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二）

“我过去过于执着认真，爱认死理，钻牛角尖，认为自己很通情达理，就要求别人也须如此。每当自己遇上不合理的事，不讲理的人则会心态失衡，非要究出个你我是非，否则便不依不饶，死去活来，头脑发热，摔盒砸罐，搞得鸡犬不宁，全家不安！”她停顿一下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我和康成的感情之所以愈来愈淡薄，如今只剩下一点牵挂的亲情，这与我自身也有原因，了他能全力以赴创业打拼，我放下了自己多年喜爱的专业，辞去了喜欢的工作，一心一意在家扮演一个全职太太的角色。久而久之，便灵魂空虚，内心寂寞，胡思乱想，无事生非，最近我看了另一本心理学，持我这种心态的人，其本身过于认真就是执着，执着就是偏激，世界上有合理的事必然有不合理的事，这也是阴阳互对。你为什么只能遇上合理的事，而不能遇上不合理的事呢？世界上有讲道理的人，就必然有不讲道理的人，你为什么就不能遇上不讲理的人呢？如果没有“不合理”“岂有合理”存在？在这个复杂的社会，每个人都会相遇“合理”和不合理，是不可能躲避的客观存在，关键在于心态的调整。”王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意义深远的说。

        “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一番话太深奥了，我怎么感觉到你有看破红尘的感慨。”

        “你理解错了，我只是感悟而已，就是不想太累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也不能这样虚度而过。如今有了你，我的心被你的爱情激荡着，颇有点不甘平凡之感，所以我想和你商量，我也要干一件正经喜欢的工作，钱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而已，身外之物。”

        “那康总呢，他对你现在是什么态度？”康建开始想抽烟，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在鼻端闻来闻去。

        “船上不能抽烟。”那船工忙提醒他。

        “康成这个人我对他越来越陌生了，我们已彻底分居，谁也不会管谁了。”王姐用手指轻敲桌面。

        “不是因为我吧，如果是那样，我很内疚。”康建低下头。

        “没事的，这个结果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也是必然的。康建事已至此，你要对我有个交底，如今社会风气不佳，良莠不齐，什么人都有，我也知道一些帅哥美女为了虚荣心而被一些富婆大款包养，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这种市侩的东西，我对你的感情绝对是真实的，更没有一点玩弄你的启图，而且我更不是一个轻浮的，水性杨花的江湖女人。如今，除了我对父母之爱，子女之爱，更多的都是对你的爱，我知道你年轻有为，雄心勃勃，志向远大，不能天天陪着我，我也不会天天缠着你托你后腿，为了让自己过的充实一点，我决定开办一个中青年舞蹈培训班，你同意吗？”

        “姐，我理解你，自从我们交往以后，我才知道你是个好女人，你跟那些富婆大款不同，你身上没有一点那种“土豪婆娘”的庸俗味道。带给我的都是高雅、大度、善良、宽宏。康建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爱上你了，所以康建要自己创业，我不能花你的一分钱，更不能让你给我买房买车，我也不能太自私，不能凡是都要求你以我的意志为准则，爱一个人就要她快乐幸福，爱一个人就是要对她奉献而不是索取，这就是我的爱情观点。因为你，也许我辈子在也不会去爱另一个人，只要你接纳我，不移情别恋，我可以终生不娶。”康建猛地喝下一杯酒，直视着王姐继续说：“你开办舞蹈培训班肯定会很累，但我知道你喜欢这个职业，你会快乐充实吗。姐你知道吗？白头因为太忙，我脑子里都是工作，每到夜晚，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头都是你的影子，我很想你，我甚至想到让你穿上洁白的婚纱，抱着你走进我们婚姻的殿堂。”康建显然动了真情，他语气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建，我好感动，我会爱你一辈子！”王姐不顾船工在旁，一把拉住康建的手久久不放，四目相视，两人的眼里都写满了无限温柔。

        “那你同意我开舞蹈培训班？”王姐眉开眼笑。

        “嗯，但不能太累，否则我会心疼！”康建摩挲着她的手。

        “你要经常来看我的。”王姐在他鼻尖上吻了一下。船工暗暗一笑，知趣的背过脸去。

        “只要你不心烦，我会随时过去。”康建替她理顺被风吹散的头发。

        这一夜，康建又没有回去。桃花更是半夜未眠，她不知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心烦、郁闷、孤寂。她索性坐起来，打开电视机，没有什么好节目，要么是广告，要么就是千篇一律的三角恋情，她无聊的来回转换着频道，小芳被她惊醒了，她爬起来去了一趟卫生间坐在床上问。

