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定语修饰名词或代词，状语修饰副词或形容词……”

        讲台上，一位身材微胖的英语老师正在讲解枯燥乏味的语法结构。

        “还有多久下课？”

        “快了，快了，今天你打辅助。”

        坐在后排的男生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始往书包里面塞东西。

        “你们干什么呢！”

        女老师浑厚的嗓音让周洋立马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别以为我看不见你们在底下干什么！”

        女老师平时总是一副世人欠她八百万的表情，唯独在吼人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激情。

        “你们要不要自己上来看看你们那副丑态！”

        也许是做贼心虚，周洋总觉得女老师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这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呢！激动什么激动！”

        周洋打着哈欠往座位旁边扫了一眼，那群蠢蠢欲动的男生们默默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大长腿。

        女老师用她那高贵的眼神朝男生们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又接着讲：“好，咱们继续，讲到哪儿了？定语是吧？”

        “周洋”，屈辉晃了晃周洋的桌子,“周洋。”

        周洋往讲台上瞄了一眼，确定女老师没有再往后排看的时候，他转过头看着屈辉，“说！”

        “待会儿下课就冲，去迟了找不着好机位。”屈辉小声说。

        每逢周五，班上的男生就会组队去网吧开黑，可周洋今天没兴致，“今天不去了，没意思。”

        “我操！”屈辉情绪有些激动，但随即又压低声音：“你要不去，我们就得被吊打。”

        “今天真不去了，你们去吧。”周洋趴在高耸的书堆后面照了照镜子，真帅！

        “那好吧，”屈辉大失所望，“还想让你给我升级呢。”

        “下次吧。”周洋说。

        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就响起了。

        有人不知死活地喊了一声：“下课咯！”

        女老师瞪着喊话的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位起哄者估计早已经被她大卸八块了。

        “下课！”女老师怒气冲冲地合上了书。

        等着去网吧开黑的男生们就如同遭遇饥荒的难民发现了食物，争先恐后跑出了教室。

        为了好机位，拼了！

        网吧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同志们！冲啊！

        周洋伸了伸懒腰后开始往书包里装课本，其他的东西都可以不带，但唯独速写本必须带上。

        从教室出来，周洋直接去了操场。他不想回家，反正家里也就他一个人，回不回去都不会有人在意或者关心。

        周洋觉得自己特像一条狗，周志远想起他的时候就回家来逗逗，想不起的时候就把他扔家里不管不问。

        他今天想画学校那颗古老的香樟树，可刚把速写本从包里拿出来，钢琴房里就传来了一串美妙的旋律。

        放学这么久了，怎么还会有人在练琴？

        周洋站在琴房门口朝里面张望，他发现正在弹琴的人竟然是初三（四班）的凌茜。

        周洋之所以认识凌茜，并不是因为她是全校公认的美女，是男生们时常挂在嘴边的女神，而是因为在一次文艺汇演的晚会上，他给她找了一根凳子……

        “今天晚上来帮我弄几个造型。”管彤站在收银台说。

        “干嘛？”周洋嘴里叼着烟，说话有些含糊，“又是什么大型活动？”

        管彤走到周洋跟前，一把将他嘴里的烟给夺了过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左手把烟掐灭，右手拧着周洋的耳朵，“不许抽烟！听不懂是怎么着！”

        “疼！疼！”周洋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被这个女人给弄折了。

        管彤用力放开他的耳朵，“就是让你疼！给你点儿教训。”

        周洋摸了摸已经开始发烫的耳朵，“你要不是我表姐，我早就还手了。”

        管彤挑眉，“是吗？”

        有些人一旦在你心中树下了威严，无论你日后变得有多强大，当想起他时，心里还是会发怵。周洋也就是嘴上过把瘾，他其实打心里害怕这个从小就爱欺负他的表姐。

        大丈夫能屈能伸，无谓的牺牲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所以他谄笑着说：“管彤姐，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管彤说：“今天晚上有一场文艺汇演，化妆师人手不够，我朋友让我带人过去顶一下。”

        “那行吧，我跟你去。”周洋开始后悔跟着管彤学理发，每次店里一忙，他就总是会被叫来撑场子。

        晚会当天，化妆室忙成一团。需要做造型的人很多，光是一个大妈合唱团就差点儿让周洋的手给废了。

        休息空隙，周洋打算去外面抽根烟解解乏。

        “您好！可以帮我们弄一下头发吗？”

        两位女生挡住了周洋的去路。

        周洋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有一个空位置，你们谁先来？”

        “茜茜姐，你先弄吧，我等会儿也行。”女生说。

        “你先弄，我没什么特殊的发型要求。”凌茜面无表情地说完就离开了。

        “呃……”女生有些尴尬。

        周洋盯着凌茜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人倒是很美，就是太高冷。

        在做造型的过程中，周洋的余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凌茜身上，她正戴着耳机靠在墙角专心听着音乐。

