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西里斯一点都不愿意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

        他灵魂里包裹着的红色太过灼热，与这所古宅里所有的东西都相互排斥。

        “我不会娶她的，你们就算再怎么逼我也没用！”

        少年站在餐桌前大声地吼道，一点也不像个优雅的布莱克。

        他母亲沃尔布加此刻也绝对称不上优雅：“有本事你给我再说一遍？！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妄为让布莱克家族失去了多少利益？！”

        西里斯也不甘示弱：“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喜、欢、她！”

        沃尔布加的声音全然是激动：“你喜不喜欢那又如何？！谁在乎你喜不喜欢？！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听话，做好我让你做的事——”

        “你少管我！”西里斯梗着脖子打断了她的话：“布莱克家族的祖训令人恶心——你们一个个都在坚持狗屁一样可笑的‘纯血至上’主义，只要不遵守的统统都要被驱逐，这就是布莱克吗？我才不稀罕！”

        “你这个逆子！布莱克家族将以你为耻！”沃尔布加被他气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我宁愿也被驱逐，也绝不要任何事受你和父亲的摆布！你们有雷古勒斯这个听话的乖宝宝就足够了不是吗？！反正他从小就懂得怎么讨你们的开心，而且也坚持着那套可笑的观念！”西里斯像一头暴躁的狮子，面对着怒意攀升的母亲，他没有丝毫退步和片刻服软的想法。

        “闭嘴！”沃尔布加抬手就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墨色的眼底翻滚着暴怒的熔岩：“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你的房间去！我不想看见你！”

        西里斯抬手捂了捂发烫的面颊，转身便踩着楼梯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将门用力地甩上。

        雷古勒斯在自己的房间将他们母子两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即使奥赖恩和沃尔布加几乎从不批评他，但是这不意味着他所有事都能恰好办在自己父母的心上。

        就比如伊丽丝·弗林特。

        奥赖恩在当晚回去后除了和沃尔布加一样对西里斯的表现感到极度愤恨，剩下的就是仅有的对这个小儿子临场应变能力的稍稍肯定——要是他也不知变通地和其他家族的女孩跳舞，真的让这位弗林特小姐独自一人在各个纯血家族的家主和继承人的见证下被当众“弃之若履”，然后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那布莱克家族就再也别想轻易拿到弗林特家族背后的产业群的通行券了。

        再度回到霍格沃茨，伊丽丝仍是那个优雅到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的弗林特小姐。

        仿佛假期里发生的那件事已经被她给忘怀了一样。

        硬要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的话，那就是沃尔布加对西里斯的控制欲更上一层楼——这个大儿子在宴会上的“出色”表现不光让奇奎瑟里·弗林特拒绝参与博客和布莱克两大家族的交易问题，更是因为他第一支舞邀了帕金森家的小姐让弗林特和布莱克的关系进入到一个奇怪的“僵局”。

        明眼人都知道弗林特家族对这件事很不满意，要不是布莱克家族的小儿子最后关头主动担起他哥哥的“责任”，估计弗林特家族就已经重新对其他家族抛去橄榄枝了。

        奇奎瑟里甚至在心里隐隐有了人选，特拉弗斯和诺特。

        前者突然的示好让弗林特家主不得不重新考量这位盟友的实力；诺特最近在魔法部混的风生水起，卡罗家的势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伊丽丝看着窗外出神，脑子里回放着和奇奎瑟里的谈话：

        “父亲，我为什么不能成为家主呢？”

        奇奎瑟里喝了口红茶，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儿那双蓝色的眸子：

        “哪有女孩子去做家主的？就算有，你现在也还不到时候。”

        “我不想嫁给一个——”伊丽丝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一点分量，“我根本不熟悉的，也根本不喜欢我的人。”

        “你忘记我之前告诉过你的话了吗？”奇奎瑟里也盯着女儿那双带着些厌烦和怅惘的眸：“纯血家族的血统永远高贵——纯血家族的联姻从来不是喜不喜欢，而是合不合适。”

        “你和母亲也是这样吗？”少女的手紧紧攥住膝上的布料，她之前从不会与父亲探讨这种“原则性问题”。

        “我很爱你的母亲，但是这不妨碍我当年与她结婚的目的是弗林特家族和罗尔家族的结盟。”奇奎瑟里并不打算瞒着她，毕竟有些东西就不该存有幻想心理：“我原以为你和布莱克家的大公子能有联系，但是他那天的表现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如果布莱克夫妇教育不好他，那我们就没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伊丽丝只觉得她和奇奎瑟里的距离近在咫尺又恍若隔世：“您这次选了谁？”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一丝少女的朝气，就像蝴蝶在蕊心处微微振翅留下的痕迹。

        男人将桌面上的报纸翻了一个面，上面的魔法照片正动来动去。奇奎瑟里不疾不徐地开口道：“特拉弗斯和诺特，前者正好和你同级，后者虽然比你大，但是目前也没有订婚——你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他相互熟悉一下。”

        伊丽丝没有出声，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黑头发的中年男人。

        “当然，你还是要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布莱克大少爷搞好关系，弗林特家族可是布莱克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东西。”奇奎瑟里嘴角勾了个嘲讽的弧度，显得他更加不近人情了些：“沃尔布加那个女人可比她丈夫精明的多，我估计要是大儿子靠不住，她肯定就会让小儿子接近你。她不会轻易松口的，除非西里斯·布莱克死了，或者他不再姓布莱克。”

        奇奎瑟里没有再看她：“记住你的姓氏，我永远都不希望从今以后再听你问出刚才那样毫无意义且令我失望的问题。”

