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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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山鸣当初的耳力之尖,是军中闻名的。
想要埋伏下人手,那也得瞒得住他的耳朵。
徐善明和相国曹芳对视了一眼,被护在无数禁卫军中的曹芳冲着他缓缓摇头,示意他不能轻举妄动。
席山鸣……其实,他们对席山鸣,是熟悉又陌生的。
就在数年前,席山鸣还是与他们同朝为官的武将,是景朝最年轻有为的将军。说是陌生,也是因为他常年在外,甚少回朝。
而数年前,他再一次回到朝中,却是被押解回京。
——席家叛乱。
当时席家上下男女老少一概被捕下狱,唯独席泰和席山鸣父子两人在外,当时朝廷甚至惶恐,生怕席家真的犯上作乱。
可最终这两位还是被抓捕了回来。
席泰赴死,除席山鸣外的男丁全部诛杀,席家被从上到下撸了个干净,所有女眷都被关押到寺中羁押一辈子,而席山鸣……这个丰神俊朗的小将军,被废去了一身武艺,收入后宫。
如此荒谬且可笑。
世人说,这是皇帝对席家的恩宠,本该株连九族之罪,最终死去者寥寥,女眷都能苟活,这对比叛乱的罪名,已然法外开恩。
哈哈,真真法外开恩。
徐善明摆手,示意侍卫后退,远离身后高大的供台。
供台上,正祭奠着景朝的列祖列宗,肃穆的泥像们注视着这荒谬的一切,沉静无声。
半晌,徐善明道:“已经撤走了。”
席山鸣懒洋洋的声音飘出来:“说什么玩笑话,密道那两个,不叫出来吗?”
徐善明的后手被席山鸣叫破,脸色有点难看,他硬邦邦地将密道里的侍卫叫出来,这才看向供台下,“够了。”他的声音沙哑,像是承受着极大的重压。
而后,众人看着大红贡布蠕动了几下,起初是一个人。
然后是一把亮眼的剑。
徐善明的脸蠕动了几下,看着那把剑,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把剑……是席山鸣年少出名时,也跟着他名动天下的佩剑。
银霜。
是一代大师霍老在去世前,所锻造的最后一把剑。
剑身软,甚至可以缠绕在腰上,可一旦弹卷开,却又无比锋利,它不适合在战场使用。但是,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会称赞它的美丽锋利。
它,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席山鸣。
代表着那个矜傲的席将军。
而身为禁卫军统领,同是武将的徐善明,怎可能会认不出银霜剑呢?
可是这把银霜剑,分明应该随着当年席家的覆灭,席山鸣的入宫,而成为收缴的宝物之一,归于国库,又或者是皇帝的私库。
谁人,将银霜剑送还了席山鸣?
徐善明僵硬地看着席山鸣,看着那个轻巧从供台下钻出来的男人,他穿着不男不女的宫裙,手里正拽着一根绳子,也不知他在供台下那么昏暗的时刻,是怎么弄的,眼下正被他漫不经心地抓在手里,慢吞吞地拉出来……被捆成肉粽的皇帝。
他的身子骨单薄,比从前单薄了许多,薄薄的背脊微用力,像极了颤抖着飞起的蝴蝶。那诡奇的衣裙穿戴在席山鸣的身上,却有着一种异样的妖艳。
就算徐善明在宫中见识过那么多漂亮的美人,此一刻,他却蓦然闪过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内容。
席山鸣长得很美。
他唇色苍白,眉眼不过一弯,那艳丽张扬的笑意,便顿生锋芒毕露之感。那身不伦不类的衣裙,难掩其容,那艳美得如同一朵带刺的红梅,却也仿若脆弱得不可一握。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聚合到了一处,造就了这独独一个的席山鸣。
席山鸣,是后宫中唯一一个男妃。
自数年前,从天牢被抬进后宫后,前朝多不曾见他。
有很多人,是在这一次皇家宴席上,才时隔多年看到了席山鸣。
曹芳被一个禁卫护在身后,出神地看着席山鸣。
这位老臣有些怔然。
席山鸣在笑。
方才那一系列剧烈的动作,对席山鸣来说,都是不应当做的举动。
他的气息已乱,谁人都看得出他的外强中干。
可谁,也不敢在席山鸣的银霜剑面前,试图去抢夺在他身后的皇帝,这是一种无言的静默。
席山鸣是被废掉了一身武艺,可是即便是宛如废人,就在刚才,他也当着所有人的面,几乎将皇帝拖入了死亡的沼泽。
徐善明甚至都有些许茫然,席山鸣为何不杀皇帝?
