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难道你不喜欢我

华嘉怡觉得自己来得似乎有些不是时候。

        理智告诉她，这恰恰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因为她的确有很多生气的“借口”。

        毕竟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她在家“万般辛苦”地为他准备生日大餐，却没想到他居然和朋友们在酒吧里厮混！

        他非但无视她的付出，白费她的用心，还害得她提心吊胆地苦等了一整晚！

        当然她也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不在乎她，他只不过是被这群狐朋狗友给带坏了——刚刚顾北扬的话她都听见了，他不喜欢她也就罢了，居然还质疑她对他的爱！他根本就是想拆散他们的婚姻！

        从委屈到气愤，最后转变成满腔怨恨，情绪层层递进，最后再甩出杀手锏，逼迫孟萧臣在她和顾北扬之间二选一，如果他不跟顾北扬断交，她就要离婚！

        如此一闹，孟萧臣绝对会颜面尽失，对她彻底死心。

        运气好的话，孟萧臣甚至有可能一时冲动，答应和她离婚呢……

        道理她都懂，可是当她抬起头，对上孟萧臣的目光时，先前准备好的控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或许是心思被顾北扬道破，又恰巧被她听见，孟萧臣的脸上，罕见地带着几分无措的尴尬。

        但那双狭长冷冽的眼眸中，却闪动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

        几人先前的对话，此时在脑中一点点的拼凑了起来。

        他其实……是在期待着跟她一起过生日吧。

        因为——

        他喜欢他呀。

        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又酸又软，华嘉怡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环上他的腰。

        “老公，生日快乐。”

        鼻息间是那熟悉的木调香水，西伯利亚冷杉那沉静幽深，冷冽卓绝的气息被氤氲的酒气所缠绕，如同一尘不染的圣僧，终究动了凡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仰投对他粲然一笑：“老公，我们回家好不好。”

        顾北扬不确定华嘉怡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她到底听了多少。

        但是他很确定自己最后那句话，华嘉怡肯定是听到了。

        这个女人向来习惯以爱之名，对孟萧臣进行情感绑架，以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容忍别人质疑她对孟萧臣的爱？

        所以当他看到华嘉怡一头扎进孟萧臣的怀里时，顾北扬几乎可以确定，华嘉怡下一秒就会梨花带泪地诉说自己有多么委屈，并尖声指责他挑拨离间，用心险恶。

        他怎么也没想到，华嘉怡只是轻声地不知跟孟萧臣说了什么，孟萧臣就起身拿起外套，同她走了。

        意想中哭闹撒泼的画面并没有发生，临走之前，华嘉怡甚至还微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并关心地问需不需要为他们叫代驾。

        顾北扬愣住了，这还是他认识的华嘉怡么？

        他本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错，如果华嘉怡因此跟他大哭大闹，他心中反而坦然。

        可是华嘉怡居然什么也没做，仿佛她什么也没听到，就这样轻轻的揭了过去，他竟莫名地有些愧疚不安。

        啊呸，他才有什么好愧疚的，虽然他的话说得有些重，但是话糙理不糙，华嘉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孟萧臣的良配！

        他在心中自我安慰着，却没有了先前的底气。

        万一是他看走了眼呢？

        或许华嘉怡……真的没有那么讨厌？

        比起顾北扬，谭秘书的内心，其实更加忐忑不安。

        自从他下午给夫人打电话被boss发现之后，他的手机就被boss给没收了。

        接下来的整晚，他眼看着boss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boss的酒量虽然不错，但平日里即便是应酬他也不会贪杯。

        而这个向来克制的人，居然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威士忌，那可是五六十度的烈酒啊！

        他好容易才等到了一个向夫人通风报信的机会——趁着宋郝出去抽烟的时候，他尾随上去，向宋郝借了手机。

        宋郝早已喝高，也没多问，他便偷偷地给华嘉怡打了电话。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夫妻俩为了什么闹别扭，但是只要把话说开了应该就没事了吧？

        而且看着这架势，如果今天夫人不出现，他真的担心boss会把自己喝进医院里！

        只是他没想到，顾北扬这家伙喝多了耍酒疯，居然为了夫人的事跟boss吵了起来！

        他更没想到的是，夫人早不来晚不来，却偏偏在这时候来了……

        当看到华嘉怡从酒櫃后走出来时，谭秘书险些觉得自己的工作要保不住了——

        夫人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向来受不得半点委屈，听到顾北扬这么说她，哪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眼看着矛盾一触即发，谭秘书懊悔极了，明明他只是想帮忙，却没想到酿成了更大的麻烦，早知道他就不应该给夫人打那通电话，更不应该跟顾北扬多嘴！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就算boss不炒他，他也没脸再呆在boss身边了，他明天就引咎辞职！