        “怎么了，发什么神经，也不睡觉。”

        “康建好像又没有回来，桃花，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老是想对康建观察考验。我看，都考到人家富婆床上去了。”

        “你烦不烦，胡说些什么？”桃花啪的一声关掉电视，大声说。

        “看看，被我说中要害了吧，现在后悔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康建假如真的和别的女人上床了，也是你逼的，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却故作高雅，如今鸡飞蛋打。。。。。。”

        “行了，行了，瞧你那张破嘴，不能说点好话。”桃花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

        “我们是好姐妹，换了别人谁会管你这破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明明在心中爱一个人。左不放心，右不放心，如果你是我亲姐，我早就骂你七荤八素，狗血淋头了。”小芳仍然自顾唠叨。桃花无限烦恼，她不想和小芳争吵，她知道小芳都是为了她好，她走出房门，一个人呆立在阳台上。天很黑，到处都是雾雾腾腾的，看不到月亮，更没有一颗星，远处的山峦也只是一道轮廓，模糊不清。

        她这次理解康建那头在阳台上要和她亲热的正真含义。她懊悔吗？她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反正什么味道都有，那味涩涩的含在舌尖，藏在心里，久久挥之不去沮丧不安，欲哭无泪。

        原先藏在康建眼中那一抹见到她便热烈的、眷恋的、深情的、疼爱的光如今渐渐暗淡了。代之的是一种和平、友爱、自然的光，它让桃花感觉到失落、失望、失意，这就是爱情吗？她不止一遍在心中问自己，她不要回忆，她不想回忆，她甚至都不敢回忆，两滴泪珠从她眼中无声的滚落下来，她已经预感到，康建真的变了，变得不是原来那样纯情，那样多情，那样痴迷自己了，他可能已经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了，包括灵魂和肉体，自己不是很开放吗？很前卫吗？很豁达吗？心怎么在隐隐作疼，疼的如针刺一般。

        她用泪眼看着康建的窗户，那里黑黝黝的没有一丝动静，她多想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康建又笑吟吟的走出来，用闪亮的眼神盯住自己，拉着她的手摇来晃去，诉说心中对她的依恋。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只有失去了，才觉得珍贵，究竟谁是谁非，爱本无罪，只是有时对它迷，有时对它离，这其中滋味，又怎么能说得清，道的白，只有在灵魂深处，心儿欲碎。。。。。。

        这一晚，康建和王姐几度亲热，思绪纷乱，回忆如潮。他想的更多的是桃花，那是他的初恋嘛，有一位爱情专家曾说过：初恋是一杯甘醇的酒，初恋是一缕温暖的风，初恋是一朵盛开的花。。。。。。

        直到如今，在他的灵魂深处，他都不忍心去触动那根爱的神经，那里是一块已经结痂的伤疤，揭开它，伤口就会流血，就会巨痛，这辈子他第一爱过的，付出真情的，让他刻骨铭心的就是桃花。如今，随着对王姐的移情别恋，心中只有桃花的影子。虽然整天在一起，再也没有当初的真诚、痴心，到底怪谁，自己这样做是否卑鄙，他想的很多，又很无奈，直到夜近凌晨，他双眼酸疼，才沉沉睡去。

        桃花一夜没睡，她双眼红肿，神情萎靡，直到天快亮，她才走出房间，草草刷牙洗脸，对还在朦胧入睡的小芳说今天不去公司，她去吕司令那里，便一个人出了房门，沿着大街信步而去。

        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了小雨，那雨似有似无，如牛毛一般抚在人身上软丝丝，痒酥酥的。江南的雨呀，的确像云，像雾又像纱，一个人走在雨烟里，真的是人朦胧，树朦胧，万物都在朦胧中，让人有“云雾在身边，遥感欲成仙，凌驾八千里，犹梦幻一般”之绝妙感受。桃花就这样一个人踏雨迎雾，安步当车，任自己的思绪无限飞扬。

        天已经大亮，到处都是早起的人们，附近一个小区广场上乐声荡漾，一群年过半百的人冒雨歌舞，他们个个扭动腰肢，随着音乐前进，后退，左右摇摆，挥洒自如，幸福欢畅，桃花浮想联翩，马上想到自己远在家乡偏僻小山沟的父母，什么时间自己买了房子，把他们接来城市定居，自己好好尽孝，让二位老人也在晚年享受这浪漫时光，她一忽儿想康建，一忽儿想那个未曾谋面的康总夫人，一忽儿又想起好色贪婪的周发水。。。。。。就这样走着想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军区疗养院门口。

