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步

祁温在某博提问：小同学酒量不好，喝了三杯啤酒吐在他的弟弟身上，我是不是要当作没看见？杯子100毫升左右。

        很快收到粉丝的评论消息。

        粉丝a：哈哈哈喝三百毫升啤酒就倒的男孩子真是活久见。点点要不还是给小同学留点面子？

        粉丝b：小同学表示：我不要面子的吗？

        粉丝c：哈哈哈点点快忘了这一段，挽救挽救小同学在你心里的形象吧。

        ……

        于是，祁温隔天在微信找童彻的时候，丝毫未提及昨天的事。以三月为由，她试探地问他空闲的时间。

        不想，童彻将时间定在当天下午，地点在宠物诊所。

        祁温带三月过去诊所时，童彻已经在诊室等候。

        一个多月前，她带着蹦跶与他在这里意外相遇。一个多月后的当前，她带着三月再次与他见面，只是这次，是她主动来找他。

        令她略略意外的是，彼时的童彻脸色有些白，神色怠倦。他本就是双眼皮，但现在他眼皮上的褶子比平常要深些许，尤其左边的眼皮上似乎多出一道褶子来。

        显然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想是昨天醉得厉害，隔天起来全身都不舒服。仅仅喝了三百毫升的啤酒。

        祁温没想到童彻的酒量如此浅。

        “你来早了。”

        童彻瞅了时间，对祁温说道。

        他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中隐约扯出一丝丝刚醒时的颤意，低沉微哑。

        这对祁温来说似是一种隐晦的引诱。

        她微红了脸，全身像放空一样，双手双脚不知所措，不知觉间松力，怀里的三月猛地失重。好在小家伙不受体型影响，身手算为敏捷，一个跳步扑到童彻脚边。

        落地时，蹬了下后肢，“喵”的一声，格外绵长。

        祁温心中微颤。

        眼里所见，童彻弯下身，轻轻抚摸着三月的脑袋，又挠了会儿他的下巴，随后才小心将他抱在怀中。

        彼时，他眉眼里充溢着暖暖笑意，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你先坐着。”他说。

        祁温稍稍回神，环顾左右，只有正对着诊床的那边有软座。她缓慢地挪动脚步，紧紧关注着童彻的动作。

        他将三月放在诊床上，逆着灯光，一人一猫身上拂上一层浅薄的黑影，唯有那白色大褂特别显眼。

        时间点点流逝，而她就这样看着，不出一言。终是童彻唤她名字，她才晃过神来。

        “怎么了？”祁温走到他身旁，视线落在三月的身上，以及，覆在三月身上那双具有骨感的手。

        心跳有些加速，刚刚抑制住的感觉骤然丛生。

        又喜又慌。

        “你把他照顾得不错。”童彻没看祁温，兀自地和三月玩闹。

        “谢谢。”祁温揣着由心底腾起的小喜悦，轻声回答。

        再就是没人说话。

        没了视角的阻碍，祁温终于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童彻。但她的目光不敢太过直白，只是在三月和童彻之间来回转换。

        祁温带三月来找童彻，请他帮忙看看三月也是一个原因。但似乎在他表扬她将三月照顾得很好开始，场面竟变成了童彻在撸猫，而猫的主人在一旁看着他们。

        可祁温还是很开心。

        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就很好。

        这是她高中的时候做过最多的事。

        忽而，童彻开口问她：“他叫什么名字？”

        “三月。”祁温答。

        “三月？”童彻喃喃重复，握着三月的小短肢，轻笑：“你太敷衍了。”

        他虽是在笑，但语气里不是轻蔑的意思，祁温能听得出来。可尽管如此，她还是绷紧了心。

        “你在三月份带他回家，就叫他三月么。”童彻问。

        “不，不是。”她莫名地口吃起来。

        童彻也因此转过头看她。

        骤时四目相对，祁温甚至能看清他漆黑的眼眸中，自己清晰的轮廓。然而，她亦能分辨出来，他的眼里透着疑惑。

        “我没有敷衍。”祁温慌忙移开眼神，小声辩驳，“三月份对我很有意义。”

        童彻轻轻挑眉，还是看着她，“每年的三月吗？”

        “……今年的。”祁温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只希望他别再追问下去，否则她怕会让他察觉到不对劲。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嗯。”童彻答。

        然后他就没再问，继续和三月玩。祁温便为此松下一大口气。

        想起昨晚，大家都在分享自己毕业后想做的事，而童彻却是意外的安静，祁温心中一动。

        斟酌了许久的言辞，她谨慎地试探他：“你毕业了会做医生吧。”

