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离开

周扬第二日早上就去了后山上摘草药，他的伤口刚刚愈合，是已他走在山路上的时候速度有些缓慢。

        他到了山里看到满目的翠绿的时候，不由得感到心旷神怡，细细用木棍打探前方的草地，不一会就在里面发现了熟悉的草药。周扬大喜过望，拿出背篓里放着的小铲子，迅速开挖。

        这片草地里生长的草药各种各样，周扬不一会就装满了背篓。他带着这些草药直接进了城。

        说是城，其实这里是临近京城的一座小镇，因为有过往商旅络绎不绝，这也很是繁华，是属于附近的居民理想的买卖市场。

        周扬把那些还带着几分新鲜的草药带到了一处名叫百草堂的药堂里，门口寻医问诊的人群在学徒的指挥下有序地排着队，从里面出来的人也提着药包如释重负。

        周扬身上穿着薛平贵留下的旧衣，对于农户来说已经算是体面的衣服，在这群人里也没有显得多么突兀。

        他排着队，把背篓里的药草妥善地拿布盖上，这样，留在药堂学徒眼里的就是一个来看病的农家少年。

        这几日有不少人来药堂滋事，他的师傅已经吩咐过他，药堂里除了病人以外的闲杂人等一律不让入内。

        周扬想着万一人家不要，自己还能把这批药材带到别处去看看，这家小镇歇脚的人很多，光是药堂就开了四五家。这些药堂平常有固定的收货渠道，周扬也不敢打百分百地保票，自己的这点药第一次就会被药堂里的大夫看上。

        他一个一个试试，总会撞上想要的。

        很快，就到了周扬，学徒示意他进去的时候，他捏捏肩上的带子，掀开帘子快步进门。

        药堂里面，大夫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埋头动笔写着什么，有三两个学徒拿着单子在抓药，旁边还有等候的病人。

        周扬让了让忙碌地从他眼前穿过的学徒，有些惊讶地看着这里面比他想象中还要宽广的格局，发自内心有一股直觉，自己这次真的来对了。

        “这位小哥，你身体有什么不适吗？”大夫停下笔来，慈眉善目地开口，示意他坐在眼前，周扬愣愣地坐下。

        “我家姐姐孕像不稳，我想拜托大夫给她开点药。”周扬回过神，下意识地说。

        “那她最近有什么不适吗？”大夫摸摸胡子道。

        “走多了就肚子疼，脉象也有点发虚。”周扬顺着大夫的话往下说，背上的背篓这才被他卸下来。

        “你还懂脉象？”大夫好奇，“你家姐姐最近干了什么重活吗？依我看，她这是劳累过度，身体透支导致的。如此，倒是问题不大，静养半月就好。”

        “那就麻烦大夫给我姐姐开点药。”周扬一路上惴惴不安的心有些稳了下来，尤其是这位大夫的判断和他细细把脉得出的结论一样，甚至情况更好的消息，让周扬有些高兴。

        “这是自然。”大夫又抚上自己的胡子思索着开始落笔。

        “家父是大夫，我粗学了点皮毛。”周扬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背篓，犹豫片刻，把背篓上盖着的那层布掀开，拿出其中一株来。

        “大夫，你帮我看看这个。”他递到大夫眼前，老先生停下笔，拿起他手里显得有几分青翠鲜活的草药，细细打量。

        “这药草，品相倒是极好。”周扬神色欣喜，有些恳切地看着大夫，大夫来来回回地瞧瞧坐在他面前的周扬，看见他脚上那双属于自己的旧鞋，有些了然。

        “小兄弟，你是想把这些药卖给我？你的姐姐真的生病了吗？”大夫的声色平静无波，却有些锐利地盯着周扬。

        周扬早在大夫打量他的时候就感觉到几分，此时，觉察到大夫明显有些怒气的语气，他反倒平静了下来，整整衣袍，站起来对着大夫躬身。

        “先生有所不知，家姐确实是病人，我也是真的想要为她和她肚子里的小侄儿求药。无奈家中贫寒，我只能上山采药，寻到先生门前卖药也是希望能换得些许药钱。”

        周扬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但却没有博得学徒们的同情。门外的学徒见自己师傅不说话，一脸思索，便以为他是不好拒绝。连忙出口，“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这里不缺草药。”

        周扬依旧定在那里，连鞠躬的姿势都没有变。那位大夫拿着那颗草药看了看，咳了声，“君儿，你先去忙你的。”

        那位叫君儿的学徒这才隐隐约约感觉到师傅的意思，脸色有些发红地行礼退下。

        “你把那些药拿来给我看看。”这位叫刘振的大夫已经年过花甲，没有多少力气去搬一个近在眼前的背篓了，他也只是把脉枕往一侧移了移，示意周扬搬到桌子上来。

        周扬有些难以相信，手下却很快地把背篓放到桌子上，“先生……谢谢先生！”

