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陈怀瑾说，她母亲极有可能还活着，而之前小叶也说，她母亲是西夜国的公主。

        直到方才回到王府大门为止，林尚兮都还认为当初小叶的话是信口雌黄，从未细细想过其中的可能性。

        今日在山上意外发现母亲的坟墓被人动过，她几乎要疯了，不顾青竹等人的阻拦，硬生生用一双手去刨那些焕然一新的封土。

        他们几个劝不住她，也是被她的癫狂给吓到了，便跟着她一起刨。

        江原江岁可靠，母亲的棺材很快出现。她颤抖着手推开，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那一刻，她头脑发懵，只以为是盗墓贼所为。

        后来回到王府，看到陈怀瑾心虚的眼神，她，联想到他此前种种行径，她突然福至心灵，陈怀瑾定然是知道的，不然她不会找各种理由阻挠她去祭拜母亲。

        陈怀瑾与小叶两个人的话，像两条浩浩汤汤奔涌不息的河流，在她脑海里不停激荡，最后融为一体，继续往前奔腾着。

        胸口憋闷的厉害，林尚兮张开嘴，像缺水的鱼儿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浑身更是无法自抑的颤抖起来。

        她母亲有可能还活着！

        林尚兮忍不住笑起来，笑得满眼泪水。

        如果她母亲还活着，那她为什么要扔下她离开？是因为自己是个累赘吗？

        滚烫的泪水奔涌出眼眶，林尚兮越发觉得喘不过气来，手脚亦是冰凉不堪。

        陈怀瑾见她如此，心里难过，忙扶着她的胳膊引她坐下，一下一下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温声宽慰道：“别哭别哭，如果岳母还在人世，这该是件喜事啊。你乖乖的，半个月前冯远暨来信，他已经混入去西夜的商队，想必再过不久，就会有新的消息来。”

        闻得此言，林尚兮眼神微微一闪，不由想到了小叶。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小叶不是认错人，结合陈怀瑾说的话，她的母亲还真有可能是西夜的公主。

        这样的身份，若是被景和帝得知……

        林尚兮一颗心高高的悬起，只求母亲在大燕的那些年，没有做什么危害大燕的事。

        这日过后，她便一直战战兢兢的等着，岂料一个月过去了，什么消息也没有。

        紧接着，太子选妃一事进入最终殿选，三十一名秀女分成六组，依次进入云意殿，在一旁引导太监的引领下下跪行礼，然后等着御座上的太后，皇上，以及太子本人做最后的挑选。

        实际上早在几日前，景和帝便与太后细细商议，决定了太子妃以及太子良娣的人选。

        景和帝认为帝王虽承担着为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但也不可过分耽溺女色，以免误了朝政，他的后宫如今除了皇后，也不过十余名妃子罢了。

        是以他认为太子后宅的人不宜过多，一个正妃两名良娣也就够了。

        良娣的人选倒是其次，太子尽可以选自己喜欢的，主要是太子妃，景和帝与太后一致认为太子太师李卓的女儿是最合适的，太子太师只是个虚衔，手中并无实权，所以选他为未来国丈，倒是不怕出现前朝外戚过盛，专权朝廷之事。

        且李家的女儿德容兼备，为人处事落落大方，也能当得起太子妃的重任。

        景和帝也不是那等独断专权之人，确定好人选后，他也将太子叫了过来，跟他说了其中厉害，太子陈恒便称父皇英明，表示自己殿选时会将玉如意放入李家女儿手中。

        殿选那日，林尚兮也进了宫，在寿安宫静静等着。太后一早就去了云意殿，日头正高时才回来。

        林尚兮等得无聊，窗下软榻上摆着一张矮几，她便趴在上面，百无聊赖的翻着话本。突然外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内殿的门被打开。

        林尚兮下地迎上去，只见太后被左右两个体健的嬷嬷搀扶着进来，身后更是簇拥了一堆人。

        嬷嬷将太后扶坐在床上，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让她靠着歇息。林尚兮定眼一瞧，才发觉太后面色铁青，气息不匀，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生了好大的气。

        “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林尚兮一下扑到太后的膝盖上，颤颤的握着太后的手臂，只觉她一双手冰的厉害。

        她心头一凛，厉声呵斥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嬷嬷道：“太医已经去叫了，想必马上便到了。”

        林尚兮正要说再去催催，太后微微睁眼，反握住她的手，面上的笑容极为勉强：“不必担心，哀家没事。”

        “怎么好端端的生了这么大的气呢？”

        太后只是摇了摇头，疲惫的再次闭上了眼。

        林尚兮又去看她身边伺候的嬷嬷，嬷嬷见太后这样，心里着急，便脱口道：“太子也真是的，临时变卦也就算了，居然还为着一个女子出言顶撞太后，太后能不生气吗？”

