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虽然太后与林尚兮都心知肚明太子这时过来，多半是想提前看看即将要成为他妃子的人是何模样，但这话到底不能拿在明面上说，是以太后拉着太子陈恒说了几句，便将他打发了。

        于是林尚兮再次目睹这些羞得满面通红的小姑娘们目光追随太子的背影，直至看不见。

        太子走后，太后随意指了几个秀女，问了几个问题，便说自己累了，林尚兮只好替太后招待众秀女们用了午膳，这才将人一一送出宫去。

        林尚兮心里明白，太后亲自问话的，便是她觉着还不错，可堪为东宫妃嫔的，虽然还有最后的大选，但林尚兮知道，差不多便是那些人了。

        她心里不由舒了一口气，太后并未再问司蓉，也没有问林双，如此，一个是不想进东宫的，一个是林尚兮不愿让其进东宫的，无论如何，这事总算是按照她的意愿进行了。

        这一通忙活下来，已到了晌午，林尚兮伺候太后用了午膳，又看着她睡着，趁着陈怀瑾不在忙带着青竹红梅出了宫。

        ＊

        景和帝下早朝时也接近晌午，含元殿门口的小太监道：“启禀皇上，肃王来了，正在西暖阁等您。”

        景和帝冷哼道：“朕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来看朕了！”

        因着上次他让冯远暨挖了林尚兮母亲的坟，陈怀瑾跑到自己面前发了好一通脾气，也就是自己一直纵着他，纵得他无法无天，才敢对自己大吼大叫，景和帝当时就气得扔了一个砚台过去，墨汁糊了他一身。

        景和帝一边想着上次两人的不欢而散，一边怒气冲冲的往西暖阁而去，岂料一看到陈怀瑾，他心里的怒气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他觉得自己在陈怀瑾面前，不像陛下，不像兄长，倒像是个老父亲。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二十岁那年，陈怀瑾才出世，初时景和帝很是嫌弃这个只会哭得满脸鼻涕的弟弟，可等他渐渐大了，会走路了，他不去缠着他们的父皇母后，倒是成日里往他的东宫跑，还硬要自己抱着他，不抱他就哭个不停。

        景和帝那时已是太子，常常与大臣们商议国事时，怀里还抱着个只会睁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婴孩，害得他太子威仪半点也不剩。

        后来景和帝自己成了亲，生了孩子，对自己的孩子倒没有那么上心了，实在是陈怀瑾太黏人了。

        他几乎就是一个把尿一把屎的将陈怀瑾给拉扯大，连他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想到曾经种种，再想到几个月前陈怀瑾为着自己挖人坟而跟自己甩脸子，景和帝便是一阵心痛。

        虽说挖人坟到底不厚道，可那坟里不是空的吗，若是他不派人去挖，林尚兮的母亲还活着这件事又怎么可能会浮出水面？

        本来已经平复下去的怒气渐渐又起，一大把年纪的景和帝像个小孩子一般，看也不看陈怀瑾一眼，兀自坐在他旁边，不发一语。

        陈怀瑾讪讪的下了地，拱手道：“臣弟参见皇兄。”

        景和帝依然不理他，只给他一个后脑勺，陈怀瑾忍不住笑了笑，上前讨好道：“皇兄，臣弟知错了，还请皇兄不要放在心上。”

        景和帝到底是冷不下心肠，瞪了他一眼便泄了气，无奈的叹息了声，道：“说吧，今日来又要做什么？”

        陈怀瑾道：“瞧皇兄这话说的，无事我就不能来看看您吗？”

        “哼哼，说的好听，你自己数数，自你娶妻后，有几次来见朕只是单纯的为了看朕？”景和帝斜了他一眼，悠悠道：“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兄长。”

        陈怀瑾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臣弟知错了。”

        景和帝也就是嘴上说说，断不会真为了这种事与他生气，他也能猜到陈怀瑾来的目的，便即肃了神色道：“你放心，无论林尚兮母亲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只要她对大燕无害，朕便不会怪罪。即便她母亲真是西夜国的奸细，朕亦不会迁怒。”

        如此，陈怀瑾便放心了许多。又陪着景和帝下了会儿棋，直到朝廷重臣求见，陈怀瑾才离开含元殿。

        得知昭昭没有等他便自己回了王府，陈怀瑾心底不由滋生了一股失望之感，末了只能自己独自回府。

        他回去时也近黄昏，却发现林尚兮并不在府内，门房奇怪道：“王妃不是今儿个一大早与您一同进了宫吗？”

        “她没回来？”

        门房道：“没有，江家两兄弟也没有回来。”