        意料之外，童彻手里动作一顿，很快如初，但他迟迟没有给予祁温回应。

        即便是一个点头或摇头的动作。

        祁温于是埋怨自己的口拙。他的朋友问他，他都没有理会，何况是她呢。

        “对不起。”她小声道歉。

        然则，童彻像是没有听见，可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双手轻轻撑在诊床上。

        见状，祁温更加慌乱，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放置在他的脸上。

        观察他脸色的起伏。

        白色灯光下，童彻低垂眼睑，微抿着唇，或是加上他今天脸色不好的缘故，此时的他看上去有丝丝的沉闷。

        心上像是被什么触碰了一下，既柔软，又苦涩。

        她隐隐觉得，他是有话要说的。所以她在等，陪他一起沉默。

        四方空间里却不安静，三月没了童彻的抚摸，慢慢闹腾起来。前一时间他还在软垫上打滚，偶尔“喵”几声，后一时间又跳下诊床，去蹭童彻和祁温的脚。

        可两人都不为所动。

        祁温凝神屏息，缓久才听见童彻鼻间发出的浅浅吁气。

        “我没想好。”童彻倾身将三月抱回诊床，似已经做过一番纠结，眉目平淡，“兽医和医生，我都感兴趣。”

        “可你不是在学临床了吗？”祁温问他。

        童彻抬眼瞥一眼她，很快移开，“没规定说学医就一定当医生。”

        这话祁温没法反驳。

        她敛起眼，“那你……开始为什么会选择学医？”

        “家里让学的。”童彻回答。

        他又将三月的前爪稍稍举起，面色看不出起伏，“我爷爷说，算上我这一代，我们家能是三代为医。你知道，老一辈的人好面子。他们对我期望很大。”

        祁温尚未回应，童彻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与她说了许多话：“我是对学医没意见，后来我也对它起了兴趣。穿起白大褂的时候，身上也肩负了更多的责任，虽然以后的生活会忙起来，但很充实。

        “你知道陈叔吧，他是我爸的朋友。”

        祁温点头，那次她来找他的时候他不在，是匡姨和她说关于他的一些事。

        “我看见他照顾这些猫猫狗狗的时候，我就有了想当兽医的念头。我现在所掌握的宠物诊治，都是在他那学的。说起来，我不能说是兽医。”

        童彻忽然直视祁温的眼睛，半晌说出一句话：“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你不能说我是‘童医生’。”

        “可那时你也没否认。”祁温的声音越来越小，低眉垂眸，却难以掩藏唇角的微扬。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情景。

        童彻向她谈及他的家庭，他对将来就业的迷惘，以平常的语气，像是对待一个信得过的朋友。

        好像在无形之间，她向他迈向了一大步。他似乎并非她认为的那样遥不可及。比如，他有着和他一样的迷惑。

        他们都对毕业后的自己充满着不确定。

        童彻听见了祁温说的那句话，倒也没在意。

        那一身白大褂着实为他增添了些微的柔色，看向三月的那双眸子里，闪跃着温暖的光芒。

        祁温到底还没能适应过来此时此景。

        太近了。

        并且这个空间里再无其他杂音，他们独处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要长。

        她平息着心跳，偏头掩饰脸上的羞色，小口小口地吁气。

        却不想，童彻的目光直白地放在她身上。虽只是两三秒，却也惹得她僵硬着四肢，无措地将视线与他交接一瞬。最终发现，他目光所及，是自己肩上不知何时落下的一根细黑的发丝。

        她连忙将它拿下，又不知怎么处置。

        这时，童彻往旁边挪了一个身位，恰能看见他原来的位置后边有一个垃圾桶。

        她便将那根发丝扔进去。

        脸上的燥热感还未散尽，耳边就响起童彻略些低沉的声音：“这样好多了。”

        祁温更加窘迫。

        所幸童彻没让她尴尬太久，见她已经处理好那根发丝，他问她：“你呢？”

        祁温才想起来，她以前没有机会和他说关于她的事。于是，她选择重要字眼，简明扼要道：“我学的是小语种，最后只有文凭，现在还没找好工作。”

        童彻不予评价，继续问她：“想找什么工作？”

        祁温摇头，反问他：“你会在医生和兽医里面选择吗？”

        “嗯。”这个他确定。

        没有话能继续说了。

        面对此般沉默，祁温迅速在脑海中略过她和童彻几分钟的谈话，心里的一个想法摇摆不定。

        因而，她鬼使神差地开口：“童彻，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童彻闻声，反倒难以理解祁温的问题。他在开口之前，莫名地停顿了下，四五秒之间，祁温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回答。

        “我们不早就是朋友了么。”

        以及，她捕捉到他眼里的神情，十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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