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福晋

今年夏天江南进贡给皇上的软烟罗，四阿哥府里得了六匹，其中四匹被四爷给了福晋，还有两匹就在今天给了蕴真。

        蕴真看着桌子上的两匹精美无双的软烟罗，感觉有点烫手，身边的宫女们却很高兴，连走路都带风。

        没过几天，东侧院的李格格据说孕吐严重，为了安胎，李氏请求四爷开了东侧院的小厨房，四爷还特意拨了个厨子专门照顾李格格，这份特殊让人侧目。

        再次来正院请安的时候，蕴真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

        福晋乌拉那拉氏依旧是端庄宽和的模样，她端坐在上首，温声道：“李格格有孕辛苦，我这里有一柄早年德妃娘娘赏赐的白玉如意，取个好意头，这便赏给李格格安胎，望这府中来年能添一个健康的小阿哥。”

        乌拉那拉氏身后的宫女捧着如意上前，通透润白的羊脂白玉一看就知是价值不菲的宝贝，何况又是宫中德妃娘娘赐下的物件，李氏眼里闪过喜悦和得意，行礼谢恩道：“谢福晋赏赐。”

        其他人也忍不住往李氏的肚子上瞧，对后院的女人来说，子嗣是所有人的渴望。宠爱也许会消失，但一个健康的孩子就是将来的倚靠。

        乌拉那拉氏微笑着颔首：“不必多礼，四爷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盼着你们为爷绵延子嗣的。如今李格格已经有孕，你们也要好生服侍四爷，争取让这府里多添一些喜气。”

        蕴真发现，坐在她旁边的武格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福晋三两句话，既表明了她的大度贤惠，又表明了尊卑有序，强调了她这个福晋的地位。同时又拨动了格格们争宠的心，可是不管格格们怎么得宠，生的孩子也要尊福晋一声嫡额娘，这是福晋在立威。

        蕴真暗道不好，恐怕今天这次请安不会轻松了。

        果然，随后乌拉那拉氏便点了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她依旧是笑模样，声音不急不缓道：“你们两个年轻鲜嫩，正该好好打扮打扮，总这么素净可不行。我这里有几匹今年新进上来的妆花缎，颜色鲜亮，正适合给你们裁两身衣裳。”

        自然有伺候的两个宫女上前，奉上了妆花缎交给耿氏和钮祜禄氏身边的宫女，一人两匹，胭红浅蓝两色，果真是流光溢彩，格外美丽。

        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恭敬的谢恩，其中钮祜禄格格笑容可亲道：“福晋慈爱宽和，是奴才的福气。奴才有如今舒心的日子，都是福晋贤惠的缘故，奴才心中只有感激，恨不能时时侍奉福晋左右，现在又得了福晋的好东西，实在惭愧。”

        钮祜禄氏的父亲是贝勒府的属官，任典仪一职，她在福晋面前称一声奴才没问题，甚至比之其他人还多了一分亲厚。满人的规矩里，主子亲近信任的下属才会自称奴才，奴才有自己人的意思，这是一种殊荣。朝堂上满人勋贵大臣在皇上面前也自称一声奴才，而汉人官员则是称臣，不可混用。

        钮祜禄氏一脸恭顺，福晋也笑容亲切，道：“你素来是个懂事的，不必惭愧，你只要伺候好了爷，就是为我分忧了。”

        钮祜禄氏闻言微红了脸，一副全凭福晋做主，她万不敢当的模样。她的容貌并不夺目，而是清秀端丽，小家碧玉的类型，低眉顺眼的时候给人一种寡淡没脾气的感觉。在后院一众绰约多姿的美人中，她并不突出，宠爱也不多。

        可知道最后赢家的蕴真却不敢小看了钮祜禄氏，能把自己的脾气完全压抑住，如此擅长隐忍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乌拉那拉氏突然赏给两个格格布料，自然会让人联想到前几日四爷赏给蕴真的软烟罗，毕竟整个后院除了福晋那里，只有蕴真得了。

        蕴真安静的坐着，对那些若有若无的眼神全当做看不见。她心里这时才有了后宅暗流涌动的实感，也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李氏倒是有心想讽刺蕴真两句，可小厨房的事情已经是在挑衅福晋了，一个格格哪里有资格私设小厨房，这是侧福晋才有的待遇。她知道自己这回是破了例，因此这回请安表现的格外恭顺，思来想去，到了嘴边的话还是作罢了。

        乌拉那拉氏做事周全，她给在座的所有人都准备了上次，蕴真和其他几个格格一样得的都是金钗，赤金镶嵌红宝石，每人的都不一样，却又一样的华贵精美。

        蕴真起身和大家一起谢福晋恩赏。

        福晋什么话都不用多说，可又什么都说了。今天这一出，福晋轻描淡写就搅动了后宅的浑水，告诉了所有人尊卑有别，而所有人却都得赞一句福晋大度慈爱。

        等蕴真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一双软底绣花鞋，才松了口气，今天这个请安实在心累。

