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试探

[身体不断下坠，柔软细密的发丝在风的托举下向上浮起。

        彼得抬头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追着他跳下来。

        忘不了的红蓝制服，刻入骨髓的条件反射。

        演练千遍的场景。

        但，彼得下落的速度太快，“蜘蛛侠”追不上他。

        长长的蛛丝从那人手腕处的发射器中迅疾发射出来，追着他，黏住他。

        ……

        彼得感觉自己被向后折成了两半。

        头重重撞在水泥路上。

        原来——这就是格温的感受。

        原来这么痛。]

        彼得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米白色的天花板。

        [检测到宿主心跳频率过快，是否需要系统刺激神经中枢，镇定情绪？]

        彼得喘着气，尝试脱离这种强烈的负罪感。

        [宿主？]

        没有得到回复的系统又问了一遍。

        无机质的声音中带了一些疑惑，这让祂听起来有了些人情味。

        “不，谢谢。”

        彼得习惯了帮助别人，习惯了忍受痛苦，一个人无声的夜晚，他总是能捱过去的。

        [那…好的，如果这是宿主您的意愿的话。]

        现在还并不算天亮，窗户外边灰蒙蒙的。

        根据自己之前也经常翻窗进入卧室的经验判断，红头罩还没有回来。

        彼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梦让他彻底失去了睡意。

        他较常人更强悍的自愈能力似乎从来到了哥谭就出现了问题，即便身体难以摄取足够的养分，之前在纽约的时候伤口也在肉眼可见地慢慢好转着，但从昨天晚上在红头罩的床上躺下到现在，彼得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伤口的愈合好像被按下暂停键。

        不过大概是适应了伤口的存在，也正好无事，彼得决定多去了解了解那个系统。

        彼得原以为那只是一道程序，任务发放器罢了。

        但从祂刚刚的那句“宿主？”特别是“？”中，彼得忽然抓住了什么。

        祂似乎在成长，开始不只是单调地问答，学会了疑问。

        祂会有自己的情绪吗？

        还有那句——“那…好的。”

        很明显，祂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

        以宿主意愿为第一要旨吗？

        “你，——可以说一说你是怎么知道三天后有拍卖会的吗？”

        彼得依旧躺在床上，只偶尔扇一扇眼睫毛，从外面看去好像还沉浸在噩梦中。

        [宿主你好，系统可以自动抓取一切信息。]

        “一切？网络上的一切，还是？”

        小彼得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慢慢发出疑惑，一个字一个字蹦着出现，试着得到系统更准确的答复。

        [只是“一切”，任何存在的事物，只要留下痕迹，就可以被抓取。]

        哇哦，哇，这可真是，amazing…

        彼得感到惊讶，为系统丝毫不设防的答复，为祂蛮横不讲理的超强能力，也为自己内心猜想得到证实。

        祂确实有在尽可能的满足我？

        彼得在心中小声地说着“谢谢”，而在系统看来这可爱极了。

        祂喜欢这个人类——喜欢他金子般的心灵，和偶尔展露的少年人的羞涩。

        他一字一顿地，在心里默默问自己问题时的样子也确实让系统感到了可爱。

        祂还挺希望接下来可以一直与这个男孩共事的。

        ……

        “那个拍卖会是？”

        [在韦恩酒店举行。]

        [由哥谭背后的猫头鹰主持。]

        [大概还会有许多其他城市的权贵富商赶来？]

        “之前你说只要完成一个任务，就——”

        [是的，系统将不会控制宿主的行为。]

        “可第一个任务只是顺利进入拍卖会？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

        彼得深吸了一口气，“嘶”

        好吧，还是挺疼的。

        [……]

        系统沉默了一会，[为宿主治愈发烧所消耗的能量只足以发放此等级别的任务。]

        okay

        彼得在心中愣了一下，他以为系统会在意宿主的想法就很不错了。

        没想到居然还这么，嗯，怎么说？

        “等价交换吗？”

        [是的，所以系统希望宿主可以留下来。]

        “啊……”

