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五

陆北做好热腾腾的火锅，三个人围着火锅开始吃。

        陆婧疑惑地说，“昨天不是还留了一大锅吗？北北你喜欢吃辣，怎么换口味了。”

        陆北给他姐姐夹菜，“番茄也挺好吃的，很鲜。”

        他习惯了在餐桌上照顾陆婧，放调料、夹菜等等面面俱到，这时沈星渊瞥了陆北一眼。

        陆北不解，“你想吃毛肚吗？”他面前刚好放着可以随时烫涮的毛肚。

        沈星渊说：“手悬在锅上面太烫。”

        陆北见沈星渊已经吃了好几块毛肚，很烫吗？他失笑，去厨房拿了一个漏勺，夹了两块毛肚放在漏勺里，烫好之后，分别给陆婧和沈星渊各夹了一块。

        沈星渊沉着的脸没有半点缓和，“我不喜欢吃毛肚。”

        陆北：？

        陆北好脾气地说，“那你喜欢吃什么？下次做给你。”

        沈星渊说出这话，连他自己都有些愣住了，他清楚陆北对阮雪的照顾是出于同情，虽然对这种无用的善意嗤之以鼻，却理智地知道在陆北心中，阮雪只是朋友，没那么重要。

        可是现在面对陆婧，他清晰地认识到，在陆北心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废物姐姐。

        陆北到寺叔那里当打手，在修车厂忍着被欺负也要努力兼职——

        全部都是为了陆婧。

        现在，连对他的殷勤奉献，在陆婧面前，都被分走了一半。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就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夺走了，可是他还没有立场生气。

        沈星渊调整情绪，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和自持，“不用了。”

        吃完饭，陆北见沈星渊兴致不是很高，心里也纳闷，他说为沈星渊做火锅的时候，沈星渊明明很高兴，怎么突然之间变脸了？

        为了哄沈星渊，陆北提议：“除夕那晚你看烟花了吗？”

        沈星渊一顿，语气有些生硬，“怎么。”

        陆北笑道：“我带你去放烟花怎么样？”

        沈星渊松了口气似的，“行。”

        两人来到江边的广场，陆北买了烟花，点燃了一束火树银花递给沈星渊，“你拿着玩儿。”

        沈星渊从来没有放过烟花，他的世界里只有学习、航天和家族，迟疑接过烟花棒。

        “别愣着，”陆北觉得沈星渊那么一大个个子僵硬地杵在那儿有点滑稽，他握住沈星渊的手腕，带着他挥舞着烟花，“要这样玩儿，看到没，这个花漂亮不？”

        沈星渊身子僵硬，“万一甩到别人怎么办？”

        陆北扑哧一声乐了，“放心吧，我们城乡结合部的人没那么精贵，甩到就甩到，没人会在过年的时候介意这个。”

        沈星渊的动作逐渐也没那么僵，融入广场上的氛围。

        毕竟都是十七八岁的年龄，骨子里对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和探寻，见沈星渊逐渐掌握要领，陆北松开手退到边上。

        他喜欢沈星渊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更喜欢沈星渊笑起来时回到“人间”般的温和。

        “你笑起来真好看。”陆北说。

        沈星渊一顿，捏紧了烟花棒。

        “以前是不是没人带你玩这个啊？”

        “……几乎没有。”沈星渊垂了垂眼睫。

        陆北心想，这孩子憋成这样，平日里到底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啊？他说：“以后每年过年，我都带着你玩，怎么样？”

        “好啊。”沈星渊眉眼深邃，笑起来的模样把陆北看痴了。

        沈星渊已经凭借烟花，成了广场上最靓的仔，周围尽是偷拍他的人，陆北心里别提多自豪了。

        他站在外围，离马路边比较近，就在这时，周围的人突然冲他大喊：“快躲开！！”

        “你身后有车！！”

        ……

        陆北反应极快，他已经是第一时间往旁边闪避，可是那辆车像是有自我意识，追着往陆北闪避的方向撞去。

        就在陆北以为不死也残了的时候，沈星渊拽了他一把，他猛地扑到了沈星渊的身上，靠着沈星渊才站稳身体。

        这时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醉鬼，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挥舞着碗大的拳头，“是谁，挡住老子的路，都给老子去死——”

