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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庆历九年,穗子岭闹了严重的饥荒,大量灾民涌向清水镇,一个方圆百里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朝廷征饷都忽略的小镇。

        由于红河县长的姑父过几日做寿,清水镇宵禁取消,百姓日以继夜赶制寿礼,亭长赵城在为当月的贡银发愁。

        清水镇城墙边的野坟场,腐烂的尸体、凝固的血液和早些年设在这里的排污口,将城墙根沤坏,离倒塌只欠一推。却没有一条活着的生命愿意靠近,因为隔着数十米就会闻到恶臭,眼睛也会被熏疼。

        深夜,一辆简单却不朴素的马车悄声前行,在毒气未涉及的最后边界拉紧了缰绳。上空众多枯瘦犹如魔爪的树枝,将本就昏暗的月光隔绝到近乎没有。

        一声短暂却响亮的鸟鸣后,漆黑中响起了有序的沙沙声,短促有力。一瞬间,马车前跪下十数个黑衣杀手,他们低着头,一动不动融入夜色。

        “公子,九个已斩杀完毕,剩下一个,逃进了野坟场。”

        沉默,让为首的和身后十数个一齐拔出了短刀。三天,从京城到清水镇,击杀十个大内密探,这是他们的任务。眼下是最后的时刻,自尽是逃不过的,但他们不明白,何以惊动了公子。

        “烧了。”马车内传出清冽的声音。

        短刀停滞空中,擅自行动也是重罪。黑衣杀手们恢复“不存在”。

        车夫晓月跳下马车,将马鞭堵在刚要询问的慧灵唇上:“烧了,任务结束,回去领赏。”说完又用马鞭挑起慧灵的下巴,在昏暗中探究那张秀气的脸,打趣道:“要是我记得不错,再有五个任务,你就可以出去了,怎么样,郎君找好了没?”

        马车内一声轻咳,让晓月松了马鞭,瞪着那对有着同样杀气的眼睛。“哼。”重新坐上马车,挥着马鞭,冲向黑暗道:“愣着作甚,去烧啊,连那些蠕动的蛆都一个个扒拉出来烧干净。”

        杀手们开始行动,放火远比杀人简单,可野坟场的烂尸们不给面子。只能扯下好些干枯的树枝,直到清冷的月光径直淌下,那堆被/干柴包裹的垃圾才升起青烟。

        恶臭经过加热,功效更甚,青烟浓雾,未见火光。野坟场,即使火焰也带不来光明的地狱,却隐隐出现几声虚弱的求救,声似小猫。

        晓月的脸上毫无波动,慧灵却急匆匆回禀:“穗子岭的灾民,从沤透的墙根底爬进来,手都烂了。”

        那孩子求生的样子,让慧灵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她奢望晓月能放过她,在这个连蛆也要翻出来杀死的屠宰场。

        沉默,不用看也知道晓月露出了那副故作成熟甚至狡黠的笑,她对一切雌性都充满敌意,即便一只蛆。

        “她长得像璃贵妃,眼睛。”慧灵急忙补充。

        璃贵妃是晓月的胞姐,也是她唯一在世的亲人。可不提问,不拒绝,不求情是天星阁的规矩,谁触碰谁就得受极刑。慧灵知道,但无法自抑。

        砰一声,不知烧到什么,也许是排污口堵塞的粪便,爆炸一般,火光四溅。野坟场的火终于熊熊烧起来,腐烂的骨头们在热烈的火焰里咯咯作响,像在发泄他们的愤怒。

        晓月抡圆了马鞭,朝着那张清秀却倔强的脸,那句像璃贵妃,出自一种侥幸,却精确地踩中了她的死穴,她发狂似的要宰了慧灵,却在一瞬间被马车里的那位用杯里的几滴冷茶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猫叫声没有了,火越烧越旺,慧灵甚至不敢抬头看向那刚被破坏的高级绸布小帘。可她颤抖地站起,虔诚地作揖:“公子,慧灵求您。”

        两根即使在漆黑中,在烟雾中也纤白到反光的手指探出帘子漫不经心地挥了下。慧灵飞似的冲进火里。

        “就那么喜欢她?搜集她的相近品,包括我?哼,可惜我不是她的双生子。”晓月咬牙切齿,似在诉说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看了眼攀向高空的烈火獠牙,哼了一声:“可惜啊,面目全非的臭瞎子还不如死了好。”

        清水镇的百姓闻到了恶臭,也看见了夜色中缭绕的红晕,在赶制寿礼的同时咒骂野坟场已经死透且很快就被烧干的烂尸们。亭长赵城无暇他顾,瞪了眼汇报情况的差役,继续发愁月底的贡银。

        穗子岭的灾民自打上上月把余粮交给清水镇,就陆陆续续断食,上月他们头一回赊贡,赵城便把那些瘦到脱相的畜生拉走卖钱,并指责他们拖欠了朝廷的税款和军饷,朝廷要诛他们九族,吓得他们宁肯饿死也不敢出乡。

