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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领导批了我的请假条。

        我把手头的工作简单做了交接,用最快的方式向家乡赶去。

        *

        病房里,爸爸闭着眼睛,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憔悴的样子再不复往日威风。

        他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焦急地抓住我的手腕,指尖扣进我的肉里:“你妈要割开我的肚子!她想让我死!”

        我无动于衷,把他的手从我的手上推下去,随便敷衍他两句,招呼妈妈出了病房。

        妈妈给我看了爸爸的病例,语气惴惴不安:“关余,你说是保守治疗还是做手术。”

        我一边看病历,一边问:“我姐呢?”

        妈妈低下头:“你姐她有孩子,还有工作,我没告诉她。”

        我看病历的手顿了一下。

        妈妈迫切地抓住我的手臂:“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姐,你姐她还要工作,我们千万不能让她分心!”

        我静静看她良久,忍不住叹了口气。

        妈妈见此翻了脸,厉声警告我:“你要是敢告诉你姐,我就不认你!”

        “先不说这个了,我去问问大夫。”我无奈推开她的手,拿着病例去找大夫,向他了解了爸爸的病况,问他保守治疗和做手术的区别。

        大夫告诉我,保守治疗大概率人财两空,做手术大概率能保命。

        我用妈妈能听懂的方式,把爸爸的情况讲给她听,问她选哪个。

        妈妈反反复复挣扎了许久,最后咬定让我做主。

        让我做做主?人治好了可以,如果治不好呢?我要一辈子都背负害死父亲的罪名。

        我承担不起,在妈妈激烈的反对下给姐姐打了电话。

        姐姐也不肯做决定,最后还是在大夫的迫使下,妈妈自己做了决定——做手术。

        *

        去缴手术费的时候,妈妈突然拽我的衣服。

        我以为她有什么话跟我说,弯腰贴近她低声问:“怎么了?”

        “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妈妈攻击我,“谁家好姑娘穿这么短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出去卖的。”

        究竟是怎么样的穿着,会让一个母亲说自己女儿是卖的?

        ——短款t恤,超高腰及膝百褶裙,黑色尖头鞋。

        *

        做手术那天,姐姐因为工作脱不开身,我成了爸妈的主心骨。

        这是我第一次被他们需要。

        妈妈对我说:“小余,你不一样了。”

        这还是妈妈第一次没有指名道姓地叫我。

        我很陌生。

        妈妈继续说:“算妈求你了,回来工作吧,就算不在家附近,在你姐那也行。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我沉默不语。

        妈妈皱起眉:“难道要妈在大庭广众跪下求你?”

        大庭广众,这个词真好,好到我没办法拒绝她的要求。

        我长出一口气,心中满是不甘:“我在我姐那吧。”

        妈妈的脸上绽放出笑意,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开心吧。”

        我说“开心”,开心到笑都笑不出来。

        那一刻,我深刻地认识到,脐带不是给婴儿输送营养的器官,而是风筝的线,一头连着子女,一头连着父母,无论你飞多高多远,她轻轻一拽就能把你从千里之外,万里高空拽回来。

        *

        手术很成功。

        妈妈不放心护工照顾,没日没夜守在爸爸的床边。

        我想替换她,她还不愿意,催我赶紧辞职,去把东西收拾回来。

        看着爸妈憔悴的面容,我心软了,奔向自由的心也随之动摇。

        在经过一段心里斗争之后,我答应了妈妈辞职。

        妈妈表现得很开心,不停催我回去善后。

        我不放心他们,想等他们出院以后再走。

        妈妈误以为我答应辞职是缓兵之计,怒骂我不懂事,非逼着我当她面提交辞职邮件。

        迫不得已,我提交了申请,回到了工作的城市,花三天处理好工作的事情,第四天开始收拾行李。

        可以带走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不过一个行李箱。

        我怕我的小朋友们挤在行李箱里受委屈,就把她们小心翼翼包装好,装进了随身的帆布包里,至于那些带不走的,都留给了房东。

        房东人不错,看我把房子保持得好,又留了那么多电器,破例给我封了一个红包。

        我接受了。

        *

        路途遥远,等我返乡时,爸爸已经出院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姐姐姐夫小宝都在。

        爸爸看到我,眼里全是怒气:“这都出院了才回来,也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这个爸。”

        我沉默地低下头。

        小宝突然跑过来推我,把毫无准备的我推了一个踉跄。

        我将将稳住,小宝又用擀面杖指向我:“我是警察,要检查你的行李。”

        “行李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不能翻。”我挪开指着我的擀面杖,冷冰冰地拒绝。

        爸爸不满我的态度,对我发号施令:“赶紧打开!”