        不过……等一等，夫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生气？

        他所担心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也并没有爆发。

        这么看来，他是不是不用辞职了？

        若是不用辞职那就太好了，毕竟boss平日虽然严厉冷酷了一点，但是工资和奖金还是挺大方的……

        短短几分钟，谭秘书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起伏跌宕，直到孟萧臣和华嘉怡走远了，他才忽然意识到，他的手机还在boss那呢！

        糟糕！今天《亲亲老婆大人》的日常任务还没做，每日抽奖还没领呢！最关键的是他累积了90多天的连续签到就要清零了！

        可恶，明明只差几天就可以解锁和樱酱的限时福利番外了，这下子又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谭秘书双腿一软，原来今晚命苦的不是boss，是他。

        入夜的街道从繁忙中渐渐归于沉寂。

        车内也一片沉寂。

        华嘉怡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手心捂出了一层薄汗，心中混乱极了。

        按理说她应该跟孟萧臣解释，她并没有忘记他的生日，她甚至还给他亲手做了大餐。

        可是回想起先前孟萧臣和顾北扬对话，她又有些羞于说出口了。

        毕竟那一桌的大餐……是她用外卖伪造的。

        原本她想着，反正孟萧臣也不可能真吃，她用外卖随便敷衍一下，自然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毕竟以往原主做的东西，他都只是象征性地动动筷子。

        可是现在，华嘉怡忽然有些不那么确定了。

        孟萧臣一定是在开玩笑吧，是为了气顾北扬才特意那么说的吧？他他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啊！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孟萧臣忽然开了口：“顾北扬今天喝多了，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华嘉怡还在思考一会如何跟孟萧臣解释那一桌的“大餐”，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本以为话题到这里便结束了，却不想孟萧臣沉吟片刻，又缓声道，“改日我让他给你道歉。”

        道歉？华嘉怡半晌才反应过来，顾北扬先前好像的确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

        不过顾北扬有多讨厌她，华嘉怡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况且他倒也没说错，矫揉造作，自私娇纵，占有欲强……这些本来不就是她的人设么？

        而且，她也的确是忘了孟萧臣的生日……

        华嘉怡不禁有些心虚地道，“不用了吧，我没事。”

        反正也错过了和顾北扬互掐的最好时机，她才不想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她若标榜自己用情至深，万一被孟萧臣尝出，她精心准备的生日大餐其实是外卖，岂不是啪啪打脸么！

        华嘉怡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几分故作轻松，孟萧臣却听出了一副山雨欲来的气势。

        以他结婚三年总结出来的血泪经验，当女人说“不用了”，意思大概是“哼，老娘很生气但是老娘可不是好哄的，你做的这些远远不足以让我消气所以你还不如不做，但是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做那你就死定了。”

        而“我没事”的意思大概是，“老娘有什么事你心里还没点ac数么，你还需要我把你这半年以来做错的事一件一件罗列出来么，你还不快来哄哄我，难道是不想要老婆了么？”

        而这两句话加一起的意思，无疑等同于最后通牒。

        而她，也的确有理由生气。

        明明知道此时应该多说一些让她开心的话，可是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却并不听使唤，往日那些随口便来的，哄人的话，此时竟一句也想不起来。

        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孟萧臣无暇斟酌，几乎脱口而出：“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不和他喝酒了。”

        华嘉怡不由得愣了，险些一脚踩在刹车上。

        等一等，这是什么情况？

        她是曾想利用顾北扬对她的厌恶，逼迫孟萧臣在她和顾北扬之间二选一。

        但是她没想过，孟萧臣会选她啊！

        他和顾北扬那么多年的交情……这没道理啊？

        她有些怔愣看向孟萧臣，远处闪动的霓虹灯在他的脸上交织出一片流动的光影，那双因醉了酒而沁着一层水光的黑眸，没了往日的锐利幽深，竟似带着几分的无措的紧张。

        她听到他轻声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心口像是被软软地撞了一下，华嘉怡几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没有生气。”

        话说出口，华嘉怡才意识到了不妥，事实上不仅仅是刚刚的那一句话，自从先前她从酒櫃后走出来，她就一直不在状态，人设早都不知道崩了几百回了。

        迟疑片刻，华嘉怡斟酌着开口，试图挽回一点人物形象，“其实我知道，顾北扬一直不喜欢我，……”

        孟萧臣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啦，反正……他又不是我老公。”

        孟萧臣顿时一愣，却见华嘉怡转过头来，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只要老公你喜欢我，就足够了。”

        她眼眸弯起，尖尖的眼角如同两个小勾子，轻而易举地就勾住了他的心。

        孟萧臣心中一慌，难道他对顾北扬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他强压着紧张，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你都听到了？”

        尽管他强撑着让语气听起来尽可能地云淡风轻，但华嘉怡却还是听出了那不自然的卡顿。

        华嘉怡忍不住扬了扬唇角，却并没有点破，“啊？听到什么了？”

