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库洛洛·鲁西鲁是什么做成的？

        是眼泪，交换日记和痛苦的悲鸣？

        你跨过地上一堆堆残肢走进六区教堂，哦不，现在已经不再是教堂，而是幻影旅团的临时基地。

        暖橙色的夕阳透过镶嵌着巨大彩绘玻璃的肋拱窗棂照射进来，为满地血腥笼罩上一层悲天悯人的面纱，光辉十字架颓唐地倾倒，残留的杀气若有若无地盘旋。

        神圣的祭台前，手捧圣经的少年有所察觉地回眸，转身。

        “你好，我是库洛洛·鲁西鲁，幻影旅团的团长。”他是一个体态优美的少年，举止优雅，声音清澈顿挫，说话从容轻缓，有一种独特的韵脚，显露出一股令人信服的深沉气质。

        “爱丽丝·镜。”你凝视着他的嘴唇和双眼，轻声说道，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的脸上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神情，他的眼睛是纯正的黑色，是那种暧昧的从不会泄露自己思想的黑色，可他的嘴唇却又是倔强的，微笑是近乎纯真的。

        一如他此刻手捧圣经，宛若神受洗的纯洁羔羊，额间却堂而皇之地刻着逆神的等臂十字。

        矛盾感。

        迷人的矛盾感，危险的矛盾感。

        果然是个麻烦的家伙，有种反派boss的既视感。

        你错开了与他交织的视线，投向其它错落站立着的五人。

        “窝金。”他不耐烦地挠了挠杂草般的头发，粗声粗气道，是个大高个，体态像熊一样壮硕，穿的像个野人。

        “信长。”站在窝金身旁，声音懒散，眼皮耸拉，像没睡醒，手却一直搭在腰间武士刀上。

        “派克诺坦。”鹰钩鼻，御姐范十足，表情凌厉而警惕，你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在她胸上停留了一瞬，可恶，为什么你身边没有这样的o派美女。

        “富兰克林。”是个佝偻着身躯的巨汉，你第一次看见人有这么长的耳垂，能坠到胸口，他的嘴角下巴都有类似缝合线的饰品，像是个热爱朋克的科学怪人。

        “玛奇。”是个紫色头发的高冷美女，名字让你想到了玛奇玛，你不禁对她扬起善意的微笑，她冷淡地撇过了头。

        侠客只和库洛洛还算熟络地打了声招呼，看上去和其他人并不相熟。

        相安无事的平静表面下是暗涌的波涛。

        直到飞坦手脚完整地走进来，你明显感觉到他们松了一口气，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的紧张而充满戒备，随时准备着动手。

        令人惊叹的凝聚力和同伴情，虽然说流星街人很注重同伴，但大多数都是为了生存搭伙，关心等柔软情感在这个冷硬的地方总是很珍稀的。

        一步，两步，飞坦毫无停顿地越过了你。

        擦肩而过。

        他没有回头，你也没有阻止。

        “团长。”飞坦沙哑的声音响起。

        “没事就好。”库洛洛笑得温和而亲切，随即转向你，看似诚恳道：“非常感谢爱丽丝小姐伸出援助之手．．．”

        你对他的官方套话很是不耐烦，直接出声打断：“这是我和飞坦之间的事，已经结清。”

        话音刚落，你感觉对面好几条视线扫过你，最后齐刷刷地落在飞坦身上，唯独侠客低垂着眼，窝金一只胳膊架在信长肩上，起哄地吹了声口哨，飞坦抬眸阴森森地剜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你的话。

        库洛洛顿了顿，似有些讶然，瞳色略深，扬起嘴角轻声道：“那再好不过了。”

        你注视着他那双湛黑得难辨深浅的眸子，附和着重复道：“是啊，那再好不过了。”

        ．．．．．．

        一连几日，流星街都在下雨，点点滴滴，歪歪斜斜，像这千疮百孔的流星街。

        你站在屋顶上，俯视着前方糜烂的泥地，水洼里倒映着残破的天穹。

        你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红伞的伞柄，成串的水珠自伞骨滑下，又随着惯性洒落出去，坠在泥潭中，泛开点点涟漪。

        “你终于来了。”背对着来人，你慢悠悠地说道。

        “．．．”似乎没有想到你第一句话是这个，来人沉默了几秒，又轻笑出声，肯定道：“你知道我会找你。”

