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这样不公平吧！

入夜已深，随着旱季的到来，夜晚变得越来越漫长。

        起风了，劲风掠过稀树草原，发出海啸般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气温骤降。

        这是入秋以来的第一波寒流，虽然跋山涉水到达这极南境时已是强弩之末，却依然声势骇人。

        这样的时节，落基山上应该已经下雪了吧！

        记得小时候，每当下起第一场雪，那个温柔的身影总会紧紧拉着她的小手，带着她去外面“咯吱咯吱”地踩雪。

        每当这时，她总是会“咯咯咯”地笑，尽情地笑。

        太远了，落基山太远了，故乡太远了。

        太久了，太久没有见过雪了，那个雪中的温柔身影也渐渐面目模糊起来。

        但是那凛洌寒风中紧紧握住她小手的温暖，那充满爱意的殷殷笑语，却根本无法忘怀啊！

        “我，一定会，一定要，再见到您！母亲大人！”嘉西娅杏目圆睁，一声娇喝，手中雪亮的长雉刀闪电般劈下，似乎要将这肆虐的寒风都生生斩断。

        “所以，明天我也一定要全力以赴！”嘉西娅手中的刀越舞越快，身形化为一片虚影。

        营帐的阴影处，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正紧紧跟随着嘉西娅闪展腾挪的身影。

        “唉！”

        一声低沉的长叹，欣慰而酸楚。

        ……

        当东升的旭日跳出地平线时，落星湖畔已是号角齐鸣，人喧马嘶，好不热闹。

        一夜北风后，气温骤降，枯黄的草叶上挂满湿气遇冷凝结成的露珠，人马呼吸间口鼻处隐隐有白气生成，这在稀树草原上已经算是很冷的天气了。

        圆形营盘的中心是一块偌大的空地，九连城各军正列队由各自的营寨开出，齐聚到此。

        落星湖位于薇山城偏东约一百里处，离西边的上四城较远，所以他们来的人相对少些，除了激流城来了五百名赤羽卫，其他三城都只来了约四百人。

        而就近的下四城，则近水楼台先得月，来的人比上四城平均都要多出差不多两百名，特别是上一届的主城月崖城，这次足足来了近千名士兵。

        要知道，月崖城总共也就六、七千人口，这已经差不多是倾巢而出了。

        八城中，激流城的人口与月崖城相当，其他六城则少一些，差不多四千左右。

        之前的薇山城，人口差不多也就五千左右，但现在，它的人口却已经是锁蛮九连城中最多的了。

        但其他八城，对这一情况却并不清楚。

        这与锁蛮九连城各城之间的相对位置是有关系的。

        上四城之间各自相隔约五十里，下四城也差不多，所以隐隐各自抱团，形成两个守望相助的集群。

        而这两个集群与薇山城之间，却都有差不多两百至两百五十里的距离，所以接触相对少些，对薇山城最近的种种变化自然也知之甚少了。

        但见到薇山军队列的那一刻，八位城主便明白，眼前的这支薇山军，绝不再是一支鱼腩军了。

        在九支军队中，薇山军的人数最少，只有区区两百多人，但他们的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

        两百多人，一水的大汉，个个猛如虎，壮似牛，动止齐整如一人，人人神情肃穆。

        而他们的装备，也意外的精良，盔明甲亮，枪长刀大，较之王国军甲级军团也丝毫不逊色。

        “嗵！”

        随着一声军靴重重跺地的声音，薇山军二百人同时立定，站在了预留给他们的位置上。

        空地的中央，用半人多高的帷幕拉了一圈，形成一个帷帐，八名城主正站在账中，看着薇山军亮相的这一幕，流露出各不相同的神情。

        有的诧异，有的好奇，有的忌惮，有的不安……

        然后，他们看见，在一名全副武装的军官护卫下，一名深楬色头发，湖蓝色瞳仁的年轻人正向着帷帐走来，脸上全无表情，从容自若。

        这，就是薇山城的新城主吗？！

        作为一名城主，他年轻得有些过份了。

        ……

        高歌刚一脚踏入帷帐，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便只听见一声呵斥：“你就是高歌男爵吗？为什么昨天不先来拜见主城的城主，不知道主城有约束众城的地位吗？你懂不懂规矩！”

        含胸腆腹，两撇鼠须，双目轻滑，这是下四城中的鹰踞城城主贝克特子爵，也是跟月崖城跟得最紧的。

        事先做过的功课发挥作用了，高歌一眼便知道了发难者的身份。

        “贝克特子爵，恐怕不懂规矩的是你吧。据九连城盟约，凡是会猎之年，九城齐聚后，上一届的主城之位便自动解除，九城重归平等，以使会猎能在完全公平的前提下举行。既然大家平等，我又有什么义务一定要先拜见谁呢？而且，也不见你来拜见我啊！”高歌微眯着眼，淡笑道。

        “你……”贝克特一时气结，又不知如何反驳。

        那个火焰般的倩影，投来微有些意外的一瞥。

        “好了，为些许小事，别伤了我们九连城的和气。”说话不紧不慢，一头花白头发，面容冷酷的便是月崖城的城主罗什，“等确定了主城之位后，再‘好好’认识一下便是。”

        他在“好好”这两个字上，不动声色地加重了语气。

        在他身后，站着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眉眼间颇有几分像罗什，年轻而俊美，但神情却有些轻浮和魂不守舍之感，频频向某个方向行着注目礼。