        吕司令早已起床，多少年的军旅生活，已经让他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到疗养院以后，他每天比在部队推迟半小时起床，然后去疗养院对面山林边打太极拳，练习吐纳，他尤其喜欢这江南的梦幻雨烟，这不，一个人起床以后，看雨不大，便来到山坡上，凝住心神，意守丹田，龙行蛇步，引手托掌，缓缓打起拳来，由于太过以专注，他竟没发现站在一丛冬青后凝神欢望的桃花。一套拳打完，他已是浑身潮热，微微出汗，就在他转身擦汗才发现站立良久的桃花。

        “咦，桃花，你怎么这么早跑到这里来了？”老人惊疑的问。

        “今天没什么事，我专门陪首长来的。”桃花本想叫伯伯，但感觉时机还不太成熟，忙学康建，直呼首长。

        “哈哈，那我太荣幸了！”老人朗朗大笑，竟惊起一群鸟儿，群鸟叽叽喳喳，在空中左盘右旋一阵，有隐入丛中。

        “走，我们去吃早点。”老人收拾利落，拍拍桃花的肩。

        “首长，你每天就这样早起练拳。”桃花一支手自然的拖住老人的臂弯，边走边问。

        “是呀，人老少睡，练练拳不仅强身健体，还修身养性，自得自乐。哎，桃花，叫什么首长，多不自在，以后就叫伯伯好了。”老人笑着对她说。

        “那我以后经常来看您，不会让您心烦吧？”桃花小心翼翼问。

        “那叫什么话，伯伯我还求之不得呢。桃花，伯伯我很喜欢和你们年轻人呆在一起，感受你们青春的朝气，和你们谈天说笑，让我仿佛会到了年轻时光。”老人很健谈，不时开心大笑。

        “那阿姨怎么不来陪你，她很忙吗？”

        “是呀，你那哥哥姐姐工作都很忙，他们的孩子还小，让保姆带不是很放心，她也疼爱那两个孙子外孙，一步也不想离开他们，所以就没有过来，只有到周末才会来这里呆一会。”

        “那你为什么不呆在家里。那里吃的好，住的好，又有孙子热闹。”

        “你说的有道理，但家里多寂寞啊，每天除了吃饭，看电视又没有什么事情，哪像在疗养院都是老战友，老首长，老部下，大家在一起侃天说地，散步下棋，参加一些公益活动，多充实啊。”

        “再说，我如果不在这里，怎么会认识天真活泼的你啊！”老人一路说笑，转眼二人走到食堂，老人多打一份，两碗粥，四个鸡蛋，两根油条，二碟咸菜，外加一小撮朝天辣椒酱，有滋有味吃起来。吃完饭，老人把桃花引到宿舍，桃花进门便忙乎起来，擦桌子、拖地板、浇花、泡茶，忙的不亦乐乎。老人不过意，再三让桃花不要干这些，说有公务员，可桃花笑笑说：“以后我经常来这儿，这些活还是让我干踏实，全当我是你小女儿。”

        “对呀，对呀，桃花，你说的可是真的？”老人欣喜的摸摸她的头。

        “我可是一般普通人，你不会嫌弃我吧？”桃花笑靥如花。

        “开什么玩笑，我岂是这种人，我们萍水相逢，这是缘分，我好开心。”

        “那咱们一言为定！”老人一拍双腿，像个孩子。

        “伯伯，你真的要认我做干女儿？我出身贫寒，是农民的女儿，即使你不在意，你儿子女儿也会有想法的，到时别让他们不高兴！”桃花认真的说。

        “我们的孩子素质都很高。再说谁祖宗八代不是农民，我也是农民的儿子，从农村走出来的呀，不用担心，你那哥哥姐姐挺好的，他们一定会喜欢你这个温柔典雅，美丽可人，心地善良的小老乡，小妹妹。”老人连连挥手，衣服运筹帷幄，叱诧风云的样子。

        “那我可就要改口叫爸爸了？”桃花脸色绯红。

        “好啊，我还要专门为我们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以示庆贺，让你爸爸妈妈，我们全家人，还有我一部分亲密的老战友，老部下都来分享我们的快乐。”

        “不要搞得那样声势浩大啊，那多难为情啊！”桃花抱起老人脱下的衣服，不顾老人的劝阻，往洗衣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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