        周围的民众纵使群情激愤，可也没人敢上前。

        沈星渊面色阴沉，狠狠一拳直接把醉鬼打蒙了。

        陆北忙上前拉住沈星渊的胳膊，“行了，我们走吧。”

        沈星渊眼底蒙着一层浓重的戾色，是陆北从未见过的阴翳，不像是他心目中如皎月一般的王子，更像是蛰伏在深渊里的恶魔。

        陆北心里一愣，他拉着沈星渊往边上走，“有人报警了，这里交给警察吧。”

        好不容易把沈星渊拽到人迹罕至的公园，陆北忽然被抱住了。

        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我没事了啊，你看我这不活蹦乱跳的吗。”

        沈星渊嗓音沉沉的，“差点就没了，那辆车是故意朝着你撞过去的。”

        “故意？”陆北懵了，他没得罪什么人啊。

        还没等他想明白，沈星渊抬起他的下巴，直接吻了上来。

        陆北感觉到了沈星渊的急切的索取，便配合的张开嘴，任由对方深吻着他。

        一吻结束，陆北头脑发晕，感觉有点缺氧。

        他的夹克棉服已经敞开了，毛衣被卷起，一只冰冷的手贴在他的小腹，陆北忙按住沈星渊，他也有些动情，哑声道：“这里是公园呢，去你家吗？”

        沈星渊蓦地僵住。

        陆北吻了吻沈星渊的唇角，“我可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遛鸟。”

        沈星渊抽出了手，用力抱紧陆北，一言不发。

        陆北笑道：“怎么了啊，你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没。”沈星渊闷闷地说，“我就是情绪太激动了，小时候我被绑架过，子弹从后方打进我的胃里，差点没抢救回来，胃病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我不想你也受这样的罪。”

        怪不得沈星渊有胃病。

        也怪不得沈星渊的后腰处有一个太阳纹身。

        原来是因为小时候被绑架过，陆北心疼地想，沈星渊小时候遭了多少罪啊？还有沈星渊那朝前的学习进度，基本上没有任何属于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经历，沈氏集团大少爷这个身份果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好在，沈星渊的付出总该会得到回报的，他即将继承沈氏集团，年少有为实属佳话。

        两人在公园里坐着，夜间温度骤降，好在紧紧贴着对方相互挡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陆北有一点不明白，以前他们总在沈星渊家里聚，现在这情况就像在外面流浪似的，去沈星渊家里多好啊？难道沈星渊家里有别的人？

        坐了半宿，沈星渊的电话响了。

        周围环境安静，加上陆北坐的近，他听到电话另一头似乎是个年轻的女性。

        “……回家……”

        “等你……”

        陆北不是故意偷听，只是女声格外清朗，穿透力极强。

        “你女朋友吗？”陆北心脏跳得很快，有点害怕知道答案，但是又自虐一般地想知晓结果。

        沈星渊一顿，然后沉声，“不是。”

        “她住在……”

        还想再问，沈星渊却打断了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陆北怎么可能不相信沈星渊？他忙说，“不是，我信你，只是……如果你有女朋友，请一定要告诉我。”

        “告诉你？”沈星渊突然拔高声调，“你想做什么？”

        陆北心里挺难受的，“我能干什么啊，不过，你有女朋友了，还和我这么不清不楚的，对女孩不公平。”

        话音一落，陆北的手腕就被一直铁爪似的手扼住，他后背一痛，突然被沈星渊推到铁质的座椅上，下巴被捏住，亲密的吻落了下来。

        与之前的情浓不同，陆北觉得这不像吻，像惩罚，像堵住他的嘴，也像是没有节制的索求。

        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一吻结束，沈星渊眯起眼，“什么叫‘不清不楚’？我答应过帮你缓解皮肤饥渴症，仅此而已，你别想太多了。”

        陆北僵住，他仰视着沈星渊俊美无俦的脸，觉得这个人有些陌生。

        沈星渊深吸一口气，然后温声道：“就维持现状不好吗？等到高考结束，你考上了好的学校，你会感激我的。”

        陆北感觉这句话，比夜间的环境还要冷。他扬起唇，假装不在乎的笑道：“是啊，到时候我得好好感谢你。”