        九名城主各自都可带一名护卫入帐，一般都是带自己的儿子，喔，还有一个是女儿，这都是为了让自己的继承人多多接触一些必要的场面以增加阅历。

        高歌带着的，是军务部的部长卓拉纳马，作为薇山军成军后最重要的一次行动，军务部的部长自然应该亲自上阵。

        高歌只当没听出罗什语气中的不善，大大咧咧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便开口问道：“这回争夺主城之位，如何安排对战方式？”

        “我看就按上一次的办法，大家各自派出帐下实力最强的一名武士，车轮大赛，获胜最多的即为主城。”勃斯挥挥手道。

        立于他身后的嘉西娅的美眸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

        罗什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便大声提出异议：“现在看来，用一个人来决胜负偶然性太强，不足以代表一城的实力。我建议，这次大家各出五名武士，用淘汰赛的方式决出前十名，哪家在前十中占的席位最多，谁就是赢家。”

        “罗什城主，谁都知道，最近两年，你帐下又收罗了几名武者，你现在麾下的武者数量最多，用五名武士来进行比斗，你的优势最大，好盘算啊！”说话的是一名一脸皱纹的瘦老头。

        这是桃源洞城的城主伯内尔，老而多智，是上四城的核心城激流城的坚定盟友。

        “那勃斯城主提出用一名最强者决胜负又是什么意思呢？当我们都不知道吗？您的女儿嘉西娅上个月已经突破成斗师了。恐怕这已经是九连城境界最高的武者了吧！”贝克特针锋相对。

        “这是听谁说的！”勃斯霍然跳起身来大吼，他虽年近五十，脾气却依然火暴得很。

        嘉西娅最近境界突破的消息是激流城最大的机密，没想到却早已被对手获悉，城里要害位置一定有内奸，也难怪他暴怒了。

        勃斯城主的这次发飚，就像点燃了一个火药桶，八名城主吵成一片。

        从众人的互相指责和争吵中，高歌也慢慢有了一些了解，长期把持主城之位的月崖城，在处理许多事情中都有失公允，早就让上四城心怀不满了。

        要是能把银月带来就好了，那样，就能知道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谎言，一切就能更加清晰了。

        但这样的险不能冒，如果在这样的场合被识破了女妖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终于，大伙儿吵也吵累了，不满也发泄得差不多了，重新又安静了下来，只是人人都是气鼓鼓的。

        “大家稍安勿躁！选用哪种竞斗方式，我看还是大家投票决定吧！”一直冷眼旁观的高歌高声建议。

        一说起投票，八名城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高歌身上。

        显然，一旦投票，这八名城主肯定是四对四了，那，高歌就成了关键先生了。

        “咳！”高歌清了清嗓子，“投票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其实，这两种方式，都不公平……”

        “嘁！”罗什身后的年轻人，他的儿子狄瑟托不屑地打断了高歌，“对你们薇山城来说，不管哪种办法都是不公平的，你们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

        “住口。”罗什淡淡地阻止自己的儿子。

        “对喔！”高歌似乎恍然大悟，笑道：“那就按罗什城主的办法，以多人决胜负吧，不过我觉得五个人还是太少，大家各出九个人吧，这样打起来场次多，热闹。”

        “九个人太多了，场次都安排不……”贝克特刚开口想反驳，却被高歌打断。

        “要么就各出九个人比，要么我就弃权，哪边都不选。”高歌两眼一翻，道。

        罗什脸上的神情微微数变，最后点了点头，道：“我觉得高歌城主的办法不错，我投他一票。”

        我有五名武者，其中两名斗士，而其他八城据我所知武者最多的就是激流城，它有一名斗师，两名斗者，这样算下来，胜率依然是我占极大的优势。

        罗什是这样想的。

        有罗什带头，下四城中的其他三城都投了高歌的票，加上高歌自己的一票，五比四，最后决定的方案就是九连城各自出九名武士，以淘汰赛的方式决出最强者。

        高歌作为关键先生，免不了被那道火一样耀眼的倩影狠狠地瞪了好几眼。

        勃斯等人虽然忿忿，但也只得服从此决议，否则，永远别想决出主城之位。

        当然，激流城也不是毫无机会，如果它的三名武者都能进入前十，而月崖城的选手在竞斗中又出一些意外的话。

        各方的推荐名单很快就出来了，高歌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高歌城主亲自上阵？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恕我冒昧，请问您是武者吗？”贝克特拿腔作势地问道。

        帷帐内的众人都支起了耳朵，有几个脸上更是露出了讥讽的神情，高歌在金狮鹫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这样的传闻，它的传播速度可是很快的。

        “对，我是武者。”高歌淡淡道。

        众人皆惊。

        “你是斗者？！”贝克特兀自不敢相信。

        “不，我不是斗者，我是斗士。”高歌笑了。

        众人大惊。

        “你们有多少名武者？”贝克特鬼使神差地问了这样一句。

        “上阵的这九名都是武者，喔，还留了几名没得上场，另外还有几名留守薇山城。一共嘛，十五名武者。所以我刚才说并不公平——我指的是，对你们不公平。”高歌语气轻松，露齿而笑。

        帷帐内一片寂静，人人面面相觑，惊骇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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