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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妈妈得知姐姐常来我家,开始频繁地给我打电话,电话的内容通常只有两件事,一是向我打听姐姐的孩子,二是让我找个对象赶紧结婚。

        为什么她不直接去问姐姐呢?因为姐姐嫌他们啰嗦。

        作为从小懂事到大的我,自然不能告诉她们真相,铆足劲儿帮姐姐打圆场,让她们认为姐姐不是不联系,是真的忙。

        在善意的谎言下,她们惦念外孙的成长,惦念长姐的心情,惦念我的婚姻,有着用不完的精力,操不完的心。

        她总是对我说:“结了婚就有了依靠,我们就不用担心你了。”

        我哼哼哈哈地答应,打心底里不认为结婚是依靠,反而认为婚姻是考验,考验我是否有火眼金睛可以在婚前看透对方的伪装,考验我是否有顽强的生命力可以活到正常死亡。

        如果幸运,我会找到一个和我相差无几的正常人,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如果不好不坏,我会找到一个离心离德的伙伴,在互相防备的模式下过完一生。

        我没想过不幸运的后果,因为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

        女孩子到了年龄不结婚,就会触及到老家所有人的“利益”,令他们到处嚷嚷。

        刚开始她们还会特意避着我,后来他们干脆在我回家的时候直接上门,拿出过来人的架势,对着我滔滔不绝。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天天工作忙这忙那有什么用,得抓紧结婚生孩子。”

        “趁嫁人之前,你得好好学学做家务饭菜,不然到了婆婆跟前不会伺候人,丢你妈的脸。”

        “女人过了二十五,就过了最佳生育期,不容易嫁出去。”

        “男人越大越值钱,女人越大越赔钱,你别整天想这想那,有人愿意娶就赶紧嫁,对于女人来说,老公和孩子才最重要。”

        “……”

        我微笑地接受她们的“教育”,偷偷看了眼妈妈,瞧见她对我蓄势待发的样子,随时都会和那些一起来“教育”我。

        婶婶阿姨们走后,妈妈疲惫地对我说:“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别让我被人戳脊梁骨。”

        我沉默着不做声,想起很多年前,她冷冰冰地对我说:“丢死人了。”

        我可以抵御外人的伤害,可以忘却他们的恶语相向,可是不知道该拿妈妈怎么办。

        她可是我最信任最爱的人,我该怎么去释怀?

        我释怀不了,只会愈发觉得我做得不够好,才让她来伤害我。

        如果我做得够好,她肯定会以我为荣。

        *

        十月一,妈妈照常给我打电话:“放假了,你和你姐一块回来,路上还能帮你姐带带孩子。”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不好的记忆,我下意识说:“公司要加班,不回去了。”

        “你都半年没回家了。”妈妈生气地说,“你知道她们怎么说你吗?她们说你不回家是因为给老头子当小三,大肚子不敢回家!”

        流言的起源是一群没事干中年妇女,她们在家得不到丈夫和孩子的尊重,只能靠编造谎言,踩低别人家的孩子获得快感。

        我自小就听她们说这说那,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妈妈很在意她们:“你赶紧回来,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免得我解释,一天天都累死了。”

        我不痛不痒:“觉得累就别解释了。”

        妈妈突然冒出一句:“你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我是你的女儿,我什么样你不知道吗?”我调笑地说,后半句‘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妈妈喊——

        “打掉!赶紧打掉!不打掉就不要回来,我丢不起那个人。”

        我习惯了她的不信任,无奈笑了笑:“现在回去又怎么样,她们只会说,我生完被抛弃了,跑回家坐月子。”

        妈妈不服气:“别把人想的那么坏,你要是不做,怎么怕人家说。”

        我不是把她们想的那么坏,而是我太了解她们了。

        她们会说穿短裙短裤的女孩子从事不良行业,说新媳妇化妆是不守妇道,说没有儿子的女人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她们没有别的事干,成天盯着女人。

        “你赶紧回来!”妈妈仍保持着她的立场。

        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会答应,可我现在实在没力气去面对她们,只能用各种理由推脱,一直到法定假期过去。

        *

        妈妈开始给我推相亲对象。

        里面有小学没毕业的,腿脚残疾的,月薪一千五的,最离谱的是那个离异带儿子的。

        妈妈竟然很满意他,还说:“有经历的懂得疼人,婚后生活肯定幸福。”

        我很不理解她的思路:“如果幸福,那为什么离婚?”

        “肯定是女方干不正经的事了呗。”

        “他亲口说的?”