        说完，陆北推开沈星渊坐起身，他拉好外套的拉链，这是他第一次从心里生出想要离开沈星渊的冲动。

        他想静一静。

        “时间不早了，我走了。”沈星渊声音变冷了。

        陆北点头，“好，再见。”

        沈星渊瞪了陆北好一会，原地站了足足十几秒，然后猛地转身离去。

        陆北独自坐在公园里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然后拾起地上的烟头扔进垃圾桶。

        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烦躁，他一脚踹向垃圾桶，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

        寒假接近尾声，正是赶寒假作业的高峰期。

        自从上次分开，陆北已经足足一个多星期没见沈星渊，他们之间闹不愉快，沈星渊从来不会主动找他，往往都是陆北主动求和。

        陆北终于忍不住给沈星渊发消息。

        陆北：寒假作业好难，有几道题不会做，大神在吗？

        陆北：我炖了鸡汤，特别养胃，我给你送一点过去行吗

        ……

        一连七八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陆北感觉四肢百骸里像是有蚂蚁在爬，特别想抱一抱沈星渊，实在想得受不了了，他准备去找沈星渊。

        在路上，陆北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卫淳。

        卫淳以前见到他会热情打招呼，可是这次遇见卫淳，卫淳忙不迭转过身跑走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跑得太匆忙，撞到了人，跟人闹了起来。

        陆北上去帮忙解围，卫淳才没被揍。

        “你怎么了？”陆北不解，他和卫淳当了三年同学，以前卫淳见到他都会打招呼，现在为什么像见着了鬼似的？

        卫淳哆哆嗦嗦的不敢看他。

        陆北叹了口气，“要是不想说，你就走吧。”逼又逼不得，凶又不能凶，他最怕这种病弱小白菜了。

        卫淳抿紧唇瓣，他小声问，“北哥，我能相信你吗？”

        陆北乐了，“当然能。”

        卫淳支支吾吾地说，“你还记得‘优生帮扶’结对时候的事吗？沈星渊说我偷拿他的手表。”

        陆北愣住，跟沈星渊有关？他说：“记得。”

        卫淳盯着地面不敢抬头，“我后来气不过，就找了我叔，我叔是学校门卫室的，他能找领导要调取监控的权利，那天沈星渊根本不是不小心把手表放在洗手台的，而是看见我来，故意放在上面的。”

        陆北眉头收紧，他眯起眼，“你有证据么？”

        卫淳点头，“我有。”

        他拿出手机，点开视频，播给了陆北看。

        画面中，沈星渊摘了手表放在洗手台，洗完手之后，他视线其实已经扫过了那块表，但是没有重新戴回手腕，而是转身离开。

        接着，卫淳就出现了。

        陆北其实忽略了一个细节。

        沈星渊的手表是一款户外表，按道理来说是具备放水功能的，若只是正常洗手，有必要摘表吗？

        不可能，不对，不是这样的。

        沈星渊是皎皎如月的贵公子，他为什么要陷害卫淳？这有什么好处？

        难道只是为了和他在“优生帮扶”活动里结对？

        陆北摇头，立马否认。

        他相信沈星渊。

        沈星渊虽然故意把表放在洗手台，可是，他不能预料下一个出现在那里的人是谁，万一不是卫淳，而是别人呢？

        卫淳咬着牙说，“他根本不是什么王子，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和善，实际上骨子里全是黑的。”

        陆北严肃打断卫淳，“虽然他看了一眼手表，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

        卫淳满眼的恨意，“他想当班长！”

        陆北不认为沈星渊看得上一个破学校的班长。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陆北问。

        卫淳捏紧手机，浑身发抖，“我要发到贴吧，揭露他丑陋的嘴脸。”

        陆北点明事实，“你这份证据并不能直接表明王子故意陷害你，你先别冲动，我帮你问问他。”

        卫淳红了眼眶，“北哥……我真没故意拿。”

        陆北拍了拍卫淳的肩，“我说过，我相信你。”

        这时，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沈星渊：来我家，带上寒假作业。

        陆北走之前叮嘱卫淳，“有什么事记得找我商量，……论坛发帖的事，千万得慎重。”

        他是有私心的，不希望沈星渊受到伤害，可是他又没有理由让卫淳忍气吞声，当初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直到现在，卫淳依旧被同学们排挤。

