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禁足

四阿哥府上别出心裁的月饼礼盒在宫中风靡一时。

        康熙本因为朝堂的事情焦头烂额，见了四阿哥送上来的月饼，来了些兴趣，很给面子的吃了两块，还赞赏了四阿哥纯孝体贴。

        四阿哥心情好了，蕴真顺势提出要给家里送些节礼，胤禛也答应了。

        最开心的是四爷让人给她送来了家里给她准备的东西，尤其是其中有两盒果脯，是庄子上于管家的媳妇腌制的青梅还有杏脯，她在庄子上的时候就很喜欢，现在见了自然欢喜。

        蕴真平时就爱吃果脯，尤其喜欢杏脯，此时见了熟悉的味道，不免多吃了些，到了晚膳的时候才觉牙齿酸软，只喝了一碗粥，吃了碗蒸蛋。

        整个八月蕴真都过得很愉快，直到九月初，皇上准备去木兰秋猎，四爷也在伴驾之列，府中的暗涌才摆到了明面上来。

        先是汪格格身边的宫女和武格格的宫女因为提膳的事情起了争执，吵嚷了起来，福晋斥责他们管教不严，让她们两个禁足半月，抄佛经。

        李格格现在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孕中本就心浮气躁，又有福晋安排的两个不知根底的嬷嬷在院子里，不免焦躁，人也有些失了分寸，在太医把脉说这胎很大可能是男胎后，李氏特意让人宣扬了出去。

        府中人人都道李氏肚子里怀的是府中的三阿哥，还有小厨房的例子在前面，许多人都觉得李氏恐怕即将再进一步，因此东侧院可以说是热闹得很。

        李氏本就不是稳重的人，见状也渐渐自得起来，因她怀孕，一应供给都是紧着她来的，种种优待也让她膨胀了起来。

        这天蕴真在府中的水榭凉亭内赏景，贝勒府占地广阔，各处景致也修得漂亮，蕴真平时很喜欢在外面逛一逛散心。她这闲逛也有讲究，每回都是避开格格们居住的院子附近的，免得碰上了又有什么麻烦。

        凉亭外面就是一片湖，湖边有柳树花木，湖中养了许多锦鲤。

        蕴真往湖中撒鱼食，看颜色鲜艳漂亮的锦鲤纷纷聚拢而来，玩得正高兴呢，就听到一声尖锐的斥责：“你这狗奴才竟敢冲撞主子！我们格格何等金贵，凭你这卑贱之躯也敢冒犯，细想想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通往凉亭那条小路的转角，琳琅跪在地上，一个食盒被扔在了路中间，里面的酸梅汤散了一地，雪白的碎瓷片上深红的汤汁像碾碎的花瓣。

        李氏一身银红织金团花旗服，头上的珠宝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她明艳的眉眼里闪过得意和厌恶，嘴角微勾：“冲撞主子，来人，掌嘴二十。”

        话落，她身后两个婆子立刻上前按住了琳琅，琳琅心知李格格这是有备而来，她刚刚提着食盒一走过转角，就被李氏身前的云芳推了一把，食盒摔在了地上，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主子若要寻个由头责罚奴才，只要不动板子，不闹大，掌嘴几下或者罚跪个半日，根本不会有人管。琳琅百口莫辩，只能口呼：“奴婢不敢。”

        李氏身边的大宫女云芳上前，抬手就给了琳琅几巴掌，琳琅只觉得脸颊热辣辣的，耳朵也嗡嗡的。

        树木掩映之间，蕴真听到了动静却看不真切，但她熟悉琳琅的声音，因此快步走了过来，一看这情景，立刻道：“住手！府中万事自有福晋做主，李格格这是要僭越吗？！”

        搬出福晋，李氏身边的人停手了。

        李氏一见到蕴真过来，心中怒意更甚，她咬了咬牙，这些日子四爷宠着这个马佳氏日盛，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当下便冷冷一笑，眼含恶意道：“这奴才毛手毛脚连路都不会走，见了我直接就撞了过来，若不是我身边的宫女眼疾手快，差点就让她撞上了，可把我吓了一跳。我如今身子重，哪经得起这般惊吓？马佳妹妹，我知道你心善，可你到底年轻，管不住底下的奴才，姐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李氏伸手轻抚了几下自己隆起的肚子，嘴角含笑，她知道自己这话站不住脚，可那又怎么样呢，只是打了一个宫女几巴掌而已，谁还会仔细审问原因不成？况且她如今怀着孩子，这个肚子就是她的依仗，谁敢跟她争论，万一动了胎气，谁也担待不起。

        蕴真仔细环顾了一下，见李氏带了两个宫女，两个大力的婆子，还有四个太监，就知她是早有准备。这个时候太阳大，李氏向来不在这个时间出院子，况且凉亭这边跟李氏的东侧院在对角线上，过来要跨过大半个贝勒府，李氏怎么可能闲逛到这边，只可能是特意过来的。

        蕴真见李氏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就知她今天来这一出就是为了膈应自己。李氏看着张狂，却并不是无脑之人，她若今天动了板子或者攀扯说蕴真故意让下人撞她，那这事势必要闹到福晋那里去，可她只说琳琅走路冲撞了她，让身边的人掌嘴二十，那这事就算旁人听了也不能说李氏不对，顶多觉得她刻薄下人罢了。

