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侄子

不提前透露考核的内容、地点、方式，是军校实战演习大考的历年传统。故而在到达指定停机坪之前，这群即将毕业的小崽子们都不知道未来半个月将何去何从。

        指导员笑眯眯地看着兴奋的学生们，他之前接到演习通知时也吓了一跳。一般演习大考都是由普通作战部队指导，大多在本星球的陆地野战区就完成了，很少会乘坐星舰跨星作战。更别提登上“鸢尾花”号这种行星级王牌军舰，铮铮铁骨，所向披靡，多少人削破脑袋都想挤进去一睹风采。

        那可是顾少将亲率的第三机械师啊，指导员收起心中淡淡羡慕，按照演习要求离场，将控制权交给鸢尾花号。

        “鸢尾花”号全长3英里，此刻如同一只蛰伏的星空巨兽，静静地悬浮在远郊上空，钢铁结构一半隐没在云层中，只能看见不时闪过电光的黝黑底座。谁也无法忘记这头巨兽降临时所带来的震撼与战栗，它像一把利刃将天空撕开一道巨大豁口，即使隔着千米高空，卷起的气浪依然如飓风过境，将地面的植被和零星建筑物搅得粉碎。

        难怪学校要组织大家千里迢迢来到这个人烟罕至的停机坪。

        “怀诗，是不是那谁要给你开小灶了。”席森稍稍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暗戳戳地用手指了下天空，她是少数知道怀诗和顾从戟“师生”关系的人之一。

        “我有那么大脸？”怀诗黑下脸，嫌弃地推开席森快贴上来的脑袋。

        “也是。”席森讪讪点头。

        顾少将铁面无私不近人情是出了名的，席森回忆了下小伙伴每次放假忙不迭地地往家赶，上学后一脸菜色气若游丝的样子。

        嗯，估计他俩也就是塑料师生情。

        “这次演习绝对是有内幕的！”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

        怀诗吓了一跳，转头看向不远处一个正口沫横飞说话的小胖子。怀诗在脑海里努力搜寻了一下，才从旮旯里找出这个小胖子的名字，杜月白，一个长相不太出众的男同学。

        嗯，怀诗只关注长得好看的同学，就是这么肤浅。

        “我姐姐嫁给了顾少将的舅舅。”杜月白满脸红光，手舞足蹈道，“她告诉我前几天顾少将提前结束任务返家，他这种级别的人，都不休息一下跑来带学生玩，你们想想，嗯？”

        “有啥内幕？”周围的同学来了兴致。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杜月白挥了挥胖胖的手掌，一副“我知道内幕就是不告你们”的欠揍模样，还洋洋得意道，“小爷和顾家熟着呢！”

        “啧，那怎么不见你叫顾少将一声大侄子。”一个寸头高瘦的男生嗤道。

        周围的学生顿时哄笑成一片，就连怀诗都忍不住莞尔。

        这个时代的人由于平均寿命长，一般结婚生育年龄是在50岁左右，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刚分化就成家生娃，导致经常出现侄子比爷爷年龄还大的“差辈儿”情况，所以大家平时也就不那么看重辈分，各论各的。就像顾从戟虽然和怀安策是一辈儿的，但只比怀诗大15岁，故而他也不在意被怀诗一会儿一声“顾叔叔”、一会儿一声“顾从戟”这样没大没小地称呼着。

        不过寸头男生这么说话明显是来嘲讽的，小胖子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陈升，你什么意思？”杜月白攥紧拳头，一丝风自拳间溢出，打着旋儿割破了寸头男的衣角。

        是精神力外放，小胖子前段时间刚晋升a级。

        被唤作陈升的寸头男面色沉了下来，脚边的石块悬浮了起来，如子弹般激射过去，被小胖子灵活闪过。

        陈升最讨厌这些豪门子弟，他们一出生就享有各种丰沛资源，自己拼了命努力才能拥有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机会。

        杜月白分化后精神力明明只有b+级，这学期一来就变成a-级了，人也胖了一圈。虽然是a级里最差的那种，但好歹摸到了晋升强者的门槛，站在和陈升同样的起跑线上。

        肯定是服用了基因改造药剂。

        人类的精神力分化后基本上就定格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提升的机会，那就是服用基因改造药剂。由于该药剂原料获取难度大，产量稀少，大多被军方控制在手里，偶尔流出一两支到黑市上，全在第一时间被天价抢夺。

        杜月白是杜家掌门人的老来得子，十分受宠，杜家近些年虽式微，但给爱子弄来一支基因改造药剂也不是难事。

        “字面上的意思。”陈升眯起了眼，心底的嫉妒化作毒蛇，嘶鸣着就要加强攻势。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空气变得紧张起来。

        “够了。”