        到了沈星渊的家里，一股清冽的柠檬香扑鼻而来，正如沈星渊这个人一样，清冷淡雅。

        此时，沈星渊正靠在沙发上，一条修长的腿屈起，手上拿着笔，正皱眉思考什么。

        一见他来，沈星渊温声道：“我饿了，食材叫人买好放在电冰箱里，你给我做点吃的。”

        陆北回他：“好。”

        三菜一汤很快做好了，陆北给沈星渊端到茶几上，筷子、碗都放好了，沈星渊才慢悠悠地放下书，坐了过来。

        “有件事想了解一下。”陆北没着急动筷。

        沈星渊想饿了不知道多久，动作斯文优雅，却吃得比之前急，“你说。”

        陆北软着语气问，“你和卫淳有什么过节吗？”

        沈星渊漫不经心地说：“没有。”

        “上次手表丢失的事，他去调了监控……”陆北看着沈星渊的眼睛，想从他眼里找到真相。

        “啪——”

        沈星渊放下筷子，漂亮的眉紧蹙，“陆北，你是来找晦气的？一个多星期不见，难道你想来跟我吵架吗。”

        陆北一顿，忙道：“不是。”

        沈星渊眯起眼，“我说过，不让你和那种人成为朋友，你为什么还和他有往来。”

        “他是哪种人？”陆北在过脑子之前，这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卫淳和我是一种人，而且……”他也不是沈星渊的所有物。

        沈星渊冷声道：“你打算为了他跟我吵架？”

        “不是。”陆北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捏紧，“……那块手表，是你故意放在水池台边上的吗？”

        沈星渊扬起下巴，厉声逼问，“你就是为了问我这种无聊的事？对，手表是我故意放在那里的，但我塞他手里了吗？是我逼他拿的吗？别人放在池台边上的东西，他就能不问自取？”

        陆北咬着牙，他忽然觉得没办法和沈星渊沟通，“可是，你当时也没必要闹大……”

        “滚出去。”沈星渊突然沉声道。

        陆北抬眼，诧异地看向沈星渊。

        沈星渊喝道：“滚出去，你去找卫淳，去找阮雪，去找那些你想维护的人，别待在我这里。”

        在陆北的印象中，沈星渊是个谦和有礼的人，为什么眼前的人跟他认识的人完全不一样？

        “你听我说……”陆北有些怕了，他怕沈星渊不再理他了，“我只是想问一问，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沈星渊眯起眼睛，“你只差指着我的鼻子问，是不是我陷害他的了。”

        陆北上前紧紧抓着沈星渊的手，“这件事是我欠考虑，我向你道歉。”

        沈星渊冷冷看着陆北，不过没抽手。

        陆北软着语气道：“先吃饭吧，别气坏了身体，你的胃本来就不好。”

        沈星渊这时摸到胃部，本就冷白的肤色更透明了，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把我胃都气疼了，陆北，下次别再为了别人跟我吵架。”

        陆北心里五味杂陈，因为姐姐的病，他放弃了很多东西，比如梦想，比如在十七八岁的年纪该去做一些叛逆自我的事，他努力活得成熟，有担当，从来不给自己任性的机会。

        他想活成沈星渊的模样，沈星渊就像另一个完美的他，他对沈星渊有一种想要珍惜、爱护的心情。

        “我不会了，”陆北忍不住把手贴在沈星渊的腹部，轻轻揉按，“还疼吗？去沙发上躺一会吧。”

        他把沈星渊扶到沙发上，正准备起身去拿药，忽然被拉到了沙发上，沈星渊压到了他的身上。

        沈星渊那张俊美无俦、如月神一般清俊的脸近在咫尺，陆北心跳加速，接着，他就被沈星渊扣住下巴，欺身吻住了。

        别看沈星渊表面儒雅，他的吻却极具侵略性，吻得陆北身体越来越热，到了后期两个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尤其是沈星渊，盯着陆北的眼神就像是蛇注视着猎物，怎么都不满足，频频吻着陆北，却不得要领。

        沈星渊低下身，用力亲吻陆北，像是要把陆北吞进肚子里一样。

        “还想要更多吗？”陆北趁接吻的间隙问。

        沈星渊眼底发红，急切地喘息着，没说要还是不要。

        陆北的手落到沈星渊的腰间，拉开拉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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