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转校

十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邵璃和乔雾里老家住的很近，都在x县城，家门隔了几户。

        “雾里，我爸开车来接我们，你饿不饿，要不吃点儿东西？”邵璃问。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机场里都是奔波的旅客，脚步匆忙，无暇顾及着周围的一切。

        乔雾里摇了摇头，她没有任何胃口。

        邵爸爸很快就到了，

        “一路上辛苦啦。”邵爸爸摸摸两个女孩儿的头。

        “雾里这头发还真是有范儿啊，哈哈哈哈…”

        雾里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哎呀好了爸，快走吧，累死了。”邵璃催促道。

        邵璃真怕他的碎嘴老爸问些不该问的。

        一路上邵爸爸唠叨了不停，说了这些年老家的变化多大，谁家结婚生子，一一介绍了一遍，最终话题停留在雾里的爸妈身上，他不再开口说话。

        乔雾里的头靠在车窗上，车轮压碾着水泥路，一路狗吠鸡咛。

        乔雾里眼前的对老家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八岁那年，祖父祖母拿着西瓜问雾里吃不吃，雾里当时门牙掉了两颗，笑的很开心，拿过西瓜呼哧呼哧啃了起来……

        后来很少回老家，对祖父母的印象也只有在春节那几天拜年团聚吃饭……

        她乱成一团，陌生的环境让乔雾里逐渐焦虑。

        乔雾里打开手机，淮一一发来了信息，

        “雾里，你到家了吗？”

        乔雾里漂浮不定的心神定了下来，回道:

        “还没有，快了。”

        “晚上好好好休息，早点睡觉，我很想你，雾里。”

        乔雾里心里一阵酥软，息了屏。

        即使你我山海相隔，心里的位置还是彼此。

        县城的月光似乎比城市里的更加清亮饱满，清辉撒满了道路，沐浴着秧苗。

        雾里打开车窗，不是大城市里湿热浑浊的空气，相反，一股股清凉干净的风吹拂着乔雾里的发梢，乔雾里闭上了眼睛，沉溺在风里和花香里……

        过了半个小时后……

        车速减慢，停了下来。

        “雾里啊，到啦。”邵爸爸说。

        乔雾里回过了神，望了一眼外面的老宅，

        “谢谢邵叔叔，辛苦你了。”乔雾里礼貌回道。

        “雾里，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先到我家歇一晚上，还有这么多东西……”邵璃问。

        “没事的，家里灯还两亮着，祖父母应该还在等我呢，我先回去吧。”乔雾里回。

        邵爸爸还想说些什么，“你外公……”

        “外婆？”乔雾里不确定地喊道。

        屋里走出来一位老人，高高瘦瘦的雾里向她走去。

        外婆迈着碎步，粗糙的手握住乔雾里的手，“乖孙女儿，都长这么高了，”她摸了摸雾里的头发，“诶？”她凑近了看，“怎么……怎么头发都白了啊乖孙孙。”

        外婆盯着雾里的脸，一阵心疼。

        “这不是白头发外婆，是染出来的，外公呢？”乔雾里问。

        外婆顿了一会儿，

        “外公……”

        “你外公在你爸妈出意外以后，心梗，走了。”

        乔雾里脸部抽搐了一下。

        她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同时承受丧子丧夫之痛。

        当得知爸妈死去的消息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想想都会颤栗。

        外婆浑浊而坚定的眼里仿佛看透了人间的生死存亡，竟没有半点失意落魄。

        人有喜极而泣，亦有悲极生乐罢。

        乔雾里转身对邵璃和邵爸爸说:“辛苦你了邵叔，你们开车回去吧。”

        “雾里……有什么事就打给我。”邵璃不敢多说。

        乔雾里点点头，车走后，乔雾里扶着老人进了屋。

        乔东和素芹在国外挣了些钱后把老宅子是翻修过，家电齐全，依山傍水，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外婆的话让乔雾里心里一顿堵塞，那种心底的刺痛感拾级而上。

        她的至亲一个接着一个离世，她甚至记不起外公的模样……

        乔雾里忍着不适，安顿好一切之后，上楼放了一缸热水，把自己泡在澡缸里。

        短短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又太大，原本平静的生活被一颗陨石撞击破碎，掀起了巨浪，淹的乔雾里无法呼吸。

        乔雾里慢慢沉入水底，闭上眼，是灯光穿透水面的朦胧一片，她吐出水泡，没有多久，窒息的感觉让她想要挣扎。

        有个声音在呼唤着，

        “睡吧雾里，睡着了，一切的痛就消失了……”