        凌茜抬起头，眼神刚好与周洋对上，她没有躲闪，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

        周洋立马别过了头。

        当他再一次将视线转移到凌茜身上时，他发现凌茜不断地扭来扭去，应该是站得太久，腿发麻了。

        他往四周扫了一圈，没发现可以坐的位置。

        “你等我一下啊。”周洋和女生说完以后就跑出了化妆室，等再次回到化妆室时，他手里多了一根凳子。

        他调整气息，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他走到凌茜身边，“给你，刚好有凳子。”

        其实这凳子不是刚好就有，而是他在观众席死乞白赖求着保安大叔借给他的。

        “嗯？”凌茜诧异地看着周洋，但随后笑着拿过了凳子，“谢谢！”

        “嗯！”周洋慌慌张张地转身回到了工作岗位。

        “店里来过那么多美女，这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热情。”管彤调侃他。

        “你烦不烦！”周洋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管好你自己吧，单身贵族！”

        管彤挑眉，“跟我说说，她哪儿吸引你？”

        “不知道！”周洋确实不知道，他就觉得凌茜身上自带某种吸引人的气质。

        “哟！”管彤取笑他：“我家小弟弟情窦初开，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周洋赶紧远离她，“你好烦啊！”

        那天晚上，周洋破天荒地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完了整场表演才离开，舞台上的凌茜和化妆室的她判若两人，弹钢琴时的她少了一点孤傲，多了一点柔和。

        周洋盯着琴房舍不得眨眼，凌茜的脸旁一半沐浴在阳光下，一半埋藏在阴影里，就像她这个人，乘张的外表下有一颗炽热的心。

        他从包里拿出速写本快速构图，精致的五官，柔顺的头发，白皙修长的手指，他想用铅笔画出属于她的美。

        周洋看得出凌茜喜欢钢琴，那份热爱是藏不住的，可她怎么就成了女同学口中的坏女孩了呢？

        “同学，这里是琴房，不可以随便进入。”保安大叔正在例行检查。

        “不好意思！”周洋笑了笑，“我马上离开。”

        凌茜停下手里的动作，她朝房门口看了一眼，可那位背着黑色书包的男生刚好转身离开。她从背影就能看出那人是周洋，班上女同学们的暗恋对象。

        那次文艺汇演在后台相遇的时候，凌茜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周洋的名字，她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她记旋律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动来动去，可周洋却傻里傻气地误以为自己是站太久，腿发麻了。

        凌茜想到这儿就笑了，思绪被扰乱后，她也没了练琴的兴致，所幸将琴盖合上准备离开。

        她其实很爱弹钢琴，可自从凌韦奇去世以后，苏永梅就成天逼迫她练琴，比赛，考级已经成为她的家常便饭。她很反感也很烦躁，本来是自己的一大爱好，现在却活脱脱地变成了一项任务。

        正当她烦闷至极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发出了“嗡嗡”地震动声，她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磊子来校门口接自己了。

        她没有接起电话，而是拿着包离开了琴房。

        凌茜刚走出校门，磊子就骑着他那辆酷炫的摩托车从街对面赶了过来。

        “茜茜，”磊子按了下喇叭，“上车！”

        按照以往的风格，她肯定二话不说就跟着磊子上车，可她今天不想玩，于是没和磊子打一声招呼就自顾自地走了。

        磊子慢慢划着摩托车跟在凌茜身边，“我又发现一个好玩的地儿，跟我去玩儿吧。”

        “不想去！”凌茜并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磊子急了，他迅速把摩托车停在路边，然后下车去追凌茜，“干嘛呢，没看见你男朋友我在等你吗？”

        被磊子拦下后，凌茜有些不悦：“我今天不想出去玩儿，你就别烦我了。”

        “怎么了！”磊子紧张地问，“是不是这个学校有人欺负你？”

        凌茜摇了摇头，“你见过我被人欺负过吗？”

        “那倒没有，”磊子傻笑，“要是真有人欺负你，你也不至于会转到四中来，害得我都不能天天见着你。”

        磊子说的是她在二中的时候参与的那场校园打架事件，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观战，因为她根本没有动手。

        虽然她急着变坏，但也绝不会参与这种有伤大雅的事情，互相抓耳挠腮的样子很像泼妇，不符合她女神的气质。

        教导主任闻训赶来的时候，她很不幸地被列入了参与打架的人员名单中。她有很多机会为自己辩解，可当苏永梅一次又一次地责备她，不信任她的时候，凌茜觉得任何解释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是多余的，是无效的。

        她原本也乖巧听话，可凌韦奇的离开以及苏永梅的忽视导致她变得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苏永梅除了关心她的成绩以外，其余的事情一概不过问。或许是为了引起苏永梅的注意，刚上初中，凌茜就经常跟着一帮不学无术的人鬼混，所以在众人眼里，她就活该被退学。

        “今天跟我去玩吧”，磊子一把握住了凌茜的手，“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就陪陪我吧。”

