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六

自从两人打破界限之后，陆北来沈星渊家里的次数增多，白天他和沈星渊腻歪，晚上回家睡觉。

        “今晚你住我家。”

        陆北找到那条被丢在角落的内裤，朝着浴室走去，“我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沈星渊把陆北拉回床上，霸道地说：“不准走，今晚陪我拍星轨。”

        这是在向他撒娇吗？

        陆北又好气又好笑，自从两人关系缓和之后，沈星渊就越来越粘他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大男孩的一面，现在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比如，沈星渊其实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他喜欢星星，在冬季里哪怕天气再冷，也会扛着他的那套设备去户外拍摄星图；沈星渊虽然含着金汤匙出身，却比其他人更努力，在大家还在为寒假作业嗷嗷叫时，他已经开始大学的课程。

        这样快乐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开学。

        开学的第一个节日是情人节，陆北琢磨着怎么和沈星渊过这个节日。

        结束上午的课，陆北趁午休时间出去买花，这个点子虽然土，却是无数前辈留下来的经验总结，重要的就是两个字：管用。

        他再回学校时，发现往常都会坐在座位上看书的沈星渊不在了。

        陆北问张元明，“沈星渊呢？”

        张元明正在捣鼓一张卡片，“被个男生叫走了，好像去天台了。”

        陆北朝着天台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有个长得斯文清秀的男生正红着脸，小声说着什么。

        片刻之后，只听沈星渊说了一句：“抱歉，我不是gay，不会喜欢男人。”

        那个男生当场顿住，然后红了眼眶。

        陆北捏紧了拳头，他以为……沈星渊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和他做那种事。

        这时，沈星渊从天台的位置走了过来，陆北躲进了阴影里，他特意跑去准备的花，变得好笑起来。

        对啊。

        沈星渊又没说过他是gay。

        陆北打电话取消了订花，他重新收拾好心情回到了班里。

        直到上完课，陆北再也没提起这一茬。

        沈星渊说：“我订了餐厅，待会一起去吃饭吧。”

        陆北笑道：“好啊。”

        他们经常一起吃饭，这再正常不过了。

        沈星渊订了一家人均消费500元的餐馆，能来这的人全都是非富即贵。陆北以前跟沈星渊一起时不怎么适应，后来也见识到了“有钱人”的生活，便不再拘谨。

        刚进入餐厅，突然一个女生迎面走了过来，笑着朝沈星渊打招呼，“帅哥你来了呀，你未婚妻呢？今天可是情人节，怎么带个男生吃饭呀。”

        陆北听到这句话，骤然僵住，他心里有几分诧异，却似乎也没那么惊讶，其实有很多迹象表明，沈星渊是个直男。

        沈星渊面色微沉，“跟你无关。”

        “你怎么……”那个女孩还要再说什么，她旁边的男生赶紧拉住她，并且回了沈星渊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这一眼暧昧极了，就像是每个会偷腥的男人都理解，并且打掩护的样子。

        沈星渊对陆北道，“我们进去再说。”

        “好。”陆北面上很平静。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诡异且沉默，服务员上来点单时胆战心惊，等碍事的人都走了，沈星渊烦躁的情绪突然浮现出来。

        “陆北，你是不是又要跟我找不痛快？”沈星渊不耐烦问。

        陆北心里绞痛，他控制住了情绪，尽量平和地说：“我们吃饭吧，你未婚妻的事愿意说就告诉我，不愿意也没关系。”

        沈星渊眯起眼，他宁愿陆北追问，也不想陆北就这么沉默着一言不发，陆北沉默是什么意思啊？不在意他有没有未婚妻？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他的？

        “我跟邵媱没什么感情。”沈星渊突然说。

        陆北一愣，没想到沈星渊会主动解释。

        沈星渊继续道：“她是集团里股东的女儿，联姻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是获得股东支持、稳定集团内部和谐的手段之一。”

        陆北说：“我明白。”

        “你不明白！”陆北越平静，沈星渊就越觉得窝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气什么，“别做出这副表情，我又不是gay，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他原本筑造的心里防线，随随便便就被沈星渊一句话给完全击垮了。

        沈星渊怎么那么能伤他呢？每一刀都捅到了合适的位置，刀刀带血，难道嫌他叫唤不够厉害，表现得不够疼，还想再继续捅吗？

        “我没想过跟你在一起。”陆北只希望沈星渊别再说了。

        沈星渊瞪着他，然后丢下一句，“不吃了，吃不下。”

        正要上菜的服务员愣住。

        陆北见服务员为难，便说：“钱我会照付，菜撤了吧。”

        说完，陆北追上了沈星渊。

        明明是沈星渊有未婚妻，可是见这个阵仗，陆北需要去安慰沈星渊，可他该怎么安慰沈星渊啊？

        “沈星渊！”陆北赶在出租车门关上之前，坐了进去。

        沈星渊面色如玉，此时更显苍白，一只手捂在胃部，正沉着脸喘气。

        胃病犯了？

        陆北的掌心贴上沈星渊的胃，“我给你揉揉。”