在意识到是席山鸣的那一瞬,他险些以为皇帝已经……
席山鸣踢了踢被捆成肉粽的皇帝腰肋,笑吟吟地说道:“我还以为,这一出来,就要看到好一场刀光剑影了呢。”
倒是谁也不敢动。
皇帝半昏半醒,被他踢得闷哼了声,幽幽转醒。
徐善明冷冰冰地说道:“席山鸣,你可知你在做什么?那可是官家!你是不要命了吗?”他的声音随着他的话语越来越大,最后都变得有些暴躁,再存不住心里的恐慌。
眼下南门之正带着黑骑兵在皇宫搜查,在这种后有追兵的时刻,他们偏生又撞见了席山鸣,这个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到过的大/麻烦。
席山鸣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并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明亮,仿佛燃烧的焰火。
他知道徐善明不敢轻举妄动。
即便席山鸣被废掉一身武艺,即便他看起来柔弱无比,即便他被囚禁在宫中数年,可是没有人敢无视这个曾经手刃无数敌人的将军,更别说,现在皇帝在他的手上,不已经足以证明这点了吗?
就连徐善明,在席山鸣冒出来之前,他压根没觉察到供台下有人。
这对他来说,几乎不可能。
任何威胁,他都该在第一时间觉察到才对。
可是席山鸣却完全掩饰了自己的存在。
就在他们说话间,被掐住命脉昏迷过去的皇帝被他们的话说得逐渐清醒,悚然地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他看到了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人,看到了宫裙,看到那把不可能会忘记的银霜剑,再看到了……
席山鸣。
他正低头冲他笑。
是那么美,充满了勃然的生机,鲜艳到了极致,难以移开双目的艳丽。
皇帝极端喜爱,又万分憎恶这份美丽。
他愤怒的,大声叫嚷起来,“徐善明,刘尚德,曹芳,你们都疯了吗?还不快点将席侍君拿下?!”为什么他现在还躺在地上?为什么席山鸣还能站在他的面前,用那种他万分熟悉,又恨不得撕下来的眼神,在看他。
席山鸣心满意足地说道:“当然是因为,他们怕你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
皇帝看着席山鸣手里的银霜,脸色突然一变。那把银霜狠狠地捅穿皇帝的小/腹,那噗呲一声的动静,让很多人的脸色都煞白。
“席山鸣!袭君可是死罪!”
徐善明脱口而出。
纵然他清楚席山鸣男妃的身份,还是无法如常叫出“侍君”。
席山鸣眉峰微挑,锋锐异常,他笑得恣意,“若非我父愚昧,七年前,纵我袭君又何如!”
徐善明骇然,一时竟不敢言。
皇帝惨叫连连,声音嘶哑难听。曹芳听得动容,再看席山鸣苍白脸上的煞气,知道今日定不能善了,叹了口气。
“子墨。”
曹芳叫了一声,从禁卫军的身后踱步出来,这位相国大人看起来四五十岁,容态优雅。他和席山鸣,曾有半师之情,当初席家的事情,曹芳为其奔走前后,险些连累自身获罪。
待他,席山鸣有着不一般的情谊。
他的笑容,多少有了点真心,“相国,莫要劝我。”
席山鸣温和,仿若手里那把还没抽/出来的银霜剑,正扎穿的地方不是皇帝的腰腹。他有礼,且平静地说道:“当年,我席家手中二十万兵马,随我回京者,众三万。我父忠君,宁愿卸下一切兵甲,也要回京自证清白,而这位好皇帝……”
“啊啊啊啊啊——”
皇帝原本低下去的声音,骤又发出一声惨叫。
原是席山鸣踩住了他的手指,粗粝的靴底正狠狠地碾压着。
“纵我席家要反,当年这皇城,当真可以抵得住?这七年来,每一日,每一夜,我都在想,当年,确实是我错了,我错在信任我父,我错在对我效忠的皇朝有过期许,我错在当初,为何不索性顺从了那污名,夺了这天下!”
席山鸣将银霜抽了出来,低头看着脸色扭曲的皇帝。
错了。
徐善明心里怔然,错了,席山鸣之所以在刚才不杀了皇帝,他不是怕。
他分明是要在皇帝清醒的时候,一点一点让他感受到痛苦和绝望,让他亲自尝尝当初席山鸣所体会的感觉。
就在席山鸣低头说话的瞬间,徐善明出其不意地抽刀。
那声音再快,落在席山鸣的耳中,也是清楚万分。
与此同时,徐善明的动作,也带动了其他禁卫军的动作,趁着空隙,势必要将席山鸣给拿下来。角落里有禁卫军丢出了绳子,一下子套住了皇帝的脚踝。用力一扯,便是锁紧要往外拖。
这可真是环环相扣。
席山鸣笑了。
他右手持剑挡住几把刀,左手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小片东西精准地丢了出去,正正割开了绳索。而皇帝……在席山鸣踩着他的手指转身的时候,几声清脆的声响,手指也不知道断了几根。
可怜见的是,皇帝这时候,还没有晕过去。
席山鸣将其踢回供台边上,轻快地拦住徐善明和侍卫们,“是我死得快,还是他死得快?”他偏头一笑,笑得恣意放肆。
他那一剑,可没有避开要害。
徐善明的脸色微变,和侍卫一起抢步上前,势必要将席山鸣给拿下来。就算他的身体再残留着当年的记忆,可是废了的身体,终究是废了,即便他当初的武艺再是高强,那又如何?