        乔雾里不想挣扎，她太想睡着了，她好想放下一切，做一个很长、很幸福的梦。

        “雾里……”

        “雾里……”

        乔雾里昏迷前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

        “雾里？”

        乔雾里猛然睁开眼，水漫进她的眼睛里，刺得生疼，她扑腾着挣扎而起，大口呼吸空气，猛烈地咳嗽起来。

        “雾里，要不要和外婆一起睡啊？外婆怕你害怕一个人不适应，小时候你粘着外婆给你讲故事嘞……”

        乔雾里眼睛里瞬间涌出眼泪，喉咙哽咽得发胀发痛，她猛烈地呼吸想让自己平静，身躯却渐渐发抖，明明可以呼吸却仍然觉得自己缺氧，她抓住浴缸想让自己恢复正常。

        “雾里，你听见了吗？”外婆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好……我一会儿就去。”她硬生生憋出了几个字，看着自己颤抖不停地双手，她害怕地缩了缩，屈膝抱紧了自己。

        过了好久，乔雾里收拾好自己矛盾的心情，走到了外婆窗边。

        外婆安详的躺着，乔雾里爬上了床，轻轻唤了一声:“外婆，你睡了吗？”

        外婆偏了偏头，拉着雾里的手让雾里躺过来。

        乔雾里依偎在外婆的怀里，像极了小时候那样。

        外婆的味道似乎是尘封了几十年的一本老书，一种原始朽木的香味，这个味道乔雾里小时候也闻到过，似乎从未改变。

        “我们的雾里，长大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藏在外婆的怀里。”

        乔雾里没有说话，窗外的虫鸣声叫的欢快，却又那么安静，那么安静……

        停顿了不知道多久。

        “丫头，你才十八岁，日子还长，没什么熬不过去的，我们好好活下去，这世间的花儿开的很美，阳光也很温暖，水波都很温柔……”

        外婆说的话竟像诗一般的好听，雾里抬头望了望外婆沧桑的面庞，

        “外婆，你是诗人嘛？”

        外婆笑开了花，“你生病了，外婆就是医生，你难受了，外婆就是开心果，你想听故事了，外婆就是作家……”

        “外婆，”乔雾里打断了她的举例，“我的心里真的好苦好苦，你如果是块糖，就能去掉我心里的痛苦了吗？”

        乔雾里说完后眼泪就掉了下来，此后再无声音。

        外婆抚摸着少女的银发，不作回答。

        虫鸣四起，微风清凉，风吹过少女的肌肤和老人褶皱的手，吹干了眼泪，吹走了漂泊无依的躯壳……

        ……

        天亮了。

        乔雾里的叔叔乔威帮办好了入学手续，乔雾里今天要去县城的高中报道。

        “外婆，我要和邵璃去一趟学校报道。”

        厨房的炊烟袅袅升起，外婆从灶边应了一声，“等会儿啊，来来来……”外婆跑出来，手里握着两个窝窝头，“拿着，路上吃，不知道你吃不吃的习惯，在国外不都吃面包嘛，这个也差不多……”

        外婆拍了拍乔雾里的肩膀，突然想起似的从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塞在乔雾里的书包里，“这村里也没什么大商店，卖的只有白糖，这些是过年剩下的糖果，要是心里觉得苦了，就尝一颗吧，也许会甜一些。”外婆慈祥的目光让乔雾里有种要哭的冲动，她抱住外婆，忍住了眼泪。

        “呼……”她调整了呼吸，“知道啦外婆，我去上学啦。”乔雾里扯出笑容。

        外婆和她挥挥手，依旧是那慈祥亲切的目光送她远去。

        乔雾里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她怕一回头，外婆就会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的脸。

        走了十分钟，到了公交车站。

        “我到车站了。”乔雾里发信息给邵璃。

        五月中旬的早晨，风很凉快也很清爽，和大城市不同，这里没有太多的红绿灯，马路大多都是水泥而不是柏油，路都并不是很宽阔但也足够车辆通行。

        乔雾里今天扎起了高马尾，蓬松微卷的银发在阳光下闪闪白光，除了那一头银发，看起来很像高中生。

        白皙的皮肤和精致冷峻的五官即使不加粉饰也让过路的行人不忍观望几眼，她照常穿着灰色卫衣内搭一件白色宽大的t恤，下身是灰色运动中裤和一双白色球鞋，修长的双腿又细又直，仿佛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乔雾里咬着手里的嫩黄色的窝窝头，等着邵璃。路上有不少人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被她一一忽视。她早已习惯别人的注视。

