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锦雀

锦雀。

        十八年前于江湖中横空出现的神秘组织。传说设立者名叫段云左，是云兮派大弟子，但如今已消失多年。据说段云左与当今皇上关系匪浅，因此锦雀背后亦有朝廷扶持，也帮朝廷做事。非江湖中一般门派所能比肩。

        锦雀之中有灭影狂风四部，每部二十人，唯有风部只有十人。每部皆有实力高低的排序。其中灭部司暗杀，影部司情报，至于狂风二部的情况并非寻常人能够得知。

        锦雀之中，人人都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因此也有人将他们称为“锦雀军”。

        锦雀出现后，便一跃成为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存在，若被锦雀盯上的目标，无论天涯海角，也绝对活不过锦雀所规定的日子，不论那人是高官贵族，还是大门派的弟子亲信。

        这个神秘组织自是曾引起其他诸多门派的不满，甚至八年前，五大门派集合在一起想要讨伐锦雀。但传说中他们的五位掌门人，连锦雀的大门都还没摸到，便死了一位。大家在惊恐之中，看到大门处只站着一名十岁的男孩，他手中的长刀还滴着血。

        后来的事连说书人都不敢再讲，也不知是五大门派之人合伙而攻，还是分散而逃。但总之，此后再也没有门派敢在锦雀面前造次，人们看到锦雀军，就如同看到了活阎王。

        九鸢对于锦雀的了解就是这些，再多的，师父和师兄他们也不会给她多讲了。他们只是告诉她，锦雀十恶不赦，见之当杀，似是与锦雀有血海深仇。

        但如今锦雀就在眼前，千彩笑得温暖，即使惨死敌手，也仍旧开朗乐观。在旁的九鸢一时无言，非常迷茫地听着千采与千尘的对话，竟觉得，锦雀并不是旁人所说的那样。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啦。”千尘把永魂录的事给千彩讲解了一遍：“我本打算只是见你一面，告诉你我替你报仇了。但九鸢说什么魂如果因为有执念而不能投胎转世，就会影响下一世的寿命，直到灰飞烟灭。听着挺吓人的，你赶快去投胎。”

        “怨念？”千彩细细思索：“要说我此刻唯一的怨念，便是死前没见他一面了。”

        千尘眉头一紧：“你投胎去，他有什么可见的？”

        “臭小子长本事了，还管起我来了？”

        千尘皱着眉，看了千彩良久，看得千彩都挪开视线，又不好意思认怂地问：“干嘛？”

        千尘憋出四个字：“他不值得。”

        “你知道他后来来锦雀找过我么？”千彩立刻反驳道：“可惜我有任务出了远门，他等了三天没有等到。”

        “谁告诉你的？”

        “阿平。”千彩抱着胸有些骄傲地高兴着：“他可不会骗我。”

        “真要等你，会三日等不到就走了？”

        “锦雀府是什么地方，他能找到都已经是历尽千辛了。能让他留三日，更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那他后来为何没再来？”

        “你怎么知道他没再来？但你娘我任务太多，总也不在，你小子又爱四处跑，许是他又来数次，都没寻到人，也没有别人代传给我。”

        千尘的眉毛没有松开过，但也没有再反驳。

        过了会儿，他似乎在这个问题上妥协了，转而道：“你魂魄没法离开这里，怎么去临安找他？”

        在一旁久未开口的九鸢忙道：“我……我可以帮忙。”

        听到这话的母子俩都眼前一亮，看向九鸢。

        九鸢拿出永魂录：“构建虚空之境。”

        “什么？”

        “是以永魂录为载体，人的记忆为媒介，用灵术催动所构架的如同人间一样的世界。在虚空中，会还原人间的人事，看到过去所发生的故事。听说厉害的灵力者，可以成为虚空之境中的神，掌控万物……只是我目前灵术有限，只能构建一座城大小的世界，而且也很难控制一切。但我可以构建临安城，在其中便能见到前辈想见到的人了。”

        千彩听后，有些激动，半晌说不出话来，怔怔问：“你是说…我可以见到柳郎了？”

        九鸢用力点了点头：“嗯！”

        千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牵起嘴角笑了起来，那笑容真挚而热切，让九鸢有一瞬间有些感动。究竟是怎样的人，会让一个锦雀的杀手，就连死后想起他时都是一脸幸福呢？

        九鸢问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呢？”