        “这是怎么说？”林尚兮心下惊疑，顿生一股不好的预感，太子妃的人选不是已经定下了么？难道又生了什么变故。

        这时太后再次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气无力道：“恒儿没按哀家与他父皇的意思，选李家的女儿为妃。”

        太后一掌拍在膝上，厉声道：“他把玉如意给了司家的女儿。”

        林尚兮呆呆的张开嘴，一手按在激烈跳动的胸口，不敢置信道：“怎么会？不是已经定了李家的女儿吗？”她声音已然变尖了几分。

        太后摇摇头，失望道：“是啊，可那小兔崽子临时变卦，硬生生将玉如意塞给了司家的女儿。”

        塞？

        太后身边的嬷嬷补充道：“司姑娘一直低着头，不肯伸手去接，太子殿下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拉起人家姑娘的手，将玉如意放到人家手上。”

        林尚兮倒抽一口冷气，觉得太后与嬷嬷的转述像是天方夜谭。

        太后接着道：“他硬要选司家的为正妃也就罢了，哀家让他把良娣的位置让给李家的女儿，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不知道。”事情已经完全失控了，她不明白太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说，他只要一个太子妃，不要什么良娣，还叫我不必费心。”太后说着又是冷哼一声，嘴上骂道：“身为皇家人，居然还想效仿民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是痴人做梦。”

        林尚兮颓然的坐在一旁，知道事已至此，便无法再挽回了，众目睽睽之下，太后与陛下不会让太子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想必玉如意一到司蓉手上，内务府即可就派人去司家传旨，这会子功夫，怕是全京城都知道太子妃花落谁家了。接下来便只等着礼部定下太子大婚的日子即可。

        太后越说越愤怒，粗粗的喘着气，“也不知道这司蓉给太子灌了什么迷药！”

        听得太后言辞间对司蓉颇有不满，林尚兮忙委婉道：“儿臣记得，太子与司蓉不过见了一次而已，且那次儿臣也在场，想来他们之间并无其他交集。”

        太后对她的话一向是深信不疑，于是越发不解：“那他为何死活要选司蓉？好像他们之间是有什么孽缘似的！”

        “……这，儿臣却是不知了。”林尚兮心不在焉的回答着，脑子却在不停思考猜测，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太子死活要选司蓉呢？

        她徐徐的呼出一口气，心思百转间，已然有了猜测，只待找个机会证实。

        眼下她还是得先出宫，看看司蓉，想来司蓉此刻正怕得厉害。

        ＊

        选秀结束，所有秀女都坐上府中的马车回各自的家。除了司蓉以外，其他人到底是被太子选剩下的，为了避免她们以后的婚事难题，是以按照规矩，景和帝一般会亲自赐婚给其他宗室皇亲或是朝中大臣，现在只等着赐婚圣旨颁布了。

        而司蓉，则是由内务府派了四名资历深重的教习嬷嬷，亲自送回司家，好好教习她宫中规矩，只待太子大婚。

        司蓉此刻坐在自己的马车上，心境已然没有了来时的轻松。

        她两眼圆睁，一动不动的盯着手中的玉如意，本以为自己今日只是进宫走一遭，却没想到捧了个烫手山芋回来。

        她身子轻轻抖着，唇瓣也不停的颤着，手上的玉如意突然脱离，掉在马车底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刻，司蓉突觉浑身轻松了些许，还没等她喘上一口气，她的侍女沛春忙跪下，将玉如意再次捧了起来，递到她眼前，惶恐道：“小姐，圣物不可落地。”

        司蓉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更是忍不住发出一阵轻泣声，深知自己再也摆脱不掉了。

        沛春膝行向前，将玉如意放到她手里，拿起帕子擦了擦司蓉脸上的泪痕，低声劝道：“小姐，不能哭，外面有宫里的嬷嬷跟着呢。”

        选秀之时，她们这些丫鬟只能在宫门口等着，原以为小姐不会被选上，谁能想到小姐会被内务府的嬷嬷簇拥着出来呢？

        小姐性子单纯想不到，可她又岂能不明白，这四名嬷嬷，名为教习她家小姐宫中规矩，实际上就是宫里派来监视的，是以从玉如意到小姐手上的那一刻，小姐除了表现出对皇家的感恩戴德，断断不能有其他情绪外露。

        司蓉用帕子捂着嘴，只是无声的流着泪，一双杏眼充满着胆怯与委屈，沛春不由放柔了声音，“小姐，奴婢会陪着你的，而且，肃王妃与您交好，她又颇得太后宠爱，想来咱们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可司蓉只是性子怯懦单纯，她不是傻，即便姐姐有心护她，可她到底不是东宫的人，又能护得了她多少呢。

        司蓉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全然看不到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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