        沈星渊用力瞪他。

        陆北无奈，“我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沈星渊咬着牙说，“你再说一遍。”

        陆北这下领略到了沈星渊的阴晴不定，他叹了口气，问：“你就算生气，也得告诉我为什么生气。”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哄沈星渊。

        沈星渊面色铁青地说：“你说‘我没想过跟你在一起’。”

        陆北苦笑，“你又不是gay，我们当然不可能在一起啊。”

        沈星渊顿时哑住，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车子到了楼下，陆北腕间一痛，沈星渊抓紧他的手下了车。

        陆北的外套被暴力地扯开，他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冷得打了一个哆嗦，然而沈星渊却没管他冷不冷，用力抱住他，急切地和他接吻。

        接连来了两次，沈星渊还是红着眼，一副怎么都要不够的样子，像一条贪婪的蛇，紧紧盯着陆北。

        “陆北。”沈星渊沙哑地喊着他的名字，想要什么，却不得要领。

        陆北是个gay，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可是沈星渊已经有未婚妻了，他们这样又算什么？

        “放开。”陆北用力推开沈星渊，他转身夺门而出。

        “陆北——”

        沈星渊愤怒的吼声从身后传来，他却没有勇气再往回看，怕一时心软，什么原则都不管了。

        和沈星渊不欢而散，陆北回了家，姐姐正社区里的阿姨聊天，柴米油盐酱醋茶，再寻常不过的平民百姓生活。

        陆北想，这才是他的生活。

        这段期间，没忘记卫淳的事，想起刚开学的这一周，卫淳也没来上课，发生什么事了？

        陆北跟卫淳发消息，卫淳也没回，再给卫淳打电话，那边也不接。

        他隐隐开始有些担心。

        这时九指神尼进了班级，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班以前转走的同学，又要转学回来了，秦枫下周就回班上上课。”

        秦枫？！

        陆北错愕，高三下学期正是最关键的时候，秦枫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转回来了？

        张元明这时转过头，“秦副队是全年级前三，怪不得九指神尼也笑得那么高兴，哦对了，我听说卫淳要转学。”

        陆北蹙眉，好端端的为什么转学。

        “唉，他转走也好，因为……”张元明偷偷看了一眼沈星渊，“反正因为上次那件事，他被班上的同学孤立了，王子的‘粉丝’们还去找过他的麻烦。这次考试成绩下滑得厉害，连正数都没进，唉。”

        陆北那时候满心都是沈星渊，没去关注过卫淳，没想到这段时间卫淳竟然发生了这些事。

        下课后，沈星渊主动找陆北说话，每次他们吵架，沈星渊从来不会主动，这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沈星渊面色依旧冷冰冰的，“我想过了，以你现在的成绩想上清北实在太难了，我重新给你定个学校，跟我考到同一座城市，在同一片大学城就行。”

        陆北不想在公共场合和沈星渊吵起来，没答应，也没有否认。

        又到了周末，陆北想去问问卫淳是什么情况，刚到卫淳家小区，却撞见了秦枫。

        “秦枫？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北诧异。

        秦枫比陆北高一截，他身高腿长，穿着休闲，见到陆北后略略一顿，然后笑道：“我过来帮忙的。”

        “卫淳？”

        “对。”

        顿了顿，秦枫说，“陆北，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陆北笑了，“干什么啊，这么郑重。”

        “你要小心沈星渊。”秦枫缓缓道：“他不是个好人。”

        陆北知道好哥们儿是为了他，因为沈星渊未婚妻的事，他心里正闷，“他有时候是很□□，但也不至于是个坏人吧。”

        秦枫眸光微凝，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卫淳的事还不足以说明吗？本来卫淳打算把那段监控放到网上，结果，他被一群不知名的人威胁，精神开始恍惚。寒假的时候我送爷爷去医院，刚好遇见他，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帮他联系了新学校。”

        原来卫淳转学是秦枫帮忙联系的。

        秦枫看了陆北好一会，然后说：“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从师大附中转到十三中？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十三中一个破烂学校，能有什么目的啊？”陆北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沈星渊的转学确实太蹊跷了。

        “陆北，你喜欢沈星渊。”秦枫突然一语点破陆北的心思。

        陆北一顿，秦枫是他最好的兄弟，最铁的哥们儿，但他却从来没把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

        秦枫说：“沈星渊有一个未婚妻，跟他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她叫邵媱，弟弟叫做邵霁，也在十三中。”

        陆北想起和邵霁发生的种种不愉快，他咬紧牙，这一切的巧得实在太过蹊跷，“我和沈星渊……没有在一起。而且他说过，和邵媱没有感情。”