        你撑着伞转过身，闻言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我会等你，所以才有恃无恐地现在才来不是么？”

        库洛洛愉悦地轻笑着，不知真假地表达歉意，“抱歉，没想到他们比想象中有趣，所以迟了一会。”

        你并不接话，不理会他句中更深层而血腥的东西。

        库洛洛向前几步，学你刚刚的样子将视线投至房屋前泥泞的土地，细碎的黑色发丝在雨水中如墨水般洇散，略带惋惜道：“可惜了，我本来还想欣赏一下这里的花园的。”

        你当时放的那把火把地下室烧了个精光，连带着前面的花园也遭了殃。

        “没什么好看的，倒是地下室令人印象深刻。”你并不愿细谈，转而道：“你早就盯上杰洛伊了吧，这点时间可不够从十三区赶到六区，飞坦恐怕也不是偶然撞见杰洛伊的，盯梢？跟踪？埋伏？总归是这些。”

        库洛洛干脆地承认了，沉声道：“不对幼童出手一直是流星街的底线。杰洛伊虐杀幼童不是秘密，但是教会一直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敢制止他，只因为他是四长老那数不清的私生子之一。”

        “不要告诉我你们是那个不畏权威，跳出来为正义而战的人。”你嗤笑一声。

        库洛洛眼里带着笑意，摇了摇头，好脾气似的包容了你的尖锐嘲讽，视线放远，轻声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不是流星街该有的模样，流星街不需要所谓的神，不需要所谓的阶级和秩序，教会，长老会．．．呵呵，多么无趣，它们的存在只会滋长奴性与懦弱，流星街不应该套上枷锁，它应该永远自由，永远混乱，永远一无所有，永远拥有一切．．．．．．”

        他转向你，眼里是每一个没有流星的夜晚，微笑纯真而又残忍，拥有观察者和梦想家的双重气质，他轻叹着：“爱丽丝，我刚刚去拜访了四长老，在流星街，居然还有这么一批对死亡卑躬屈膝者．．．我很遗憾．．．．．．”

        “腐朽的流星街毫无意义，加入我们吧，爱丽丝，一起让流星街回归最本质的模样。”

        沉默，长久的沉默。

        你几乎以一种惊叹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13岁少年，如果不是生来如此，你该如何解释这片贫瘠而又麻木的土地能开出如此璀璨夺目的恶之花，没有一个流星街人会拒绝这样的邀请。

        只可惜．．．

        “对不起，我拒绝。”

        “为什么？”库洛洛歪了歪脑袋，始终迷雾萦绕着的黑眸里终于流露出纯粹的疑惑。

        “大概因为．．．我不属于流星街，流星街是什么样子的，它的明天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它对于我来说只是个新手村，是我探索世界的起点，是找到出路就必定会离开的地方。

        库洛洛沉默了一瞬，暗如永夜般的黑眸探究地注视着你，带着悚然的好奇和兴趣，那是由于洞察力异于常人以至于能够轻易令人局促不安的眼神，人们在他的视线下，犹如浑身□□着置身于亘古荒野的黑夜里。

        “没有人属于流星街。”库洛洛嘴唇轻启，“这里的一切都是被抛弃的，垃圾，武器，人等等所有的一切自抛弃的那刻起就没有了归属，如果非要说有一个的话，那只有死亡。”

        库洛洛浓密的睫毛上下轻颤了一下，他专注地凝视着你，好像实验员在凝视一个从未见过的新奇样本，“但奇怪的是，这里的人总是会很快被流星街同化，不能被同化的人早已化为养料，无论承认与否，活下来的人骨子里都深深刻下了流星街的印记。”

        “爱丽丝，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没有被同化的人。”

        “为什么呢？”

        气氛逐渐危险诡谲。

        “．．．．．．”因为我是玩家，这是游戏。

        当然不能这么说，你无辜地眨了眨眼，轻快地回答道：“普遍性寓于特殊性之中，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大概我就是那个个例吧。”看你好像很有文化的样子，给你安利一下马克思主义哲学好了。

        库洛洛微微一怔，你趁机举着红伞跳下楼，站在地面仰头朝他挥了挥手，抑制不住地坏笑起来，比了个口型，“不聊啦，再见。”

        说罢，你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有一道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如芒刺背，直到走过转角后才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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