        或许？

        彼得没有许诺什么，他已经没有几年前刚刚出道时那么意气风发不惧一切了。

        ……

        天亮了，杰森一直没回来。

        有那么一瞬间，彼得庆幸自己的自愈能力出现了问题，不然他该怎么和红头罩解释原本刺眼的伤口和破损的皮肤是一晚上就光洁如初的？

        彼得翻下床，拿起杰森留下的那张纸条——

        男孩，你可以先留在这里。

        明天我会给你带一些衣服和食物。

        彼得为杰森的贴心感到一丝难受，这大概是他近期收到的唯一关心。

        但还是那句话，彼得害怕自己动作太多显露出不寻常，放下纸条就悄悄走出卧室，坐在了沙发上。

        窗户外偶尔飞过几只乌鸦，路灯疏落落地排布在街道两旁，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光，却在清晨的阳光里近乎透明。

        彼得看了会儿窗外，将自己蜷起来，蹲坐在沙发一角，完全被侧面和后面的米黄色沙发包围着，像是已经后退到无路可退。

        整个人都被孤独与寂寥包裹，好像将自己抛出了人群，与世界格格不入。

        杰森拎着他让手下买来的衣服包装袋，走进屋子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hey,boyareyouok"

        门锁转动的时候彼得就从自我世界中脱离出来了，现在他用点头作为回应。

        “uhm，你饿了吗？”

        杰森将袋子放在桌子上，走去一旁的冰箱那里。

        他不说还好，杰森一说彼得就感觉原本已经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胃又开始张牙舞爪，疯狂叫嚣着对食物的渴望。

        “咕噜”

        彼得感到一丝羞赧，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些浅淡的红色。

        杰森挑了挑眉毛，没去嘲笑那个因为害羞已经连忙从沙发上跳下来的男孩。

        只提醒他，“小心点儿，你的伤还没好。”

        杰森决定一点点地得到那个男孩的信任，再从他的嘴里得到事情的经过。

        因为该死的昨天他查了一晚上却一无所获，他在犹豫要不要去找提姆帮忙。

        别惊讶，他已经跟那个家伙和好了，虽然刚得知那人的存在时杰森确实很崩溃。

        但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杰森总得明白这一点。

        不过杰森暂时还没打算不顾面前这个小男孩的意愿，将他的隐私暴露在整个蝙蝠家。

        他又不是老头子——

        没打算对所有出现在犯罪巷的人了如指掌。

        他只是有些担心这个男孩。

        “你身上还有伤，就吃的清淡一些？”

        “好。”

        杰森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其实已经给彼得做了决定，虽然是好心，但他明显没有给男孩拒绝的机会。

        他到底是也被蝙蝠侠影响的很深。

        彼得想着漫画里的剧情，再看着现实中这幅□□大佬红头罩洗手作羹汤的场景，多少是有一些错位与切割感。

        而且他居然就这么把面具摘下来了？

        老实讲，在看到他自然地把红色面具摘下放在一旁然后就走进厨房去，彼得是真的被惊到了。

        所以他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因为宿主天然会让人产生好感，降低警惕心。]

        突然出声的系统让彼得的呼吸乱了一拍，还好杰森在离自己几米远的位置，不会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差点忘了系统可以随时监控他的想法。

        “是吗？——

        你这么觉得？”

        可怎么我没有感受到呢？

        联想到自己被校园霸凌，被媒体抹黑，彼得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系统也陷入了沉默。

        彼得拿起一旁的袋子，翻出里面的衣服。

        很漂亮，很昂贵。

        虽然他只是个贫穷的男孩，从来没有机会穿上这样的布料，但，还记得？他曾经也为《号角日报》工作过。

        即便他不为时尚部工作，每天都高谈阔论的女士们和先生们也已经让年轻的小彼得对这些奢侈品有了清晰而又深刻的认知。

        “这…这是给我的吗？”

        男孩迟疑的声音小声地传来，杰森回过头去，“当然。”

        “你可以去试一试，我觉得尺码应该是没问题。”

        “tha…thanks”

