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爱慕

兰音刚进门，便看到卓公公一脸哭丧的模样，他指着窗边的花盆道：“公子他把药都偷偷倒掉了…”

        “唉…”宋嬷嬷叹了口气。

        兰音一脸镇定地走向花盆，捻起土沫闻了一下，果真是药味儿，她也随之加入了叹气大军。

        她轻步走到床边，只见赵行睁着两只空洞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前她手下也有这样作生作死的艺人，往往骂一顿就清醒了。

        可眼前的这个人，他不一样，他是太子，任他再怎么作闹，她们也只有受着的份儿。

        但不骂他一通，她心中实在不舒服。

        于是她站在床边，心里默默道：我说你都是太子了，即使被废到了这儿，还有人前前后后的侍候，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就算真过不去，也得想想我们吧？你要是出什么事儿了？我们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

        她喋喋不休地在心里骂完，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舒坦了很多。

        现在她能耐心开解他了：“公子，要不要喝奶茶？”她说话的声音能掐出水来，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兰音也不糊涂，她平时对手下艺人确实严厉，但也清楚，面对那些真正有心理问题的艺人，还是不能硬着来的。

        “公子你是不是还没喝过奶茶呀？”她蹲在床边，在赵行耳边叨叨，“是我们那里的特产哦，用奶和茶混在一起煮，可好喝辣。”

        赵行手指动了动，他启唇道：“好。”

        兰音笑得咧开了嘴，从地上站起来：“宋嬷嬷，咱们有没有茶叶，还有奶。”

        宋嬷嬷连忙道：“我这就去看看。”

        “奶茶等会儿就好哦，你乖乖等着。”兰音轻轻拍了拍赵行的头。

        赵行：……

        他看着兰音走远，微微松了口气，他不是被什么奶茶馋到，是被她吵的有点烦得慌。

        “公子…”卓公公挂着眼泪走上前，他觉得兰音那是无知者无畏，他可不敢和殿下这么说话。

        “扶我起来。”赵行淡淡道。

        “您…”卓公公犹豫。

        赵行睨他一眼：“扶我起来。”

        卓公公背后起了冷汗，他立即上前扶赵行起身：“公子，您要去哪儿。”

        “小厨房。”赵行没走两步就开始喘起来，他病了太久，差点瘦成纸片人，风一吹，好像就会倒下去。

        兰音正在厨房忙，一偏头看见赵行站在院中低声咳嗽的样子，连忙从厨房出来，搀扶住他：“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她说完又瞅了卓公公一眼：“卓公公您怎么不拦着点。”

        卓公公：…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公子，外面风大，小心又受寒了。”兰音踮起脚，将赵行身上的斗篷又拢了拢。

        “无事，我想瞧瞧你做的奶茶。”赵行脸色苍白，微微笑着，像一只随时会破碎的蝴蝶。

        兰音心中微微揪起：“那您来厨房里看，厨房里烧着灶，暖和。”

        “好。”赵行努力独自行走，但还是忍不住向兰音靠去，沉沉压在她身上。

        兰音咬牙扶着人进屋坐下，她承认，刚才是她看错了，赵行应该不会被风刮走。

        她洗了手，继续去忙。

        “兰音，这儿没有牛乳。”千鸟在她耳边低声。

        也是，牛乳珍贵，自然送不到这儿来。不过兰音并不慌乱，她随手拿起橱柜上的苹果，笨拙地削皮。

        她从前虽然不会做饭，但拌个沙拉，搞个果汁儿还是行的，就是这儿没有刨子，纯刀削对她来说难度有点大。

        “公子，苹果茶行吗？”她回头看了赵行一眼，像哄小孩儿似的，“苹果茶也很好喝哦～”

        赵行有点想笑，他抬手掩住笑意：“好。”

        “不过这茶不能空腹喝，公子您得先吃点东西。”兰音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接着道，“公子，您想吃鸡丝粥还是肉丝粥？”

        “鸡丝粥吧。”赵行道。

        “那叫千鸟做，我手艺不行。”兰音坦然道，她朝千鸟招招手，千鸟立即忙碌起来。

        兰音拎个小炉子坐到赵行旁边，她把茶叶往里倒进去煮，然后捞起来，再放苹果、枣子、干桂圆…

        她看起来利落，但心里却没底儿，不过她觉得问题不大，水果茶嘛，不就是放点儿水果放点茶煮一煮。

        “公子，鸡丝粥好了。”千鸟将粥端了过来。

        兰音闻着那味儿也觉得馋了，不得不说，千鸟厨艺是真的好。

        她咽了咽口水：“公子，喝粥。”