        再加上她现在大着肚子，只要说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那就什么都要让步了，若是不让，她有个胸闷不适的，那就是别人不懂事。

        李氏就是算定了这点。私底下小吵小闹的，四爷根本不会在意，而福晋，福晋巴不得她们闹起来，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教训她们。

        蕴真咬牙，复又一笑：“李格格太宽容了，这丫头冲撞了李格格肚子里的孩子是大错，怎可这样糊弄过去，事关子嗣，任何可能的伤害都不可轻忽。现在事情出在我身边的宫女身上，我自然不能当做看不见，需得仔细的禀明了福晋，请福晋定夺才行。琳琅，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琳琅也机灵，立刻口齿清晰的把刚刚的事情说了，她还伸出了手腕上的擦伤，道：“格格明鉴，奴婢不妨云芳姐姐力气那么大，往后摔出去时手在地上擦伤了一大块皮，奴婢摔倒后还往后滑了一段距离，这地上还有奴婢身上都有痕迹，如果是撞到人摔倒的，万不可能摔了有这么远。”

        事实是怎么样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可后宅是最不讲道理的地方，不是有理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的。

        李氏听了琳琅的话，也只是不在意的道：“马佳妹妹，姐姐我今天就教你个道理，这后宅从来都是势大的说了算，争不过的人，就只能受着。”

        蕴真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盯着李氏，面无表情道：“多谢李格格良言，我记下了。”

        李氏被她雪亮如寒霜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颤，心下恼怒，横了蕴真一眼，转身在下人们的簇拥下走了。

        蕴真身边的人赶紧把琳琅扶了起来，她不止手腕伤了，连小腿也破了皮。

        蕴真安慰道：“委屈你了琳琅，我那里有药，回去先让人给你上药，你好好养伤，这几天就休息吧，等养好了再回来当差。”

        琳琅摇摇头：“是奴婢不小心，没有避开李格格她们。”

        蕴真没再多说什么，一行人很快回了悦安院。

        李氏是避开人挑的事，但这大白天的怎么可能完全避开人，乌拉那拉氏早早就收到了消息。

        不过到了晚膳前，后院里大家都知道了。因为福晋让马佳格格禁足半个月加抄十卷经，而李格格禁足一个月，念在她有孕在身，便免了那十卷经。

        至于福晋为什么会有这番动作，因为蕴真带着琳琅去了福晋院子里请罪，名为请罪，实际是在告状。

        乌拉那拉氏当然知道事实是怎么样的，不过她正好也觉得李氏近来太过张狂，而马佳氏又太得宠，都不是省心的。正好这回四爷要伴驾木兰围猎，乌拉那拉氏有意抬举钮祜禄氏和耿氏，这个机会正好。

        乌拉那拉氏安慰了蕴真几句，又为难道：“只是这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虽说事出有因，但到底坏了规矩，不罚不行。”

        蕴真垂眸，一副很乖顺的样子：“一切都听福晋处置。”

        乌拉那拉氏满意一笑。比起李氏，马佳氏还是要懂事得多，乌拉那拉氏碍着李氏的肚子对她多有忍让，也是时候敲打敲打了。

        蕴真当然知道福晋会惩罚她，上回月饼的事情就让福晋对她多有防备了，这回的事，她不信福晋不知道，只不过是福晋在等发作的时机罢了。尤其是，李氏绝对比她更让福晋不满，福晋不好跟李氏计较，但她把借口送到福晋面前，不信福晋不动。

        蕴真不介意被禁足，李氏打了她的宫女，主子身边的大宫女代表了主子的脸面，她若忍了，以后还怎么在这府中立足。李氏现在有肚子里的孩子做依仗，她动不得她，但这几巴掌她迟早要找回来。

        福晋的处罚一出，东侧院里李氏果然请了太医，说是胸闷气短，肚子也不舒服，不过太医说并没有大碍，多休息便好。

        晚上胤禛来了正院，乌拉那拉氏把惩罚李氏和马佳氏的原因说了：“我审问了那边负责洒扫的小太监，确实如马佳氏身边的宫女所言是李氏挑的事，但李氏还算有分寸，只罚了那宫女掌嘴几下，说起来并不过分，总要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几分。何况马佳氏到底年轻气盛，与李氏争执了起来，李氏孕中难免心浮气躁，回来便身体不适叫了太医，这事说来马佳氏也有不当。”

        胤禛皱着眉，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冷了几分，他本就锐利的眼睛盯着乌拉那拉氏说话时的表情，没有发现一丝破绽。福晋这话看似不偏不倚，却也含糊其辞，他向来尊重福晋，福晋已经给了处置，他肯定不会反驳，只是心里到底有了不悦的情绪。

        偏乌拉那拉氏没有察觉，反而提起了木兰秋猎的事情，她提议道：“钮祜禄氏和耿氏性子柔顺，爷这回不如带上她们去伺候吧。”

        福晋似乎有些急躁了，这样的小事本不必如此大张旗鼓，胤禛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不必了，爷出去是办事的，不必带人伺候。”

        胤禛起身去了前院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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