        男孩看起来还有些害怕他，但已经在努力试着表达自己的谢意了。

        彼得走回卧室，里面还套嵌了一个小房间，用来洗漱和改换衣物。

        彼得拿着手里那几件左看右看，都很……一言难尽的衣物，陷入了沉思。

        好看是好看，但——

        这是杰森买的？他口味，嘶，是这样子的吗？！

        无论是可爱的白色猫咪套装还是清纯的海军领衬衫和白袜子，包括那套宫廷风小少爷感十足的男款洛丽塔套装，彼得都不是很想穿。

        就没有普通一点平凡一点的吗？

        而且这几件也不是一个风格啊，彼得抓狂的想。

        ……

        杰森把粥和小菜端出来，在沙发上坐着，想他怎么换了这么久。

        因为伤口的问题，不太好换吗？

        正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抱歉，准备走进去帮忙的时候，彼得出来了。

        wow,他是说amazing…

        杰森自己其实也不知道那几件衣服是什么样子的，只大致跟他的手下说了句尺码，还有那是一个大概十五六七的男孩，就让他们去看着买了。

        夜训结束后红头罩也没仔细看直接就拎了回来。老实说，杰森也没想到他的手下们还挺有艺术感的。

        穿着一件海军领米白色衬衫的男孩，将衣服下摆压进短裤里，白色的长筒袜和脚下的小皮鞋让他的腿看起来又长又直。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腿本来就那样。

        杰森想东想西的，决定暂时不去看那个皮肤白皙，好看面孔，却显得有些稚嫩的年轻男孩了。

        他看起来马上就要彻底缩进自己的壳，落荒而逃了。

        “看起来还挺合身的？”

        杰森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餐桌旁边，给彼得拉开了一个椅子。

        “嗯，谢谢。”

        彼得坐下来，按照自己此前的人设跟杰森道谢。

        羞涩的，可怜的，担惊受怕的，刚逃出生天的。

        但是他真的挺饿了，却又不能表现出自己与其他人胃口的不同。

        所以彼得只能慢慢地喝着那碗杰森出于好心特意为他熬的米粥。

        慢慢地。

        真的很煎熬，彼得现在只想囫囵地咽下嘴里的所以食物，在大口大口塞进炸鸡，汉堡，或者随便什么高热量食物。

        但现实是，彼得只是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嘴里那黏稠细滑的病人特供小米粥。

        不得不说，杰森做饭手艺真的挺不错的，即便是平平无奇的一碗粥也做的让人不知不觉就喝完了。

        彼得拒绝承认这是因为他太饿了。

        而且那确实挺好喝的。

        杰森看着那个男孩放下手里的碗。“还好吗？”

        “嗯，很好吃，谢谢。”

        已经听了太多遍谢谢的杰森觉得这个男孩还真是有礼貌，和他不同，和哥谭不同。

        “所以，我们可以说说你的情况了吗？”

        杰森扫视了一下彼得，“你身上的伤，你今年多大了，你是不是可以一个人生活，以及，你是怎么来到哥谭的？”

        不等男孩开口，杰森接着补充，“别多想也别回避，男孩，你看起来就不像哥谭人。”

        “我只是希望可以帮到你，顺便找出来那个可能藏在哥谭的天杀的对孩子动手的人渣。”

        彼得当然知道红头罩是出于好意，即便他是一个反英雄，他也是英雄。

        不像自己，因为内心的不坚定而不配成为英雄，还害的他的亲人和朋友都离自己而去。

        彼得又开始陷入负面情绪中，这在杰森看来就是自己切实戳到了他的伤心处。

        “uhm,boy”

        “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

        “十八，我十八岁了。”

        彼得打断了杰森。

        “那看起来可不太像，养你的人大概没有给你充足的养分。”

        杰森试着让气氛缓和一些。

        彼得扯了扯嘴角，“maybe不，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

        “因为我的鲁莽和自不量力让我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i…imean,it''sjustaboutme”

        看男孩似乎是真的很痛苦，也难以短时间内说出究竟是因为什么，杰森决定暂时先放下这件事。

        他不能让受害人被二次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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