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雾都孤儿(9)

卡特琳高昂着头颅，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阿娅却像丢了魂一般，仍旧僵直地站在原地，灰蒙蒙的眼睛里刚刚回光返照般的光芒仿佛一闪而过的星火，还没来得及照亮什么，就永远熄灭了。她绝望的坐在丈夫——不，现在应该只能用怪物形容——的床前，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脆弱瓷器。

        走到门口的卡特琳身上完全看不到那个在新婚宴上掩面哭泣的脆弱女人的模样，她得意洋洋——甚至有些失常的疯魔。

        楚红低着头站在阿娅的身侧，一只手搭在女人的肩上安慰着，直觉似乎在提示她卡特琳的不同寻常。她趁着卡特琳还在开门，打开了窥实之眼，不出意外的在她的身上看到浓重的如同实质的黑气。

        卡特琳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楚红看着她浑身的黑气，想要寻找源头。“咔哒——”门锁已经被转动，快要来不及了！楚红的后背冷汗淋漓：她有种预感，一旦卡特琳迈出这扇门，她就没有机会弄清这几百年前的真相了。

        她深吸了口气，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寻找源头，她的右眼又开始灼热——这个角度没有任何人看见，此时她的眼睛闪过诡异的红光。原本模糊的难以看出边际的模糊黑气此刻突然清晰了起来，楚红看见最浓的那道黑气是从卡特琳的右手发散而出的。

        她的手正从门锁上放下，楚红只来得及瞥见一闪而逝的两颗散发着最浓重的不祥气息的黑色石头，而关于那个是什么形状的戒指却根本看不清：或者可以说是已经看见，但自身固有的认知中根本没有与之相似的事物——这又是另一个神……

        楚红抿了抿掩在面巾下的唇，这个故事已经差不多该结束了，但她还有个不能确定的小猜测……正想着，卡特琳迈出了门框，嚣张的走开，楚红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失去了意识。

        待她再次醒来，她正站在阿娅新婚宣誓的那个漆黑的十字架旁：大约隔了有近50步。她抬头看见的又是火红的夕阳，黄昏逢魔时刻，她抬起手看到了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的鸡皮疙瘩。看了看身上的装扮：往日的女仆裙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套纯黑的乍一看有些类似修女服的长裙，唯一的不同可能是胸口没有十字架。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以十字架为中心，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像咒语般的神秘文字，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楚红再次睁大眼睛想要辨认这些是什么文字，然而娜丽莎的记忆中竟是从未见过;她又想着记住这种写法，却发现怎么样也无法记下，以她的记忆力，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张开窥实之眼：这些鲜血淋漓的神秘文字在她的眼里顿时发出强烈的黑色光芒，那种令人作呕的凝视感再次出现在她的身上，她立即闭上了眼睛，谦恭的低下头，然而还是立刻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此时从喷泉方向，走来了一大群人：她们全都穿着跟自己完全相同的黑色长裙。她们的中间站着一个低着头的金发女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那个女人正是阿娅！

        楚红感觉自己的身体跟上了那群女仆，完全失控的感觉真是糟透了！仿佛她就是一个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意识，没有自己的思想！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了激烈的逆反情绪，开始在躯壳中挣扎。

        然而直觉又开始在心底呼唤，她原本躁动的情绪像被浇上了一盆冷水，她冷静下来后知后觉的发现：刚刚那种激烈的情绪，在这种场合不自觉的行为根本不像平时的她。她背后再次洇出冷汗，不自觉的竟然被这里不祥的情绪诱导，差点做出蠢事。不用动脑子也能想到，如果刚刚她遵从情绪争夺控制权，被这里的人发现是外来者，后面到底会发什什么。

        楚红再次在心里深吸了口气，稳定了情绪，旋即她再次掌握了这具身体。

        此时，阿娅和女仆们已经走到了法阵的最外围，所有的女仆都停下了脚步，只有阿娅继续往前——瘦弱的身体仿佛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但仍不肯放弃拯救丈夫的心愿。

        楚红将目光投向身后——喷泉旁同样站满了人。全都是男性，也都穿着黑色的差不多款式的长袍，熟悉的隆卡管家沉默的站在那群人最前排。而那个曾经天真活泼的男孩，现在沉默着禁闭着双眼，站在喷泉的中央——原本在那里的雕像已经不见了，只剩光秃秃的平台，平台上同样写满了血色的咒文。