        江原江岁奉了他的命令，只要林尚兮离开王府大门，他们便寸步不离的守着，想来有他们兄弟二人在，又是光天化日，应当是无大碍的。

        只是眼下天色越来越黑，人还没有回家，陈怀瑾不免有几分担心。

        正胡思乱想着，门房指着街角道：“哎，回来了，王妃回来了。”

        陈怀瑾连忙去看，果然她的马车正从街角那转过来，江原两岁走在前面，俱是一脸严肃，瞧见他时兄弟二人忙小跑着近前。

        走近了陈怀瑾才发现，两人浑身脏乱不堪，灰头土脸，像是在泥坑里打了个滚。

        陈怀瑾心下越发惊疑，江原欲言又止道：“王妃她……王妃她去了京郊的山上，说是去看看她母亲。”

        京郊山上看她母亲？陈怀瑾浑身立时僵住。

        也是在此时，马车终于到了王府门前停下，车帘被掀开，红梅先下来，紧接着是青竹，她们二人与那两兄弟一样，也是浑身泥土。

        陈怀瑾暗道不好，一个纵身跳上马车，往里一看，果然，林尚兮也是一样。

        她定然是发现了她母亲的坟被人动过。

        陈怀瑾顾不得想别的，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她罩住，抱起她下了马车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沉声吩咐：“快叫人去准备热水，你们两个，速速洗漱干净来伺候王妃。”

        青竹与红梅虽心系主子，但一身狼狈的也不能近前伺候，只好按照陈怀瑾吩咐，先去下人房中洗漱。

        陈怀瑾抱着她直接回了屋，将她放坐在软榻上，解开披风，细细打量，才发现她鬓发散乱，满头满脸的泥污，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更是糟糕，指甲缝里全是土，还隐隐有血迹渗出。

        很快有下人端了盆热水过来，陈怀瑾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放在热水中沾湿，轻轻的将她脸上的泥土擦净。

        又握住她的一双手，慢慢放入水中，替她洗净手上泥污。整个过程中，林尚兮始终静静坐着，任由陈怀瑾摆布，一句话也不说。

        她越是这样，陈怀瑾就越怕，他抿了抿唇道：“昭昭，你说句话好不好？”

        林尚兮眼皮微微一动，无神的双眼看了过来，却还是不说话。

        陈怀瑾无法，只得先出去，让青竹红梅先替她沐浴更衣。

        他就在门外守着，寸步不敢离开。本以为过了几个月，加之下了几场大雪，即便她去了京郊山上，也未必能发现她母亲的坟被动过，却没想到还是被她看穿了。

        时至今日，他们只能确定林尚兮的母亲还活着，可到底人在哪，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他不是没想着告诉她，只是一直打算等找到人以后再说，以免让她空欢喜一场。

        身后的门被人打开，青竹与红梅并几个侍女都走了出来。

        红梅语气沉重道：“王爷，王妃说想见您。”

        陈怀瑾一听，立刻就跨进了门槛，往里走去。

        林尚兮已经洗漱好，换上了一套干净的中衣，在妆台前端坐着。

        陈怀瑾立在她背后，与铜镜里的林尚兮目光相对。

        片刻后，林尚兮突然道：“有人动了我母亲的坟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的声音异常沉稳，陈怀瑾猜不准她心里的想法，只好诚实道：“是。”

        “很好。”林尚兮低低呢喃道：“怪不得你几次三番阻挠我去祭拜，原来是怕我发现。”

        她倏然起身，转过头来盯着他，平静道：“那么，你知道是何人所为？”

        “……是皇兄派人去的。”

        林尚兮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带上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意：“为什么？”

        事到如今，陈怀瑾知道瞒不住了，只能据实相告。

        “之前你被人意外掳走，追查到最后，发现他们是西夜国的人。西夜国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掳你，事有蹊跷，皇兄便怀疑起了你的身份，可你的的确确是在林家长大的，你的身份没有问题，林家其他人的身份也是一样，只有你的母亲，她成为林府丫鬟之前的过往，一片空白。”

        “皇兄这样的做法不对，可他也不是故意的，毕竟牵扯到了西夜国，皇兄的做法是激进了些。”

        “不过昭昭，岳母的坟是空的，我们暂且不管其他，这就证明岳母极有可能还活着。”

        说到最后，陈怀瑾逐渐替她高兴起来，若是能找到她的母亲，昭昭定然会很欢喜。

        他满心里都想着该如何去找人，于是也就没有注意，林尚兮打从听见“西夜国”三个字，整个人便已经魂游天外了。

        西夜国，不就是小叶所说的那个国家吗？

        她还说了什么？

        林尚兮感觉眼前发黑，她慢慢的又坐下，脑子里的记忆突地清晰起来，小叶说，她母亲是西夜国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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