        凌茜用力拍开他的手，“说了不可以碰我！你下次要再记不住就分手！”

        “我错了！”磊子紧张地举起了双手，“下次再也不敢了。”

        磊子在别人面前总是耀武扬威，可在自己这里却变得小心翼翼，凌茜最后还是心软了，“走吧，我陪你去。”

        “好嘞！”磊子推着凌茜兴奋地朝摩托车走去。虽然凌茜从来不允许两人之间有亲密的举动，但他还是不在乎，只要凌茜是他女朋友就行。

        两人戴上头盔后，磊子快速轰动油门，凌茜重心不稳，一下子扑上前抓住了他的肩膀。

        奸计得逞，磊子邪魅一笑，“抓稳了！”

        看着眼前瞬息万变的街道，凌茜突然感觉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去往哪里，会遇见怎样的风景，她对前路一无所知。

        她前些天还在为苏永梅拒绝了追求者的事情而高兴，可今天就被告知苏永梅打算重新组建家庭，她马上就会有新家，可那里并不属于她。

        凌茜思绪万千，可她突然看见街道上有一抹白色的身影，是周洋，他正骑着自行车穿梭在过往的行人之间。

        磊子的车速太快，周洋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凌茜的视线里，她忍不住回头又多看了几眼。

        周洋身上散发着活力与生机，这些是她到目前为止接触的人当中所缺失的东西，那也是她内心深处所向往的。

        “马上就到了。”磊子说。

        磊子口中所谓好玩的地儿是一条酒吧街。

        “我朋友他哥在这儿开了家酒吧，今天去给他暖暖场子。”

        磊子把摩托车停好后，凌茜摘下头盔跟着他进了一家叫做猎人的酒吧。

        “猎人？这名还真耐人寻味”磊子自顾自地说道：“这俩字要合一起就是勇猛的捕猎者，单拆开来看，重点就在一个‘人’字。”

        凌茜没空搭理磊子，她现在已经快被一股强劲的音浪给吞噬了，光站在门口就让人觉得里面热闹非凡。可进去后她才发现，偌大的酒吧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果然还真是来暖场子的。

        “呦，磊子来了。”貌似是店老板的人正在吧台擦拭酒杯，他朝凌茜看了一眼后，笑着跟磊子说：“你小子艳福可真不浅啊！”

        “马哥”，磊子走上前和他打招呼：“怎么没人？”

        店老板放下酒杯，“夜猫子还没出来呢。”

        和磊子的朋友简单认识之后，凌茜随意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坐下，那些男生讨论的话题，她实在没有兴趣参与。

        “怎么了？”磊子走了过来，“感觉你今天一点兴致都没有。”

        “没事儿”，凌茜有些心不在焉，“你去和他们聊天别管我，我记一下谱子，快考级了。”

        “那……”磊子犹豫了，“我过去了，有事记得叫我一声。”

        “嗯。”凌茜一直盯着琴谱，“别打扰我。”

        不知过了多久，客人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酒吧突然变得沸腾起来，不断调高的音乐声让凌茜产生耳鸣。她看向磊子，磊子正在和那群朋友把酒言欢，并没有将视线投到她这里来。

        摇曳的灯光，飘渺的烟雾以及带感的音乐，给人营造出了一种醉生梦死的景象。

        她把视线转移到了人群中，来的人除了有成年人之外，还有像她这样混进来的未成年人。

        看着一张张稚嫩的脸正在舞池中央纵情摇摆，凌茜很想知道他们心中到底藏了多少寂寞和孤独，才会想要这么放肆地宣泄心中压抑着的情绪。

        酒吧很嘈杂，可凌茜却异常安静，她的精神世界很空虚，灯红酒绿的生活并不能填满她内心缺失的一角。和磊子混在一起，每天除去上课，其余任何闲暇的时间都会被拿来娱乐消遣，在磊子身上，她看不见前方，也看不见未来。

        “宝贝儿，”磊子摇晃着身子走到了凌茜跟前，“我想亲你。”

        凌茜见他喝醉了就没和他计较，她冷冷地说：“你喝醉了，回去吧。”

        “让我亲一下怎么了！”磊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强硬地将她从沙发上扯了起来，“有你这样做女朋友的吗！连手都不让碰一下！”

        “撒手！”凌茜瞪着他，“你如果还想继续处下去，那你最好现在就放手。”

        也许是为了面子，也许是酒精让人丧失理智，磊子用力将她按在沙发上，“我今天还就不撒手了！”

        眼见着磊子快亲了上来，凌茜立马抬腿，用膝盖狠狠地顶在了他的□□。

        疼痛让磊子变得清醒，他意识到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心中顿时充满了悔意：“对不起！茜茜，我错了！我今天晚上有点儿喝多了。”

        “分手吧。”丢下这句话后，凌茜抓着包快速冲出了酒吧。

        奔跑在无人的街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这一次是真的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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