        伴随着一声呵斥，一股看不见的精神威压从天而降，生生将争执的二人外放的精神力给压了回去，空气中漾起水状波纹。旁边被余波干扰到的同学纷纷不适皱眉，往四周散开了些。

        以三人为中心，人群中一时间出现了直径约五米的空缺。

        和陈、杜二人拙劣的精神力外放操作不同，这第三人的精神力施展得明显更加游刃有余，已经形成了精神阈场，虽然范围不大，但十分稳定。

        怀诗挑眉，看向中间那个金发墨瞳的年轻男alpha，站姿挺拔，学校统一发放的训练服竟被他穿出一股清贵之气。

        没想到她的同龄人中竟然出现了能施展精神阈场的人了。

        “沈星河，你干什么？”陈升不满地呲牙道。

        “鸢尾花号马上来人，此时起争执明显不智。”金发alpha散开了精神阈场，一板一眼地说道。

        “就是，万一给考官留下不好印象咋办。”杜小胖子往沈星河身旁挪了挪，哼哼唧唧道，“这人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

        纯然无辜的语气，好似刚刚先挑事儿的不是自己。

        “你们就是一伙儿的。”陈升眼神阴鸷地看着贴近的两人，扫视了一圈人群，两个高大的alpha便走了出来站在他身后。

        “哟，比人多吗？”一记轻佻的口哨声，一名黑发男生走到沈星河旁边，懒懒地掀起桃花眼看向对面。

        见苗头不对，人群中陆续走出了更多的人加入不同双方，逐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怀诗就读的这所中等军事学院是联邦中央军校的直辖附属中学，里面聚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优秀人才，要么是名门之后，要么是本身天资卓绝，要么是二者皆有。这些天之骄子们碍于校规的管束，平日里虽然谁也不服谁，但彼此间相处得还算客气，可这个年纪的毛头小子，哪个不是年轻气盛眼高于顶，这不，刚刚脱离了学校的管制，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不知道是哪个小a的信息素阻隔贴没贴好，一丝信息素在人群中弥漫开来，beta们还好，可对于其他年轻alpha而言，这丁点儿信息素无异于火星落入干柴，瞬间点燃他们血液中的躁动基因。

        空气中的信息素逐渐浓郁起来，各种味道交杂在一起。

        “啧，真冲。”席森嫌弃地在鼻前挥手。像野兽释放味道划地盘一样，alpha们对彼此的信息素味道有着本能的厌恶。

        怀诗此刻眉头紧簇，她刚步入分化期不久，家里都是成熟稳重的a和o，为了照顾她平日里都刻意控制着信息素的溢散，被顾从戟气到分化是怀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闻到别人的信息素。故而，猛然间直面如此混杂浓烈的信息素潮，怀诗觉得头脑晕眩发胀，就连眼角都被激出一片薄薄的潮意，非常不适应。

        忽然颈后一记尖锐的刺痛传来，怀诗感到有冰凉的液体缓缓注入皮肉，随着血液在身体里流淌，将之前那种不适的感觉驱散，让视线缓缓清明起来。

        这是陈医生给怀诗准备的抑制环，监测到她体内的信息素波动不正常，自动注射了一针计算好的抑制剂。

        怀诗定了定神，拨开衣领摸上颈间环绕着的银白色金属环，薄薄地贴着皮肤几乎感觉不到，但怀诗刚见到时是极为抗拒的，这玩意儿带上不跟上辈子那狗项圈差不多吗。但在陈医生的强烈要求下她还是戴上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发挥作用。

        “小诗，你进入分化期了？！”席森眼尖地瞄见小伙伴脖子上的东西，惊喜地大叫起来。

        席森的大嗓门吸引了不远处两拨人的注意，纷纷望了过来。

        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怀诗有些不自在地清咳两声，收拢了衣领。

        “怀诗，你要分化了？”沈星河快步走了过来，严肃的脸上难得出现类似欣喜的表情，“恭喜。”

        怀诗是他们班最后一个分化的同学。

        刚入学时，怀诗的实战课、理论课等各科成绩都吊打同级大部分人，加上出色的外表，与沈星河并称双星，一时风头正劲。可随着周围同学们的分化，体质精神力大幅跃升，怀诗被逐渐拉开差距，这才沉寂下来。

        你说一直不分化是怎么回事，就算分化成beta也比这样拖着好啊。要知道分化不成功的后果无一不是早夭或变成白痴。

        众人没少在背后议论，偶尔也会带着微妙的优越感怜悯地看向怀诗，感慨这颗天才新星的陨落。

        怀诗被沈星河“热切”的目光给激得起了鸡皮疙瘩，不留痕迹地往席森后面缩了缩。

        曾经，沈星河还是小王子般清俊矜贵的翩翩少年，长相气质无一不戳在怀诗心尖上。彼时怀诗还对alpha这种生物抱有幻想，于是她羞哒哒地约了沈星河在学校小树林后——

        “怀同学，来吧，我不会放水的。”沈星河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前来赴约，话音刚落拳脚就招呼过来。

        被吓了一跳的怀诗匆忙格挡，凭着多年被顾从戟喂招的经验，很快就把沈星河打趴在地。

        从此，不服输的沈星河仿佛燃起熊熊战火，每次遇到怀诗都目光热烈——

        “怀同学，看招！”

        “怀同学，看我新学的格斗技巧。”

        “怀同学……”

        这种火热让怀诗饱受困扰避之不及，直到她陷入分化之苦后才慢慢消停。

        这哪里是什么小王子，分明就是头脑短路的榆木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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