        她突然很想念之前在庄子上的日子，生活虽然朴素却闲适平静。

        琳琅担心的看着自从请安回来就一直坐在床边发呆的格格，她与琉璃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着急。

        琉璃琢磨了一下，端了一盘牛乳糕和一盘绿豆桂花糕上前，轻轻放在了蕴真身旁的桌子上，小心道：“格格，这是才从膳房端来的点心，您尝尝吧。”

        蕴真爱吃牛乳糕，她尝了一块，味道香甜，又忍不住吃了两块，绿豆糕也很好吃，蕴真心下满意，心情也渐渐好起来了。甜食使人愉快，这话不假。

        “中午吃鱼吧，再来个烤羊排，多放孜然和辣椒。”蕴真道。

        琳琅脆生生的应了，快步出去把蕴真的要求吩咐给了外头的太监张安仁。

        张安仁是个十七岁的小太监，长相清秀，瘦巴巴的，他不太爱说话，但细心谨慎。之前蕴真让人去花房要了几株栀子花，种在了院子里，张安仁打理得很仔细，蕴真见了，问了几句，发现他人很伶俐，渐渐的就开始让他做些传话提膳的活。

        蕴真有个规矩，宫女太监们出了小院门做事必须两人一组，这是为了防止意外也是为了互相督促，除此之外，蕴真对自己院子里的宫女太监们可以说很宽厚，她脾气好从不打骂下人，还常常有赏赐下去，院子里的下人们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比起之前在宫里的处境要好多了。因此张安仁自从在蕴真面前露了脸后，就一直尽心尽力。

        现在得了吩咐，张安仁一笑，利索道：“晓得了，奴才这就去。”

        小羊排滋味极好，肉质细嫩毫无膻味，这羊是专门供给皇家的，比蕴真在庄子上吃的羊肉滋味要好很多。二哥肯定会喜欢，他最喜欢烤羊肉了，蕴真叹气，也不知道两个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她进了这贝勒府，以后除非四爷额外恩典，不然想给家里递封信都不行，贝勒府门禁森严，连福晋都只能在年节时见见娘家人，何况她一个小格格。

        如今只希望大哥好好准备八月的秋闱，若是大哥能考中，肯定会递话到四爷那里，那她也就能知道了。

        而宫外的明轩和明逸，也在惦记着身在贝勒府的妹妹。

        明轩一门心思苦读，而明逸也准备参加今年的武举，他想考个武进士，最好能进御前做侍卫，若是不能，某个武职也好。

        明逸在书房里和明轩商量：“中秋快要到了，我们可以准备点东西送去四阿哥府吗？”

        明明离中秋还有一个多月，明轩无奈的看了眼弟弟，他是个谨慎稳重的人，以前不知四阿哥身份时还随意些，现在因为妹妹多了一层关系反而更守礼了。身份有别，他可以从容的和四阿哥来往，谈古论今，却不好轻易打听妹妹的事情，内宅的事最好不要和外面有牵扯，不然搞不好会害了妹妹。

        况且只要他们兄弟争气，也会是妹妹的依仗。

        明轩安慰道：“四阿哥人品贵重，四福晋也颇有贤名，不会亏待妹妹的。”

        明逸叹气：“我知道，只是见不到妹妹总归不放心。”

        谁说不是呢，明轩思索片刻，道：“送些中秋节礼过去应该不打紧，我们先准备东西吧。”

        而蕴真伯父府里，也在商量同样的事情。马佳·阿林阿粗心大意，但是大伯母完颜氏却是个精明人。因为蕴真进了四阿哥府，他们家天然就打上了四阿哥的标签，这嫡亲的血脉关系断不了。

        完颜氏推了推马佳·阿林阿道：“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来准备节礼，改日让图海带着明轩和明逸两兄弟送去四阿哥府上。”

        图海是阿林阿和完颜氏的嫡子，现在是宫中的蓝翎侍卫，他在御前当差已经有了三年，将来马佳家的这个佐领的位置肯定是传给图海的。选择让图海跟着一起去，也是在向四阿哥示好。

        阿林阿点点头，又道：“明轩快要秋闱了，你看着点那边府里，别让人给明轩添乱。也别让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免得带累了蕴真，她如今进了皇子府，需要处处小心。”

        完颜氏笑着点头：“放心，我都知道。”

        蕴真还不知家里人的打算，自从福晋那天请安的时候敲打了一回所有人后，当天晚上胤禛在正院用的晚膳，虽然最后还是歇在了前院，但之后胤禛就开始往后院跑得勤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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