        刘振用拇指捻捻上面的草药，又翻了一下，“你这草药采得还齐全，就是量有点少。”

        他拿起桌边的布片擦擦手，示意学徒把背篓放下去，周扬搭了把手，闻言，有些兴奋地说，“先生，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送过来，下次给你补上。”

        “好滑头的小子，这样，我把这些药全收了，你以后的药我也包了，但我只能以市场价八成收你的，如此，可行？”刘振笑着看周扬，他遇见的少年里就属这个最有精气神，还聪明知分寸。

        这小友，他要好好结交。

        “行的，一定行，先生能要我的草药我已经感激不已了，谢谢先生，谢谢先生！”周扬这下子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圆圆的眼睛里放着光，笑得傻乎乎的。

        “行了，别笑了，我给你半两银子。你把我给你姐姐开的药带上。老二，抓药。”刘振把纸条递给不远处的学徒，周扬笑着点头，被叫做老二的学徒，一脸恭敬地接过，转过身抓药的时候嘴角抽了抽，和旁边的同门交换了个眼神。

        周扬可能不知道，外面的吴君来的迟也不知道他们师傅的个性，这已经是他们遇见的第三个让师傅变得好说话的人了，另外两个人和周扬一样也是开始不可置信，后来像做梦似地听见师傅答应他们，一脸恍惚地出门。

        这几个人，和周扬一样，都是长得俊俏的少年。自己家师傅是个颜控的秘密，现阶段也只有那个新来的小师弟不知道了。

        周扬就这样拿着药，和由刚刚那个王二

        递过来，刘大夫亲手交给他的半两银子走出了百草堂的大门。

        外面阳光灿烂，周扬心情也和天气一样愉悦。这一筐草药，周扬以为卖半两银子给宝钏抓完药就所剩无几，能多余出几块铜板给他买两斤面，让他们过两日就不错了。

        没想到，这下药有了，钱也到手了。

        周扬买了米面各一小袋，和三两小吃就急忙回家了。他想起来宝钏此时还不知道他的消息，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地吃饭和照顾自己。

        从昨日这位姐姐在他醒来的行为，周扬就知道，宝钏是那种很容易对别人心软的人，让人担心的是，她对于自己没有别人一半的上心，要不是周扬的诊脉，她可能一瞬都闲不下来。

        宁愿自己多干一点，也不愿让受伤的周扬下床帮他。

        家中余粮不多，周扬担心，宝钏为了给自己多留一点，从而大半天不吃饭。

        宝钏躺在寒窑里也已经过了半天，她有些发愣地看着门口放着的一堆东西，周扬已经出去大半天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药材，有没有成功把药卖出去，有没有吃饭。

        宝钏在周扬的诊断以后的今天早上，才有些后知后觉，她前些日子身体的不对劲和连日来的疲软，无不向她展示着这具身体确实如周扬所说的那样，已经变得虚弱了。

        她担心孩子不敢乱动，就这样在周扬走后按照他说的歇着，脑子却没有停歇，一会儿想，今天还没有扫院子，寒窑里也没有打扫，地里也没有打理。万一周扬采的药大夫不要，他们该怎么办？

        在宝钏心里，周扬已经可靠起来，他的话语让宝钏自己也开始向往起来更加有起色的生活。

        宝钏的胡思乱想，其实是一种不放心，对未来的不放心。她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她还能不能和平贵团聚。这是一种直觉，从平贵在她面前说起自己要去参军时看到平贵眼里不可磨灭的光的时候，从平贵骑上马一去不回的时候，她就有种感觉，往后的十年八年她可能都见不到他了。

        “宝钏姐，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周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宝钏擦擦眼泪，应声，“你带什么回来了，快让我看看。”

        周扬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他把米袋面袋放在角落里码好，这才坐下说，

        “我买了米面回来，还给你把药抓了。”周扬孩子气地把桌子上那几包药往宝钏的方向推了推。

        “你采的草药卖出去了？”宝钏看了看药包，抓住了周扬话里的重点，笑着说。

        “我还跟药堂的大夫说好了，以后我采多少他收多少。我们就有银子了。”周扬翻着自己带回来的东西，“宝钏姐，我还买了点心和烧鸡，我们一起吃。”

        “好。”宝钏看着嘴里已经塞了一块点心的周扬，目光柔和，说到底，周扬再怎么成熟也才是个贪嘴的少年。

        周扬已经把拆开的点心给宝钏递了一块，宝钏挑挑眉，有些不适应地接过去，好笑地拿在手里。

        周扬咽下点心，兴致勃勃地说，“宝钏姐，等我们银子攒够了，再找一块好的地方住。好不好？”他没有抬头看宝钏，打量了一下寒窑，有些忧虑，“这里晚上睡着还是太冷了，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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