他终究还是孱弱。
正如徐善明所想,席山鸣能撑到现在,纯粹是心中一口气。
他的身体已是病弱,想要再恢复当年,实在不可能。当年席山鸣可以在战场上杀个七进七出,可眼下他要挡住这十来个人,就已经负伤累累,气喘连连。
可是席山鸣在笑。
他越是战,便笑得越发痛快。
太久,实在是太久了。
席山鸣舔了舔嘴角的猩红,大笑着说道:“今日一死,能有皇帝作伴,于我,可是完全不亏!”
徐善明其实不想面对这个场面,他更不想击杀席山鸣。
可是忠君之道,皇家威严,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席山鸣却是不在乎。
身上的伤口越多,他就越发畅快。
在他身后,供台边,刘尚德缓缓转醒,正茫然无措。眼一抬,就看到了皇帝一只手瘫软在地,另一只手捂着下腹的悲惨模样。
他大吃一惊,正要爬起来,却看着皇帝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朝着他努嘴。
刘尚德转头一看,更是骇然。
那个在人群中翩翩,以着孱弱之躯抵着禁卫军的人,不是席山鸣,又是何人?
皇帝的意思,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刘尚德如何猜不到?他匍匐着伸手抓住之前害他跌倒的烛台,慢慢爬了起来,举着烛台,就狠狠朝着席山鸣的脑袋砸了过去。
听着风声,席山鸣蹙眉往右边闪开,正正迎上一个禁卫军刺来的刀,但只险险擦破了席山鸣的胳膊。
席山鸣微顿,瞥了一眼。
这人有点眼熟。
这伤口倒是比预料的要轻些。
就在席山鸣左右逢敌的时刻,出其不意,一直瘫软着不动的皇帝狠狠地伸脚,冷不丁地绊倒了他。
席山鸣猝不及防一摔之下,皇帝赶忙趁着这个时间被刘尚德扶了起来。
皇帝踉跄几步,一下子被赶来的其他侍卫护住。
形势大变,皇帝厉声说道:“给寡人抓住他!”
席山鸣已是力竭,能撑到现在,本是不易。两个禁卫军猛地走上来,一左一右地扣住席山鸣的胳膊肩膀,将他给抓住拖了起来。
银霜剑掉落在地上,被脸色古怪的徐善明给捡了起来。
皇帝恶狠狠地看着席山鸣,他现在的模样狼狈至极,右手耷拉下来无法动弹,而小腹和腿上血迹斑斑,仍然有伤口不断往下渗,他左手并起双指,颤抖着指着席山鸣,“把他,把他给……”
杀这个字,皇帝久久没能出口。
他阴冷地看着席山鸣那张脸,恨不得将那种矜持傲慢的神情活生生从他脸上撕下来。
席山鸣就像是一株带毒噬人的虞美人,美丽得不可方物,恣意得自在从容,那双漆黑清亮的眼眸里,人人皆可为弟兄。王公贵族何如,平民百姓何如,在他席山鸣的眼中,就从无任何差别。
堂堂帝王,在席山鸣的眼中也毫无差别。
他怎么敢!
皇帝心里的残暴阴郁越多,就恨不得将席山鸣踩进泥泞里。
那一双眼睛……
七年,席山鸣的眼睛从未改变。
“徐善明,打断席侍君的手,然后带着他一起走。”皇帝捂着伤口,既是狼狈,又是残忍地看着席山鸣,“这账,往后慢慢算。”
徐善明脸色微变。
席山鸣的手脚已经遭受过一次摧残,再来一次,怕是……
“哈哈哈哈哈……”
一把清朗的,愉悦的,畅快的笑声,在他们当中响起。
众人看向席山鸣。
在笑的人是他,他笑得身子骨都在哆嗦,仿佛一朵正在遭受风吹雨打的娇花,眼角飞起嫣红,都带着淡淡的水泽。
“往后?”
席山鸣的声音比之刚才的亢奋,少了几分力道,变得逐渐虚弱了下去,“你们是不是把我想得太过正直了些?我敢于一人闯入这里等候,难道没有什么准备吗?就凭着我这一身软弱的筋骨?和这把银霜剑?”
曹芳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叫道:“毒!”