        但人饿到没有理智,甚至开始想要吃人时,就顾不得任何将来可能的降罪,他们冲向清水镇,带着恨意,却接连死在路上。翻山越岭,来到镇口,变成活靶子让守卫的官兵练刀。野坟场那堵一推就倒的墙,他们更是无力推动。

        沈小醉,是唯一还活着的穗子岭人,在吮吸了数个同行者的鲜血后。

        她咳嗽着,在浓雾中竭力捕捉新鲜的空气,力度等同那只捉着慧灵衣角的小血手,宁肯断掉指头也绝不松开。

        一向整洁的慧灵满头是灰,抱着小家伙,笑地幸福,一种来自心底尘封已久带有一丝自由意味的笑容。

        她身后的火焰还在燃烧,黑衣杀手们用树枝翻找着残存的生命,骨头们依旧咯咯作响,灵魂伴随着黑烟升向天空。

        晓月死瞪着慧灵怀里那个发臭的秽物,却发现她容貌未损,那双眼睛虽然被烟熏得通红,睁不大,可确实像她,甚至像那个还未出阁把好吃的都留给妹妹的她。

        晓月转而瞪着慧灵那只被扯掉衣袖,后被烧的血肉模糊的手臂:“值吗?”

        慧灵将孩子放下,扯下她脸上的破布,完全露出那张满是泥污的小脸,然后自己跪下,侧着身子隐藏不堪的手臂,生怕污了马车里那个可能从没看过她们的眼睛。

        拔出短刀:“公子,慧灵错了,叫这孩子入天星阁吧,用我的名字,替我继续侍奉公子。”说完便一刀插入心脏。

        小家伙不再咳嗽,睁大眼睛,被慧灵扶起来给马车磕头,听她用最后的气力嘱咐:“记住,你以后叫慧灵,终生侍奉公子,不得-”

        慧灵同样被封住了穴道,却延缓了她的死亡。

        “为何舍命救一个将死之人?”小帘子被完全掀开,车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外面清新,阴影下直挺的胸膛穿着雪白的锦缎,月色的脖颈,和不敢望去的以上。

        语气平静似水,但慧灵明白,那是那位最大的恩慈,心中的感激和愧疚无以复加,只能趁着那股冲动还未散尽,厚着脸皮说道:“慧灵想家了,公子大恩,就叫这孩子替我还吧。”

        晓月翻了个白眼:“天星阁不收大娃,你自己破了例,还想让公子为难第二次。”

        “求公子同意。”小家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跪好磕头,每一下重地像在自尽。

        慧灵终于没有力气的折下去,呈一种最没有礼仪的姿势,她的精力都汇聚在手上,抓紧小孩的手,虚弱地重复:“答应我,终生侍奉公子,用你的命去守护。”

        小家伙并不看她,而是恶狠狠地盯着马车,仿佛里面坐着的是她的仇人。

        她咬着牙,却淌着泪,直到手腕上的大手无力滑落,她才看向那张还来不及认识的脸,冲她点头:“我答应姐姐。”然后捉起慧灵的手,将她的眼睛合上,将那片刚才保护自己的碎布盖在慧灵脸上。

        身后的坟堆不再发出骨头的咯咯声,攀不上高空的青烟只能在地上不甘心地缠绕,火势渐小,马车上的小帘子被重新放下,晓月被解了穴道,当着跪在旁边的黑衣杀手们,愤怒地用马鞭抽打女孩。

        黑衣杀手们都低着头,没人看向已经死去的,他们曾经的头。在半晌沉默后,为首的上前平静汇报:“公子,那人可能逃了,后面只有一条活的。”

        那条活的,指的是小家伙。

        因为无人关注,晓月很快没了兴趣,收起马鞭,坐回到马车上。看了眼紧闭的帘子,冷冷说:“恩,烧死了,回吧。冷子秋,这支以后你带。”

        “是。”

        一声鸟鸣,黑衣杀手消失于夜色中,连同慧灵。

        小家伙不知何时爬到了马车下,死死抱住车轮,力度等同刚才抓着衣角。

        “死皮赖脸。”晓月正要跳下,被喝住:“带回去治好。”

        语气不容辩驳,晓月讪讪道:“何必费那周章,直接把眼睛挖下来,岂不省事。”却下车将孩子抱起“她不能和你共乘马车,帘外是我的底线。”又补充道:“你说过生日这日听我的。”

        小家伙找死道:“哦吼,哥哥不喜欢你,你倒贴也没用。”随即被晓月点了哑穴。

        马车行驶,小家伙很快睡着,但更像是放松警惕后的昏迷,她并不信任帘子里那个冷漠的人,但却相信肯为素未谋面的她牺牲性命的姐姐,那句对生命的承诺,即使是假的,为了刚才流干的热血,也该顺从。

        沈小醉并不是什么好人,即使她的年纪还未及笄,坑蒙拐骗哪怕杀人放火,再恶劣的事情她也做过,但她从不愧疚,因为她只想活着。这一个理由足以和世界为敌。

        但今天,她愿意为她的生命再添加一个理由。她决定改名慧灵,哪怕继续害人。

        马车不多时便驶出恶臭的清水镇,夜幕繁星点点,空气中弥漫花草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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