        见她一脸茫然，孟萧臣这才松了口气，“没什么。”

        “到底是什么嘛，”华嘉怡却又忍不住想逗逗他，“老公，难道你不喜欢我么？”

        孟萧臣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

        华嘉怡不依不饶，“快说嘛，快说你喜欢我！”

        孟萧臣却也只是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

        黑暗中，没人能看见，他的耳根在发烧。

        “砰”。

        一脚刚踏进家门，五颜六色的亮片和彩带从天而降，孟萧臣毫无防备，被淋了一头，亮粉混在空气里，呛得他连连咳嗽。

        一旁的罪魁祸首笑靥如花，“老公，生日快乐！”

        孟萧臣掸了掸脸上的亮片，这才看清，客厅的正中央挂着用彩色灯带拼成的“happybirthday”的字样，餐桌上大大小小的碗碟琳琅满目，赫然是精心准备的生日大餐。

        孟萧臣淡淡地扫了一眼，语气颇不以为意，“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没必要搞这么花哨。”

        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原来她并没有忘。

        然而当他看清了桌上的饭菜时，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了。

        精美的珐琅瓷盘里，盛满了焦黑发糊，难以辨识，可食用性严重存疑的菜品。

        孟萧臣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这些……都是你做的？”

        华嘉怡被他看得有些有些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勉强“嗯”了一声。

        见她神色忐忑，面颊泛红，一副生怕被他嫌弃的模样，孟萧臣不禁心中一软。

        罢了，华嘉怡的厨艺什么样他还不了解么，为了做这么几道菜，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刀切到了手，被油花溅到了脸，又或者被火燎了头发……

        味道重要么？重要的是心意！

        孟萧臣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疑似是红烧肉的东西，焦苦的糖霜糊满了整嘴，肥肉冷却后腥味更重，孟萧臣甚至怀疑自己吃到了一根猪毛。

        只一口，孟萧臣觉得自己的魂都没了一半。

        华嘉怡眼睁睁地看着他强撑着吃掉了一整块红烧肉，心中不由得更加愧疚，“那个，如果不好吃的话，就别吃了吧？”

        孟萧臣强忍着恶心，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怎么会呢。”

        说着他又夹了一口好像是西湖醋鱼的东西，刺鼻的醋味瞬间直冲脑门，几乎要顶破他的天灵盖，在烈酒刺激下本就敏感的胃，一时间更是翻江倒海，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干呕。

        他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夹向第三盘菜。

        华嘉怡却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将盘子抢了过去，“哎呀饭菜都凉了还是别吃了吧，反正也……不好吃。”

        生怕孟萧臣再动筷，她飞快地将所有的盘子摞到一起，丢进了水槽里，“我还是给你煮碗长寿面吧。”

        面很快就煮好了。

        明明只是最简单的清汤挂面，但经历了先前的“魔鬼大餐”洗礼之后，孟萧臣竟觉得这清汤寡水的面条，看起来是那么的诱人。

        只不过……

        孟萧臣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意思？”

        素白的面条上面卧着三颗圆滚滚的荷包蛋，每颗荷包蛋上都插着一根生日蜡烛，三根细长的蜡烛插在碗里，这个画面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

        仿佛是在上香。

        华嘉怡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有些歉意地道，“其实蛋糕我本来是做了的，但是因为某些原因……”

        理由她都编好了，但是话到了嘴边华嘉怡却还是咽了回去，转过话题道：“……总之虽然没有蛋糕，但是生日愿望还是要许的，你就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说着，她抬手熄灭了房间里的灯。

        黑暗中，孟萧臣望着那三根蜡烛上，米粒大小的火光盈盈闪动，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感觉更像是上香了。

        见孟萧臣半晌没反应，华嘉怡有些疑惑，难道他是在等她唱生日歌么？

        虽然有些尴尬，但是……这也是流程之一嘛！

        华嘉怡只好一边拍手，一边唱道：“祝你生日快乐……”

        她一板一眼地唱着，橙红色的烛光映照下，她的面颊也微微泛红，更显得娇俏可爱，百人管弦乐队演奏的生日快乐变奏曲，竟都不如她此时清甜中略带羞赧的嗓音来得动人。

        孟萧臣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祝你生日快乐，我最爱的老公……”

        见他还睁着眼睛，华嘉怡忍不住提醒道，“要闭上眼睛哦，睁眼许愿会不灵验哦。”

        孟萧臣已经很久没有许过愿了。

        在很久以前他就学会，与其寄托希望与无需缥缈的力量，还不如付之于行动来的实际。

        而那些他所无法掌控的人或事，他也学会不悲不喜，不期待也不奢望。

        可是此时，眼前摇曳的烛光，如同一条温暖的河，无声无息地流进了他的心里。

        他忽然又有了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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