        千彩一笑：“他可是个书生哟，五岁便能背诵四书五经，七岁就能吟诗作对。我和他相遇，已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在和他相遇的前一年，也就是我十五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因为饿的快要死了，就去街上抢了个馒头吃。谁知没跑过那些捕快，被关进了牢里。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官的，又把我押送去了都城青龙的牢里。后来来了一个人，告诉我犯得是死罪，如果想活命，就只有加入锦雀，誓死效忠朝廷。那时候可是被朝廷的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啊，不来锦雀就会被杀头的。”

        “这个故事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啦。”千尘揉了揉耳朵。

        “这不九鸢姑娘是第一次听嘛，你别插话！”千彩继续道：“糊里糊涂地入了锦雀，在第二年进了灭部，他们便派给我一个最弱的人去杀，谁知那人的府上刚好有朋友做客，我不知道轻重，便想一块儿杀了回锦雀复命。不料那人是个高手，还好我跑得快，要不现在也没有千尘啦。”

        九鸢猜测道：“所以后来，是柳书生在府外无意中救了您？”

        千彩笑笑：“这剧情就太老套了。实际上柳郎就是我要杀的那人的儿子，我因为身负重伤，实在跑不多远，想起锦雀的前辈常教我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于是便藏到了他们府里。一路逃到了府中最偏僻的一处小屋，我就是那个时候遇见了在那为科举而读书的柳郎，我骗他说我是府中侍女，因有刺客入府，我被伤到，求他救我。”

        “他起初自然是想将我带去交给他的父母的。可是我求他不可，如果老爷夫人见到我的伤，一定不肯为一个已经半死的侍女多浪费药酒，反而会把我扔出府去让我自生自灭。柳郎前思后想，最终还是答应了我。”

        “后来他就细心地照顾我啦，给我熬粥喝，偷偷拿药来给我敷。他说等我好了就带我见他的父母。我问可是我只是一个丫鬟，出身低微，老爷夫人定不能允怎么办？柳郎便会笑着摸摸我的头发，跟我说让我信他。”

        千彩陷入回忆中，用手指轻点着嘴唇，微笑道：“他总会跟我说‘相信我’，所以我就相信他。什么都全然相信。相信一个人的感觉真好啊，很踏实，就好像成日沉浮在刀尖之上，忽然便有了一个落脚之地。小九鸢，爱这件事真美好，对吧？”

        九鸢忙道：“啊……对……嗯，很美好。”

        千尘在旁一笑，过来解围：“我娘她从小就爱听说书人讲那些男女故事，听得多了，人都变傻了。”

        千彩佯装生气：“臭小子，闭嘴！”

        九鸢打着圆场：“所以，后来柳书生他知道您的身份了吗？”

        “锦雀当然不会让我就这么悠闲地在那生活下去。派了风部的人来带走我，我怕他们会重新安排其他人来暗杀。所以还是告诉了他实情，并让他劝父亲辞官，带着家人逃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等他们安置好后，再来锦雀城的锦雀府找我。哎，我回到锦雀后，还因为没完成任务而被罚得很惨呢。”

        她说着，举起左手，九鸢这时才发现她只有四根手指，小拇指处是一个空荡荡的伤疤。

        九鸢一惊，捂住了嘴巴。

        “这算是好的，不然其他惩罚，我恐怕就保不住千尘这小子了。其实要说，那时候的锦雀还算好，竟然破天荒地同意我生下千尘，还允许我将他带在身边。这小子成日闯祸，锦雀的那帮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起来，他还真是锦雀众人看着长大的。”

        九鸢听到这里，有些疑惑。听闻锦雀纪律严明，为什么会同意一个小孩子在锦雀里长大呢？

        千尘的话打断了九鸢的思考：“现在想这些做什么？反正你不在了，我也就没有再留在那儿的理由了。你快解开执念投胎转世去。”

        “你呢？”

        “我？自然是跟着心上人游山玩水，斩妖除魔，吃遍美食，看遍美景咯。”千尘笑眯眯地回道。

        千彩听后，露出欣慰又满意的笑。

        这古战场亘古荒凉，却因这对母子此时的笑容，令九鸢觉得不再冰冷可怖。

        九鸢将永魂录拿了出来，看了一眼千彩，后者对她点了点头。

        “那我们这就——”

        “等一下！”千彩打断她。

        千彩回头看了看千尘，没有说话，是很深的一眼。

        千尘朝她鼓励似的笑了笑。

        千彩依依不舍，终于回过头来对九鸢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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