        我将目光投向妈妈,妈妈将头转了过去。

        在陌生的城市,我没感觉到孤立无援,在有血缘关系的家里,我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

        我无比后悔回来。

        可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去了。

        *

        我的行李箱被打开,小宝在里面翻东找西,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支碳素粗笔,拿着就要在我的证件上乱涂乱画。

        我急忙抓住她的手阻止,惹得她惊声尖叫,差点刺穿我的耳膜。

        爸爸不高兴我惹到她的外孙女,一脚把我踹倒在地。

        电光石火之间,我的手肘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爸爸浑然不在意:“你都毕业了,要那东西干嘛,小宝高兴就让她画。”

        碍于他身体欠佳,我没跟他争论,自顾自地握住我疼痛的手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幸好姐姐知道证件的重要性,帮我把证件拿了回来,让我装在包里,放在高处。

        我不忘帆布包里的小朋友们,特意避开小宝,把她们和证件一块藏在了高处。

        *

        妈妈让我去买菜,我放心不下我的帆布包,想要背着走。

        妈妈不给我机会,直接把我推出了门外。

        没办法,我只能赶去买菜。

        因为牵挂着帆布包,所以我全程都用跑的。

        一来一去总共用时十四分钟,我以为没问题,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小宝坐在地上,玩弄我的小朋友们。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目睹她用剪子在福福的肚子上剪了一个洞,又把剪刀放在了福福的脖子上。

        脑海中突然想起被她肢解的甜甜,我疯了般地从她手里夺回福福,捡起地上的球球和西瓜跑到外面。

        爸爸在我身后破口大骂:“不就玩了一个玩具,你至于吗?把我大孙子吓坏了怎么办!”

        我充耳不闻,蹲在门外仔细检查小朋友的受伤情况。

        球球和西瓜没受伤,只是沾了巧克力渍,福福受伤最严重,肚子缺了一块,缝上会很难看。

        对不起我的福福,让你受罪了。

        我低下头,眼泪止不住地掉。

        不多时,姐姐温柔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妹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几个东西对你那么重要,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让小宝弄。”

        我抹掉眼泪,不想理会她。

        姐姐蹲在我旁边,向我伸出手:“我给你洗干净。”

        “不用了,”我摸着福福露出的棉花,“我自己洗。”

        姐姐收回手,起身回屋帮找到福福被剪掉的地方,把它交给了我。

        我吸了吸鼻子,把被剪掉的布按在福福的肚子上,避开小宝扎进厕所,小心翼翼地把小朋友们洗干净,又用吹风机简单吹干,跟妈妈要了针线。

        妈妈没给我针线,给我看了一块红布,在上面比划:“小余,你看啊,我们剪一块红布秀个福字,缝在娃娃前面,就看不出来瑕疵了。”

        我害怕她会把福福给小宝,下意识把福福藏在了身后。

        妈妈笑了:“我们把她们都藏起来,关门偷偷缝。”

        我不放心:“你说真的?”

        妈妈再三保证:“真的。”

        我试探性地把福福递给妈妈:“我看着你缝。”

        妈妈答应了,当着我的面缝好了。

        我把福福捧在手里,细细端详。

        和妈妈说的一样,真的看不出瑕疵,仿佛福福原来就是一只抱着福字的小猪。

        真好,我真希望妈妈一直这么温柔。

        *

        短暂的温柔很快被打碎,我回到客厅,看到地上狼藉一片,我所有的衣服都成了擦地抹布,脏的脏,烂的烂,只剩下内衣裤好好地躺在行李箱里。

        剩下的原因还是爸爸觉得那东西羞耻,不让小宝拿。

        *

        小宝玩累了就去睡觉了,妈妈把我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跟我说:“洗洗就干净了。”

        我看着衣服上的食品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别洗了,这些都是我不要的。”

        妈妈拿起一件半袖端详了一下:“你从小就爱穿宽松的衣服,这么小,一看就不是你喜欢的,我收拾收拾做几个垫子。”

        妈妈说干就干,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裁剪好,洗干净晾了起来。

        我冷眼旁观,内心毫无波澜。

        *

        从有印象开始到高中毕业,我一直在穿姐姐不穿的不要的衣服。

        姐姐长得比我高,还特别喜欢穿宽松款。

        我穿她的衣服鞋没有一件合身的。

        大学赚钱以后,我开始自己买衣服,起初也爱买宽松的,时间久了才发现宽松的不适合我。

        我更喜欢,也更适合小版合身的。

        我买的衣服不贵,通常是几十块的地摊货,一季就是两套换洗,如果不坏,第二年还可以接着穿。

        我不羡慕姐姐穿的几百块衣服,反而觉得我的地摊货很好,因为她在我穿之前没有被别人穿过,是全新的,适合我,只属于我,我喜欢的。

        *

        姐姐带小宝回家了。

        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

        家里原来的衣服都又肥又大,我穿着感觉不舒服,忍不住上街买了两套新的,顺手又给爸妈一人买了一套。

        回到家,爸爸看到我又买了小版的衣服,质问我:“这衣服跟你那些有什么区别?”

        我没出声。

        爸爸步步紧逼:“你可真恶毒啊,那是你姐的孩子,跟你有血缘关系,就因为她摸了一下,你就不穿了?”

        我沉默不语,低下头后退几步。

        “你滚,带着你的东西滚!我的家不欢迎你!”爸爸把我和我的东西丢出门外,重重摔上了门。

        妈妈开门追出来。

        爸爸在屋里吼:“别管她,不听话去那么远的地方上班,现在假惺惺回来给谁看,不如直接死在外面!”

        妈妈还是不说话,

        我对妈妈苦笑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

        我坐火车来到姐姐所在的城市,没有告诉姐姐,随随便便找了个小宾馆住下。

        晚上,我把我的小朋友们摆在枕边,进入了梦乡。

        我梦到了福福,她跟我说她的肚子痛。

        福福,我的心也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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