        今天的阳光很好，乔雾里也真的很耀眼。

        “雾里，你今天要去上学了对吗，要加油啊。”

        乔雾里点开和淮一一的聊天框，发了一个奋斗的表情。

        “雾里，我写了一首歌送给你，还没有编曲，等我到了你那边，我们一起谱曲好吗？”

        乔雾里顿了顿，没有人给自己给过歌。

        “好。”乔雾里回。

        “今天下雨了，我比昨天更加想你。”

        乔雾里准备调侃她肉麻。

        “我和以前一样爱你。”

        乔雾里删去“肉麻”二字，回道:

        “我”

        “也

        “是”

        乔雾里扬起了嘴角，继续啃手里的窝窝头。

        “雾里！”邵璃在十米开外喊着，狂奔而来。

        “呼呼呼累死我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公交车正好赶到。

        “笨手笨脚的。”乔雾里说道。

        乔雾里和邵璃上了车，已经上车的和车上的大部分都是学生，基本穿着一样的校服，看来都是去一个学校的，乔雾里看了看校徽“林川高级中学”，这不是她和邵璃要去的学校嘛。

        一上车众人便被两位美女吸引了目光，特别是那位银发少女。

        一个拽姐，一个萌妹。

        乔雾里听到有人小声讨论着“非主流”……

        她毫不在意，扫视一周没有座位，便拉环站稳。

        一米七的个子拉吊环绰绰有余，邵璃就不行了，垫着脚摇摇晃晃站不稳，乔雾里抓过她的手，让她一手抱着自己的腰，一手拉着环。

        邵璃搂着乔雾里的细腰，偷瞄着乔雾里的帅脸，竟脸红了。

        其实乔雾里也坐不惯公交车，在澳洲一直有专车接送，要不是乔雾里一直锻炼，腿脚有力，她也经不住车子在弯绕的路上摇晃。

        突然一个急刹，乔雾里后退一步，还是没站稳，邵璃惊叫一声跌在了地上，乔雾里往后一仰，稳稳落在一个人的怀里。

        “操。”乔雾里骂道。

        抬头，一双漆亮的黑眸正疑惑地盯着她，这人看着却十分眼熟，乔雾里看着这张脸第一个想到的竟是淮一一，干净利落，眉眼透着英气和一丝不苟，干练的短发看起来很帅气。

        乔雾里愣了两秒重新站起，“对不起啊帅哥，没站稳。”

        道完歉，扶起了邵璃，邵璃揉着屁股骂着，“妈的，疼死我了。”

        乔雾里发现那人还盯着她，低头再一看，一瓶被坐爆了的牛奶流的到处都是，帅哥的裤子也被浸湿。

        “那个我，赔给你吧？多少钱？”

        车上的人好像认识这帅哥，竟议论了起来，怪乔雾里听力太好，又捕捉到“惹到不该惹的人”乱七八糟的字眼。

        “帅哥”笑了笑，“你是说裤子还是牛奶？”

        乔雾里重新拉住了吊环，扶着邵璃，说道，“都赔”。

        “帅哥”笑得更开心了，“你帮我洗洗吧，我就不要你赔了。”

        乔雾里嘴角抽了抽，心想，老子都没洗过自己的裤子，还要帮一个男人洗？

        “帅哥，男女有别，洗裤子这种事情还是不太方便，我还是付你钱吧。”乔雾里很有耐心。

        “哦？好啊，转一万吧。”

        邵璃张大了嘴，这不是存心找茬坑钱嘛？

        乔雾里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毫不犹豫地说道:“微信。”

        “帅哥”爽快的加了好友。

        “栢翼。”

        乔雾里看着名片，眼镜瞪大了一圈，

        “操，女的。”乔雾里转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帅哥”摇了摇手机，下了车。

        其他同学窃窃私语地下了车，有的偷偷瞄着乔雾里，嘴里说着:“城里来的大小姐吧，这么壕……”

        乔雾里捏紧了手机，和邵璃下了车。

        “雾里，别管他们说什么，做好自己就行。”邵璃安慰道，“还有啊，你这一笔也太亏了，怎么能说给就给呢，你可是一万……”

        乔雾里没有说话，看着她面无表情，有些阴森。邵璃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吱声。

        乔雾里突然停下脚步，“她是个女的？”乔雾里眼里充满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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