        “给她吧，再给我盛一碗就是。”赵行朝千鸟道。

        兰音忍不住笑出声：“嘿…谢谢公子。”她接过碗，也向千鸟道，“谢谢千鸟。”

        赵行接过粥，尝了一小口。

        “公子，好吃吗？”兰音喝着粥，眼睛弯弯看向他。

        “好吃。”赵行浅笑着。

        兰音夸赞：“千鸟厨艺特别好，您尝了就知道。”

        “你做的苹果茶呢？我尝尝。”赵行问。

        兰音赶紧放下碗，她拿起茶杯，从壶里舀出一勺，倒进茶杯里，双手递给赵行：“公子，您小心烫。”

        赵行温声道：“好。”他接过茶杯，浅尝一口。

        “味道怎么样？”兰音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赵行还是浅浅笑着：“不错。”

        “是吧是吧？”兰音脸上露出一点儿小得意，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子，尝了一口，“嗯…怎么有点淡。”

        “我觉得还挺好。”赵行很给面子。

        兰音也不客气：“这个我不太会，不过奶茶我是煮过的，等咱们能出去了，我就给您做奶茶。”

        她左右看了一眼，见小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她稍稍靠近他，低声道：“公子，您能告诉我，您为何不喝药吗？”

        赵行没有说话，兰音抬眼去看他，只见他还是笑着，眼神却变了，她眨了眨眼，语气有些委屈：“公子，您不说就不说嘛，别这样看着我呀…”

        “你问这个作甚。”赵行垂下嘴角。

        “那我还不是怕您出事。”兰音撇了撇嘴，偷偷瞄了她一眼，她嘟囔着，“您是这世界上，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赵行眼神果然变了，他眼中的冰冷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兰音心中偷笑，她就说嘛，她这个演技，不当经纪人，当演员也是可以的。

        她没有再逼问他，反而换了个话题：“公子，厨房还是不如房里暖和，您要不要回房里去。”

        赵行点了点头，怔愣着被兰音扶回房间。他想起那日，在浴室中，他看到的兰音的眼神……

        他心里清楚，这些年来，他能高高在上被人敬仰，不过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没了这太子之位，他什么都不是，就如那日那个死去的小侍女所说的一般。

        宋嬷嬷留在这里，是因为她是母后的人；卓公公留在这里，是因为他与自己从小一同长大；侍女千鸟留在这里，是因为她当年犯错，自己救过她一命…

        那兰音呢，她一个新来的，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赵行坐在床上，看着兰音忙来忙去。

        他能感觉出兰音的爱慕之情，那日他本是想了了她这个心愿，可他看到她的眼神，是那么清澈那么纯粹，他觉得兰音的爱与旁人不同。

        所以，他没忍心动她。他想等他死了，兰音说不定能放出宫去，找一个好归宿。可若他夺去了她的清白，待她出宫，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在这秩序森然的世界上活下去呢？

        他又看向她，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招招手：“兰音，过来。”

        她呆愣愣地跑过来，一双葡萄一般的眼睛分外可爱。

        “兰音，你会写字吗？”赵行问。

        兰音有点懵，她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过赵行不知道就是啦，她回答：“能认得几个字，但不会写。”

        原主应该是不识字的，她自己本身也不会写繁体字，所以他也不算说谎。

        “你来，扶我去书房。”

        “哦哦。”兰音伸出手，扶赵行挪步去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摆上纸笔：“从今日起，我教你认字。”

        “啊？”兰音懵了。

        “这是我的名字。”他在纸上写下繁体的赵行两字。

        他想了很久，兰音以后出去该怎么活下去，想来想去，还是教她认些字，以后还能抄书为生。

        他没什么本事，只是比旁人多念几年书，只能做到如此了。

        他问：“兰音，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兰是兰草的兰，音是音律的音。”兰音虽上过学读过书，但文采确实不咋地。

        赵行在纸上一笔一笔地，在“赵行”下面，写上兰音两个字：“看，这就是兰音。”

        兰音伸着头去看，她不懂书法，但觉得赵行的字苍劲有力，十分好看。

        “来试试。”赵行把笔递给她。

        兰音悻悻接过笔，弯着身子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鼓励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在纸上摹写。

        这次可是要丢大脸了，她想，她有点后悔，小时候爸妈逼自己练毛笔字的时候，她怎么死活不肯练。

        她用手悄悄挡着，在纸上把名字写完，自暴自弃将纸张递给赵行。

        赵行接过纸，只见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赵行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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