        楚红心中不忍，她握紧了手掌，最后只能无力的放下。指尖变得青白，但她隐隐明白：这里只是阿娅，也就是所谓的钟楼女工曾经的记忆，在所谓的时间之主的力量下，在扭曲的时间夹缝中形成的回忆，她只能被动的走下去。这些原本发生过的事，她没有改变的可能。

        她收回目光，再次投向十字架下。卡特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阿娅身旁，两个昔日的情敌再次站到了一起，只不过如今身份互换。曾经感情中的失败者如今趾高气昂的扬着头，另一方现在如同快要枯萎的花：残败、破落。

        身上的凝视感终于再次消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夕阳的最后一道光辉下落，黑夜即将交替之时，卡特琳的口中念起了楚红无法听懂也无法记忆的咒文。

        楚红张开窥实之眼，悄悄地不引人注意地微微抬眼，她看见前所未有的浓重的黑气：源源不断的从地上的符文中冒出渐渐充满了整个庄园。覆满整个庄园还不够，一直延伸、延伸，几乎要遮挡住整个天空，彻底覆盖了夕阳的余晖。

        卡特琳越念越疯狂，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嘴角疯狂的笑意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她手上的戒指散发着最浓烈的黑光，显得她的身影愈发疯狂。

        突然，不论是喷泉旁的男人们，还是十字架旁的女人们，亦或是阿娅、晓晓，甚至是楚红，所有人瞬间都像被抽干了全部气力，虚弱无力的倒在地上。

        楚红仍是微微抬起头，她看到卡特琳的眼睛此时变得纯黑——是那种没有任何光彩的完全的黑。卡特琳一步一步离倒在地上的阿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阿娅缓缓的艰难的挣扎着抬起了头：

        “卡特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费尽了全身力气，“仪式结束了吗……彼得是不是已经恢复健康了……”

        卡特琳并没有回答她的任何一个问题，只是将胳膊纵情地舒展着。突然，狂风大作。她的裙子被吹的飘扬，但她并没有丝毫不适，只是笑得十分愉悦而疯癫：

        “愚蠢的温莎公爵之女！哈哈哈……”她先是一阵狂笑，接着抬起脚重重的碾在阿娅放在地上无力的手背上，一圈又一圈，直到通红，肿的老高：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来救你可怜丈夫的吧……”

        她将带着戒指的手指伸到唇边，做了一个亲吻，脸上带着与现在混身疯魔的气息极其不相称的虔诚：

        “以前的卡特琳早就死了！在彼得那个没用的废物和你结婚的当天就死了！现在的我，全身心都供奉给了我们伟大的全知全能的神！”

        她低头再次看向阿娅：“可不是你们公爵和伯爵供奉的那个什么所谓的时间之主……你看看你现在这可怜的样子……”她走到阿娅身边蹲下，两根手指捻起阿娅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你们世世代代供奉着的神明呢怎么不来救你”嫌弃似的又把阿娅的脸甩开，她装模做样的捂住嘴狂笑：

        “你们只不过是把伪神当做真正的神明供奉的可怜虫罢了！哈哈哈……我现在……就要把你们这些没用的可怜虫全部献祭给至高无上的污染之神阁下！”

        阿娅艰难的再次抬起了头：“不要用你肮脏的臭嘴来妄图评论时间……亵渎时间的狂徒，你会受到时间之主的审判……”

        楚红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心下一惊。卡特琳轻蔑的撇嘴，继续开始念咒文，黑光越来越盛，狂风越来越大，楚红身上的无力感也越来越深，仿佛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了，就在她合上眼准备回归教堂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的阿娅胸前的怀表突然发出了耀眼温暖的金色光芒……

        卡特琳和楚红的脸上都出现了错愕，楚红很快将头彻底低下：她意识到这种级别的争斗她的任何些微变化都将无所遁形。

        “不可能……这种伪神……怎么可能有这种力量！”卡特琳目眦欲裂，但是金色的光芒霎时间已经铺满了整个空间，楚红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生机正在快速复苏，阿娅的手指也动了动。

        “不可能！我不会输的！我不会输的！我怎么可能再次输给你这种空有一张脸的废物！我不会输的，是彼得那个蠢货没有眼光……不然他怎么可能看上你而不喜欢我！”卡特琳抱着头，涕泗横流。

        突然，情况再次急转直下。卡特琳的身上爆发出耀眼的黑光，散发出极其浓重的黑气：

        “伟大的污染之神！请在此间降临罢！”

        她手上的那枚不祥的戒指“啪——”的一声崩的粉碎，眼中也开始冒出黑气，恐怖的存在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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