月的时间只给了三百块，去要饭都比这多。
我委屈地和妈妈说，妈妈说：“肯定是你做得不够好。”
爸爸说：“女孩子能闯出什么名堂，赶紧回来结婚，在我们身边也好伺候我们。”
“我就说别让她读书，现在考了大学有怎么样，还不是一事无成，丢人现眼。”
“狗还知道看家，你连狗都不如。”
“丢人都丢到外省去了。”
“赶紧回家嫁人得了。”
＊
我差点就将他们的话信以为真，灰溜溜地回家听从他们安排，去过那种毫无希望的生活。
最后的一丝理智救了我。
我拿出当初离家的勇气，拒绝了他们的提议，选择留下。
爸爸气不过，吼着不让我再给他打电话，影响他的心情。
我同意了，并承诺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自我消化，不再打扰他们。
有了之前的教训，我仔细筛选，进入了正常的公司，拿到了可观的工资。
我精打细算每个月的固定开销，一部分寄给爸妈，一部分攒起来，剩下的就是我的零花钱。
打款，成为了我们唯一的联系。
妈妈说会帮我攒起来，我拒绝了，深以为那是我欠他们的。
＊
工作后的第四个月，我从员工宿舍搬到了工作单位附近的老破小。
入住的第一天，我按照图片教程换了锁芯，花了三个多小时把室内打扫干净，铺上自己的行李。
终于，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天地，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陈列东西，用自己喜欢的床单，外放声音看电视剧，想几点睡就几点睡。
这种可以做主的感觉太好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总之就是特别超级无敌非常特别开心快乐！
特别开心！
打心底里的开心！
＊
入住的第五天，我总感觉房间里少了点什么。
思来想去，我发现房间里少了我的照片。
从小到大，我只照过寸照，连一张全身照都没有。
这次我决定一步到位，拍一组艺术照。
我跑了四五家门店，看了里面的衣服，拍摄过程，妆容，最后决定选脱颖而出的第二家。
由于是第一次照相，我的动作很僵硬，表情也很不自然，夸张点说连笑都笑不出来。
我不好意思地和摄影师解释：“我以前只照过寸照。”
摄影师毫不在意，耐心地教我动作，教我怎么做微表情。
选片的时候，我看着照片上的自己，才发现自己化妆这么漂亮。
我选了一张最满意的，摆在了我的床边。
＊
过生日的时候，我自己买了一个六寸水果蛋糕，煮了一盘又大又好的虾。
我点燃蜡烛，许愿，吹灭。
蛋糕真甜真好吃，虾壳真扎手，我边吃边哭。
我恨自己的眼泪，下意识就要去掐自己的大腿根。
快要拧紧的时候，我停下了手，意识到不该再伤害自己。
那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
自己住的感觉真好，我可以不用看别人脸色，毫无顾忌地活动，可以搞一些喜欢的小玩意摆在屋里。
我有一只小猪叫福福，一只小熊叫球球，一只仓鼠叫西瓜，每只都特别可爱，特别招人喜欢。
她们的身高只有十厘米，轻易就能塞进衣服口袋。
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住这些小朋友。
＊
我尝试将吃饭快的毛病改过来，却怎么都改不过来，只要饭一到嘴里，我就会着急咽下去。
我恨不得掐自己，但我忍住了。
以后会更好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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