        斯拉格霍恩举办了一个“鼻涕虫俱乐部”，其实她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要叫这么个令人蹙眉的名字。不过鉴于对方是她的魔药课教授兼院长，有些事也就都不会被真的提出口。

        贝拉特里克斯和纳西莎分别嫁给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和卢修斯·马尔福时，西里斯打心眼儿里鄙视他们。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婚姻完全就是毫无感情可言的、只为了追求利益而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他最喜欢的堂姐安多米达早已毕业，不过有传言说，这位布莱克小姐钟情于一个“泥巴种”。

        伊丽丝听说后倒是并没有太大感触，但是她完全可以肯定——如果安多米达·布莱克真的嫁给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那么布莱克的家族树上一定不会再出现她的名字。

        归根结底，伊丽丝和她接触的并不多，雷古勒斯见到这位表姐也就只是打打招呼，并不会展现得多么热情。

        弗林特家族的来信又一次让她注意和西里斯走得近一些，少女看完信后将纸张重新折叠，微长的指甲在折痕处用力地划过，像是要把信里的内容永远都封存起来。

        她有意不去看格兰芬多长桌，暑假里的那次经历仍没有让她释怀。

        知女莫若母——琳塔菲托尔在信里特意叮嘱她不要忘记家族长女的责任。

        少女的心思难猜也不难猜，就像晨钟暮鼓时流动的片刻沉寂，是开始，也是结束。

        西里斯的很多行为对她来说其实是不能理解的，尤其是他对纯血主义的排斥。

        奇奎瑟里和琳塔菲托尔从小就告诉过她，她既然享受着弗林特家族带给她的一切便利，那就要对弗林特家族负责。

        高贵的姓氏从不只是用来炫耀的通行证，堆砌在其中的信仰才是让它经久不息的血液。

        布莱克信奉“永远纯洁”、博克秉行“利益至上”、格林格拉斯坚持“明哲保身”……

        弗林特也有世代相传的宗旨：

        因时制宜。

        弗林特家族的族徽是一只口衔金钥，爪踩宝盒的乌鸦。

        乌鸦是最聪明的鸟，它审视着最能带给它好处的人，向被选中的人抛出弗林特家族的筹码。

        而当盟友不再有利，乌鸦将带着宝藏振翅高飞，寻找下一位可靠之选。

        弗林特家族有选择的权力，但伊丽丝却没有。

        图书馆西北角最靠墙的那个位置几乎成了她的专属座位，平斯夫人对这个经常来图书馆的乖巧学生也乐于为她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但是今天不行，她有些拗不过自己的情绪了。

        眼角早就滚落不知多少颗珍珠了，若是能串成线的话，估计梅林已经能拥有一圈项链了。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面对西里斯，她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该用什么姿态去和这个少年打招呼。

        如果说之前他们的问候方式只是单方面的注意或是碍于礼节双方都沉默地点头相应，那么现在她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拉近自己和这位布莱克大少爷的距离。

        他与她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周末的霍格沃茨没有什么人，高年级的学生大多去霍格莫德村，低年级的学生也都窝在宿舍或是图书馆，要么就是魁地奇训练。

        天文塔有一处废弃的空教室——之所以用“废弃”这个词，其实还是由于它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教室。

        拉开隔间门，就不难发现这是个堆砌废旧天文仪器的储物间。

        一扇镶着马赛克玻璃的隔间门把这块空间一分为二，沿楼梯拾级而上，既可以从外面拉开隔间门进入到里面的房间，也能借助拐角处的画像从里面进去，然后拉开隔间门走出来。

        伊丽丝只知道从外面进去的方法，不过她很爱倚栏而望，感受城堡里自由自在的风带着外界的洒脱拂过脸上和身上每一处地方。

        每当这时，就好像她也是自由的。

        西里斯·布莱克愿意为了自己的自由不惜反抗家族，与布莱克的理念背道而驰。

        她不敢，她甚至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就是可耻的。

        拿着那枚西里斯曾交给过她的戒指，银戒泛着清冷的寒光，刺的她手心发凉。

        戒指内侧刻下了“black”——没有什么宝石镶嵌，戒指外圈刻着一圈繁琐的黑色花纹。

        她曾经为之高兴，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对“爱情”有一股莫名的憧憬和向往。

        即便那时她根本不了解爱情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西里斯的忽冷忽热随着她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得有迹可循，他展现出来的所有热情，都像是被早早训练好的、不知道挨了多少威胁才被迫妥协后的无奈之举。

        他身上有一股很矛盾的气质：

        黑发灰眸的布莱克基因让他从外表上看起来高贵冷傲，内心的洒脱不羁则让他有着与布莱克背道而驰的叛逆和自信。

        弗林特小姐当然不认为自己喜欢这么一个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西里斯布莱克是她十多年来印象最深、弄乱她情绪最多的人。

        日暮晚风的温柔没能抚慰少女心中愈来愈深的创伤，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惹得西里斯这么不待见自己。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阖上眸子，努力遏制住决堤般的坏情绪。

        背靠着那扇隔间门，她像只刚离巢的小兽似的呜咽痛哭。

        弗林特决不被允许做出这种有伤体面的事，但四下无人，她是不是也可以像西里斯·布莱克那样，短暂地只做一小会伊丽丝？

        一张手掌大小的边角参差不齐的羊皮纸从隔门下被递了过来。

        伊丽丝心下一惊，她来这里时没想过会有第二个人。

        上楼时她还仔细观察过，明明只有她一个人上来的。

        羊皮纸既然是从里面递出来的，那就说明这个房间还有别的入口。

        突然为自己的莽撞深感后悔，伊丽丝皱着眉头拿起那张皱巴巴的羊皮纸。

        上面只有一句歪歪扭扭的话：

        「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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