刘尚德脸色剧变,猛地撒开手,跪倒在皇帝身前撕开他的衣物,但见他的小/腹上的伤势边缘,都透着淡淡妖艳的紫色。
就连皇帝的唇色,都已经逐渐染上相同的颜色。
徐善明喃喃,“……怎么会,席子墨一直都是……”
“一直都是光明磊落之辈?可惜,他已经死在了七年前。”席山鸣淡淡地说道。
“官家,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他抬起头,披散下来的头发,衬托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你该庆幸,当年我的父亲信重您,尊敬您,相信您不会侮他清白……不然,当年死的就是你。”
当然,有罪者,还有盲从父亲的自己。
席山鸣冷冷地想。
皇帝还想说什么,但在如此危急之刻,席山鸣却不再看他,而是看向窗外。
听。
“哐当——”
崇明阁的大门被无声无息地踹开,一道人影站在门外。
血气冲天的味道扑面而来,门外之人看着崇明阁内的场景,笑吟吟地说道:“原来这里这般热闹,早知道,本王刚才就不去追杀太子,倒是平白错过许多好戏。”
南门之跨了进来。
只是一步,就仿佛血海尸山朝着肃穆之地侵占,布满了冰冷的寒意。
崇明阁内,竟无一人敢拦他。
曹芳心里叹了口气。
大势已去。
皇帝中毒,南门之追来,已是无力回天。
纵然此地只有南门之一人,可崇明阁内,谁能打得过南门之?
更勿论,在席山鸣去后,南门之便在边关稳扎稳打了好些年,早就是钢筋铁骨,无人能敌。
而此时,皇帝已经疼得软下了身子,抱着腹部在地上打滚。
他感觉到伤口像是挖开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又剧痛无比,就好像有无数条虫顺着经脉在爬,而后钻进五脏六腑,一口口啃噬着他的心脉。
南门之踱步走了进来。
他信步悠闲得仿佛这不过是平常可见的场景,看着自己皇父跟条肉虫一样在地上打滚的时候,那眼底的趣味更浓。
南门之蹲下来,打量着皇帝的模样,好半晌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见雪青吗?这得是多大的剂量啊皇父,当初您用在其他人身上时,可没这么舍得吧?”
见雪青是皇家秘药,只需一点,就能折腾得人死去活来。如果大量服用或者涂在伤口上,短时间内就会致死。
徐善明猛地看向手里的银霜剑。
他脸色煞白。
席山鸣和他们在打的时候,从来没有一次,拿着剑锋的方向对着他们。
他一直用的是剑脊!
皇帝死了。
死在南门之站起来的时候。
他七窍流血,死得狼狈不堪,别说是皇帝,任何一个人死得像是他那上吐下泄的污秽狼狈,怕不是连最后一丝尊严都被撕碎,是最残忍,最颜面扫地的死法。
刘尚德缓缓地看向席山鸣,尖锐地说道:“你,席侍君,你是故意的!”
他虽然昏迷错过了皇帝的受伤,可是那伤口,刘尚德一眼就认得出来是银霜剑造成的。
可如果它的主人那么靠近过皇帝,那早就能一剑捅穿皇帝的心口,为何要避开心肺,而是动了别处?
是见雪青。
席山鸣便是要让皇帝死得狼狈不堪,死得毫无尊严。
一如昨日,他对席山鸣,对席家的侮辱!
就在刘尚德痛斥席山鸣的时候,南门之像是觉得吵闹,斜睨了眼这嘴巴叭叭不停的老太监,一脚给他踹到墙柱上去。咔嚓一声,非常轻微的声响,刘尚德的脊椎断了,直接摔落下去,再无声响。
而后他慢吞吞地看向徐善明……
手里的银霜剑。
徐善明看着已经死去的皇帝,再看向虎视眈眈的南门之,咬牙将武器全丢掉,然后跪了下来,“戾王,卑职罪大恶极,一切都是臣之罪责,还请王爷饶过崇明阁内的其他人。“
其他人,自然也包括了席山鸣。
“你没这本事杀了皇父。”南门之冷漠地说道,他的视线看向看似站着,却耷拉下脑袋的席山鸣,“是他。”
南门之一步步走了过去,在席山鸣的跟前站定。
席山鸣却不肯抬头。
徐善明忍不住为席山鸣捏了一把冷汗,尽管戾王今夜挑起叛乱,可是对诛杀皇帝的人会是什么态度,谁也不可得知,倘若……
“席将军?”
他听到南门之轻轻唤了一声。
无人应答。
“席山鸣!”
南门之的语气变重,单手掐住席山鸣的下颚,轻巧地抬了起来。两坨红晕出现在席山鸣的脸上,垂下来的眼帘似带着密密的汗珠,仿若娇艳欲滴的红梅在狂风骤雨后,逐渐变得萎靡而可怜,肉眼可见地枯萎下去。
席山鸣轻飘飘地落在南门之的怀里,滚烫得像是一把火。
又柔弱得,像是要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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