        秦枫听完皱眉，“没有感情？你知道邵媱也一起转学到市十三中的事吗。”

        陆北愣住，“什么？”

        秦枫叹道：“她会跟我一起到学校报到，据我所知，邵媱和沈星渊的感情非常好，而邵家，也是沈星渊在董事会里最大的支持者。”

        陆北绝对不会做第三者，他和沈星渊之间的关系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才维持了不到半个月而已。

        秦枫这时说：“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秦枫没有解释太多，带陆北来到幸福小区门口，这是市郊最高档的小区住宅区，不过远比不上市中心的豪华住宅。

        陆北以为秦枫带他找沈星渊对质，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沈星渊的车开进小区，副驾驶座的位置上竟然有一个女人。

        她留着板栗色长卷发，与广场上那抹身影重合了。

        只见沈星渊把邵媱带到一栋楼下，就住在沈星渊的隔壁楼栋。

        沈星渊下车时，邵媱亲昵的上去挽住了他，说巧不巧，偶尔路上有几个认识沈星渊的阿姨，笑着打趣：“小沈，这是你女朋友啊？长得可真漂亮。”

        邵媱娇道：“是呀，阿姨们好。”

        “哎哟，真懂事。”

        ……

        沈星渊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秦枫和陆北一直躲在树后，秦枫说：“这下，你明白了吧，他们从小订婚，邵家是支持沈星渊的最大股东，沈星渊一定会和邵媱结婚。”

        陆北感觉他的世界就像被一层膜包裹，外面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他的心疼得像刀绞一般。

        秦枫拍了拍陆北的肩，“沈星渊不适合你。”

        陆北哑声，“我明白。”

        他一直都明白，沈星渊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

        正如秦枫所说，他和邵媱同时转学到了市十三中。

        秦枫是理科生，来到了六班，邵媱是文科生，去了九班，和邵霁在一起。

        陆北刚到教室，沈星渊也来了。

        沈星渊主动找陆北，“把你的周末作业拿出来我看看。”

        陆北把作业给沈星渊。

        沈星渊认真地翻过每一页，不仅检查陆北有没有做，还在检查作业的正确性。

        如果陆北哪一步有错，他便拿铅笔标注，“你先改，改好了交上去。”

        陆北接了过来，“谢谢。以后，我……”

        还没说完，秦枫就走了过来，他笑着搂住陆北的肩，“以后北北的作业我会帮他看，谢谢你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

        沈星渊眼眉依旧温润，只是唇角的弧度已经曳平了，“我是他‘优生帮扶’的结对对象。”

        秦枫道：“以前都是我在检查他的作业，现在回来了，不用你了，谢谢。”

        沈星渊眯起眼，正要说点什么，陆北这时开口了。

        陆北忍住心痛，“以后，秦枫帮我就行，……这段时间，谢谢你。”

        沈星渊的眼睛蓦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北，“你说什么？”

        陆北尽量平和地说，“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的成绩就这样了，不需要提升。”

        沈星渊瞳孔紧缩，怒意染上他黝黑的眼底，“陆北，你是哪根筋不对，发什么神经？”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周围同学的围观。

        陆北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沈星渊吵，他选择避让，把作业交给了秦枫，“交给老师吧。”

        秦枫笑了一下，“好。北北，换座位吗？刚好我旁边没人。”

        陆北还没回话，沈星渊抓着陆北的手出了教室。

        卫生间的门关上。

        沈星渊沉声道：“你想干什么，怎么，老情人回来了不需要我了吗。”

        陆北觉得心痛得厉害，“邵媱就是你的女朋友。”

        沈星渊愣住，他眯起眼，“我跟她没有感情，都说了是家族联姻。”

        “你们能不结婚吗？”陆北忽然问，可是问出来之后，自己也觉得好笑。

        沈星渊笑着说，“我不和她结婚，难道和你结婚？”

        陆北的心口就像被一把利刃划过，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星渊说：“你要是个女人，我就跟你结婚了。其实我和邵媱之间本来就有协议，谁都不会管谁。”

        陆北感觉身体的力气一瞬间都被抽干了，他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无法接受。”

        沈星渊面色蓦地一僵。

        陆北的脸被抬了起来，他听到沈星渊用温和的语气说：“陆北，我喜欢你，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因为别人跟我吵架。”

        陆北握紧沈星渊的手腕，想把那只手拉开，“我不跟你吵架。”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王子、北哥，你们在厕所里吗？我憋不住了……”

        “是啊，快上课了，王子你们快开门。”

        ……

        沈星渊松开手，他吻了吻陆北的脸侧，“那太好了，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行吗？每次跟你吵架，我就胃疼。”

        陆北心想，他们能跟以前一样吗？

        不管沈星渊和邵媱有没有感情，沈星渊又不是gay，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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