        “那还用说?”妈妈不屑,“哪家好女人能离婚。”

        我无语至极。

        妈妈不肯放弃,劝我:“他人挺好的,不杀人也不放火,就算是杀人放火,你也得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男人嘛,犯个错很正常,就看你会不会做人。”

        我感觉头疼:“男人犯错和我会不会做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妈妈言之凿凿,“你要是会做人,把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他怎么可能出门犯错。”

        在她的世界里,女人生来就有罪。

        可她最开始也不是这个样子的,是那些人将她拖进绝望的深渊,分食掉她的人格,将她驯化,成为他们的信徒。

        人啊,真是可怕。

        *

        过了几天,妈妈给我发来一张照片。

        我看着照片,觉得上面的人有些眼熟。

        妈妈很快打来电话:“你看我给你发的照片没?那是你赵叔叔的儿子,他从外地回来了,你们俩是初中同学,挺有缘分的。

        你们加微信聊聊,等过一阵你就辞职回来,赶紧把婚结了,以后好好守住家庭。”

        妈妈三言两语安排好我的人生,将我推上她走过的路。

        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会努力避免,让子女吃过自己吃的苦,为什么我的妈妈从没给过我糖?还要阻止我奔向糖的脚步?

        见过外面风景的我做不到逆来顺受,坚决拒绝妈妈,不再接听她的来电。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想通了为什么有些人不愿意让伴侣出去工作,长见识。

        因为呀,那些人怕伴侣长出脑子,不好控制。

        *

        妈妈时时刻刻都在微信里抱怨我不接她的电话。

        我回复我很忙。

        她说:“你天天就上个班,不像你姐姐还要带孩子,有什么好忙的。”

        姐姐,姐姐,她说话总是离不开姐姐。

        我很想告诉他们,我也需要他们的关心。

        他们会说什么呢?会说:“都那么大的人了,跟个小孩争,丢脸。”

        我拿姐姐对比。

        他们又会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不知道多关心关心家人,还好有脸说这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丢脸?什么叫有脸?他们的脸真奇怪,动不动就丢,丢了还能有另一张。

        大概他们的脸有新华字典那么多页,所以才有了翻脸这个词。

        *

        “小孩子懂什么。”

        “妈妈这是在关心你。”

        “你哪来的压力,你懂什么叫压力吗。”

        “在外生活不容易。”

        “腰疼个鬼,小孩哪有腰。”

        “要好好保养身体。”

        “那么大个人也不知道要点脸面。”

        “妈妈希望你健康开心。”

        “……”

        妈妈一会说我是小孩,一会说我是大人,一会关心我,一会责怪我。

        反复无常的情绪让我觉得头晕。

        我不去理会她,她就会对我使出致命一击,把我丢进她挖好的深井里。

        她在我的头顶砌上一块块青砖,将我困在黑暗之主,宛若困兽。

        我试图冲出井底,她便用亲情血缘化为锁链将我锁住,用期望化作藤条,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疤。

        我不屈,我就是罪人。

        我屈服,我就是尸体。

        我努力挣扎,努力在外扎根,我积极向上,好不容易摆脱了父母对我的影响。

        *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得抑郁症,更不知道她所带来的痛苦,会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我不想在痛苦中死去。

        我要去看医生,做最后的挣扎。

        这一次我去了数一数二的大医院,给我看诊的是一个年轻医生。我们没什么特别的交流,他看了看我,就拿出两套卷子让我答。

        我快速地答完,还给了医生。

        医生很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的这个举动,让我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一点。

        过了大概有五六分钟,他放下卷子,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笑了笑:“还不错。”

        “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想,我带你去做下一项检查。”他说完,带着我进了另一个门,把我推进了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仪器里。

        我按照他的话什么都不去想,可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运转,在我紧闭的眼前播放乱七八糟的画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医生“救”了出来。

        回到诊室,医生把手里的几张柱形图放到手边,很平静地问我:“你是不是不想让人担心你?”

        我茫然地眨眨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答的题有很多掩饰项,没什么参考意义。”医生接着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情绪。”

        “所以我?”我迫切想要知道最后的答案。

        医生没有回答我,更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病情的词语,而且和我聊起了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太过轻松,我可以很容易地把心里话说给他听,慢慢悠悠和他交流了快一个小时。

        最后,我被确诊中度抑郁,轻度躁郁,重度焦虑。

        医生给我开了七片药,小小的圆片,装在透明的袋子里,告诉我觉得状态不好就吃四分之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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