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封七殇，持盈悲

天色已然黑透，缘缘堂里，依旧冷凄。

        持盈切菜的时候，右眼皮突然跳得厉害，不慎切到了手指，持盈将手指放在嘴里吮了吮，突然就想起了封七。

        画水见了，生怕封七回来迁怒她，夺了菜刀，索性自己上。

        持盈负责布菜上桌。

        “小七到底去哪儿了？”

        画水说：“说是出去走走就回来，应该差不多快回来了吧。”

        持盈在缘缘堂外踱步。

        画水说，“持盈姐姐别急，我去找找看。”

        “天黑了，多穿件衣裳，把风灯提上。”持盈拿了她的羊毛坎肩给画水穿上，画水笑着说：“有主子关心正好。”

        持盈戳画水额头一记：“少贫嘴，再多嘴，不给你穿了。”

        画水笑笑，拎着风灯走了。

        持盈坐在桌前一直心神不宁，她也不知道突然是怎么了？反正就是坐立难安。

        “画水，小七回来没？”

        蓦然想起，画水出去了，持盈笑笑，她很是糊涂了。

        午后的时候，封柔和持盈说起前世遇到绯衣公子的事，持盈乍然想起妙峰山下的那一眼，不由就笑了。

        持盈想说，大小姐，你记错了，那不是绯衣公子。那是七小姐，哦不，确切说，是借火遁逃生的封七，现在该唤他，封栖。

        原来上一世，封七借火遁诈死，离开侯府，一直躲在妙峰山玄天门。

        那日她们恰好从妙峰山下来，那位‘绯衣’公子也不说话，一直默默跟着她们，目送她们下山，消失不见。

        持盈现在回想前事，当时他望过来的那一眼，为何令她如此心痛难当。

        “画水？是你吗？”

        持盈听到外面有响动，待她出来，却什么也没有，画水背靠门板，手捂着嘴貌似在哭，持盈疾走两步，画水见了她，侧身擦了擦眼睛。

        “你这是怎么了？”持盈问。

        “没什么。”

        画水不看持盈。

        “我怎么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到底咋了？”

        “持盈姐姐，我说了，你千万挺住啊。”

        持盈只觉画水要说的不是好话。

        “你说吧，我听着呢。”

        画水张了张嘴，还是难以启齿，索性拉了持盈向外走，“小七马上就回来了，这时候出门不大好。”

        画水二话不说，推了持盈就走，“再不走就看不到了。”

        “看什么？”持盈一脸费解。

        画水依然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掉眼泪。

        持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画水带她来了缶庐。

        今日的缶庐不似往常冷清，亦不似昨夜办喜事时的喧嚣热闹，屋外围了一堆人，卢氏的哭声传出来。

        持盈拿眼看画水。

        “你紧了去看看，侯爷说，待你来了，就要焚烧。”

        持盈不知道封淮要她看什么，又要焚烧什么，于是加快脚步，房当家不忍直视，埋首在彭竹安怀里，低低啜泣。

        持盈纳闷的很，房当家怎么哭了？难道是彭老头欺负了房当家？

        可是看着又不大像，封淮依旧黑袍黑面，就像她送封淮的那樽黑脸金刚，看着煞气重的很。

        接下来，持盈看到长公主以及封泽一家，在封淮身后的是封氏六姊妹，有抹眼泪的，又叹气的，又不忍直视的，当然，也不乏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比如三小姐封榕就是其中一个，唯独不见封七。

        持盈惶惶过去，低声问访棋：“看到七小姐没有？”

        访棋狠瞪持盈一眼，没说话。

        灵罗傻呆呆望着柴堆上方的人发怔，持盈过来，也没有反应。

        反倒是鸣婵，手指戳了戳前方的柴堆，叫她给那儿看。

        持盈不解鸣婵让她看什么，封柔抹了抹湿湿的眼睛，说，“过去看看他吧。”

        “看谁？”

        持盈感觉胸口闷了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封柔低低说了两字：“小七。”

        持盈感觉脑中那根紧绷许久的弦嘣的一声，断了，脑子突然有些断片儿，瞬间就衔接不上了，她一把抓住封柔，问她：“你说小七在上面？他在上面干嘛？为什么我看不见他？”

        “上面躺着的就是他。”封柔说完，就侧过头擦眼睛。

        持盈犹似不信，“你们骗我，小七怎么可能在上面。”

        彭竹安松开房若谷，缓步过来，唤：“丫头，丫头，唉！是老头子对不住你，我是真的尽力了，小七这回，没能挺过来，你，要打要骂就冲老头子来。”

        别人的话她不信，彭竹安的话，持盈信，因为持盈不止一回看到彭竹安为救封七而彻夜彻夜配药，研究药性，彭竹安说能活，那就是能活，可是彭竹安一旦否决，那就……没希望了。

        彭竹安从来都是自信的，他今天能说这句话，只说明一个问题，封七出大事了。

        封淮负手背对众人而立。

        持盈看到她爹站在封淮身侧，看着她，又看看柴堆上方，示意她过去。

        持盈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踏出那一步的，总之，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躺在那上面的人不是封七，肯定不是封七。

        可当她颤着手掀开罩在他身上的白布时，持盈懵了，那正是与她朝夕相对的封七，下午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就硬挺挺躺在了这里，他身上无一处完好，皆是抓伤，咬伤，已经面目全非。

        持盈伸出手想摸摸他，问问他疼不疼，彭竹安将她拢回怀中，“不能摸，小七是被豹子给咬了，那豹子牙口有毒，会传染。”

        “哪来的豹子，他为什么要咬小七，让它还我小七命来。”持盈怒吼。

        不远处，那是一只奄奄一息的黑豹子匍匐在地，发出低低的哀鸣。

        持盈伸手就去扒拉柴堆上的封七，要把他拉回来，那是他的小七，她不要他躺在那里，那里太冰冷，太孤清……

        封柔过来抱了持盈，“好了，别看了，让他走的安心些。”

        “你们几个还不快帮忙将人拉下去。”封柔一发话，三五个粗壮婆子将持盈连抱带拖从柴堆上拉下来。

        持盈趴在地上，伸手，嘴里直嚷嚷：“小七……”

        封淮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点火。”

        火苗蹿升，继而演变成熊熊冲天火焰，将那柴堆上方的‘他’一起吞噬。

        “小七——”

        持盈哭晕在了封柔怀中。

        廊檐上，立着两个人影。

        绯衣抱臂看着下方一幕，回首再看向身侧头脸俱掩在一袭绯袍中的他，幽幽叹道：“她值得你为了她，冒险一搏。”

        “少废话，走了。”再不走，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下去，将那个悲痛欲绝的人儿揉进怀中。

        封茂冷不丁抬头，望向那片隐在夜色里的绯影，笑得一脸无害。

        封栖，我期待你早日归位！封茂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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