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心有不甘

算不得见。

        在快要抵达药王谷时，我与谢梅趁机去了一趟周边邻村，开了个临时的诊点。

        那里的村民久居山间，鲜少能够出一趟门，是以能看大夫的机会很少，所以我与谢梅对他们更添了几分关照。

        但师傅又要我们两个不能高调，遂每来一次，我与谢梅就得换个身份。

        这一次，我突发奇想的，要谢梅扮作女儿身，自己换了个男儿装扮。

        他初时拒绝，直到后来，我多说了几句，表达了自己不是恶趣味：“你想啊，上一次，我戴了个面具，你装作个瘸腿的，脸上却白白净净，惹了人家庄里姑娘给你送了好些花儿，上上一次，我扮成个丑婆婆，你却把自己弄成个俊美郎君，还有上上上……”

        “好了，这一次听你的就是，总要揭我的过。”

        我方心满意足的笑起来，给他量了下尺寸，把自己的衣裙改了，给他穿上。

        荣靖身边只带了两个人，他们骑马打诊摊路过的时候，我身边有两个少女在低声交谈，我心里奇怪，于是抬头。

        就见荣靖的视线在人群里扫荡。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心底着了慌，连忙垂下头去，脑袋空成了一片，也诊不出对面老伯的病情了，只得求助于谢梅。

        “师……师姐，我累了，换你来好不好？”

        我的双手竟然是在发颤。

        谢梅拍了拍我的手：“好。你先下去收拾收拾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我溃败而逃。

        收拾东西的时候，荣靖带着人下马，走了过来，我忙背对着他，但耳朵却不听使唤的竖起来，摒了呼吸去听身后的动静。

        荣靖道：“我们三人途径此地，所带的水已不足了，不知能可与姑娘讨一些？”

        声音低而哑，沉郁得有些苍凉。

        短暂的沉默。

        谢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刚低声讨论的两个少女鼓起了勇气，跑到我这里来问：“我们给他们些水好不好？”

        这里的水，是他们给我与谢梅准备的，要给人，也还要来问一问我们。

        我点点头，也没敢发声。

        我其实想他认出我，可认出来后呢？

        我从未这样胆小，怕得要命——怕他忘了我，又怕他还记得我，却改变不了他早已背信的事实。

        但终究我的担心多余了。

        少女捧着他的水囊，给他灌了满满一袋，然后羞笑着跑过去递给他：“喏，给。”

        我听见荣靖道了声谢，然后沉寂了一些时候，也没人言语，就是那样的静默，抓得我心肝儿痒痒的，很想要回头去瞧一眼。

        就一眼。

        我说服着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后，我正要偏头去偷看一眼时候，一阵嘶鸣声起，随后马蹄哒哒，迅速的从这里离开。

        荣靖走了。

        快要消失在小径尽头的时候，我见他回过头来，很是认真的看了一眼，似是留恋。

        我撞进了他的目光里。

        但没有丝毫的停留，他便驾马而去。

        本来该松一口气的，然而我浑身的气力被抽尽了一样，腿脚一软，等到谢梅把事情处理好后，我仰起头对他说：“师兄，我有些累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谢梅笑道：“最近又重了没有？重了我可不背。”

        “才没有。”

        但他还是背对我蹲了下来，我禁不住笑了，然后趴在他的背上，牢靠而温暖，令人觉得心安。

        “师兄，我有些累了。”

        “那便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我低低应了声“嗯”，旋即转了脸，闭上双眼睡去。

        我没睡着，可路上安静得很，一丁点儿的动静都能引起我的注意。

        风声穿过林间，黄叶掉落在一堆的枯枝败叶上，发出“啪嗒”一声，谢梅一脚一脚地踩在上面，枯叶便咔擦咔擦的碎裂。

        我忽然觉得这声音也吵了起来。

        何时回到的药王谷，我已不记得了，只是小和尚吵闹着要好玩的玩意儿，师傅坐在门前，捋着他的稀疏山羊胡，见了谢梅，犹如饿虎见了食物般，眼睛亮着光，道：“梅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已经酉时了，小玄武啊，去给你家主子烧火去。”

        “是玄清！”萝卜头停止了自己翻找东西的手，扭过头来大声纠正。

        “师傅原是不担心我的。”我假意争宠一般，拦着谢梅要去厨房的脚步，撇嘴说道。

        师傅便放下了他的胡子，道：“我是有话要和你说的，你也不听？”

        谢梅提着玄清的耳朵走了，这里安静了下来，师傅也一脸的严肃正经。

        “荣靖来过了，是不是？”

        荣靖走远了以后，我才猛然想起，那条路，是从药王谷的方向来的。

        他一定是来找我了。

        可他要说些什么呢？

        说他早已有了意中人，和我的所有承诺都算不得数，对我说声抱歉，让我苦等了这么些年，辜负我了。

        真的好是矫情。

        师傅点了头。

        我还是觉得心有不甘：“那他说了什么，还是留下来了什么，要你特意留我下来和我说？”

        “我没让他进来。”师傅气呼呼的说，“那个臭小子来的时候，我说你还没醒，还是个活死人的模样，他不信，笃定你醒了过来，一定要见你。”

        “你猜怎么着？我把药王谷里的阵法统统使了个遍，他还是坚持要等你，等了五天功夫，今儿一早，有人过来送信儿，他才着急的走了。”

        “他怎么知道我之前是活死人的模样？他以前就来找过我吗？”我敏锐的察觉出来他话里的漏洞。

        师傅愣了愣，眸子微微闪烁，嘴巴张合不定，犹豫不决，要说不说的。

        最后，他道：“他岂止是来找过你，他是……”

        “师傅！”

        谢梅骤然出现在了门外，脸色很不好看，许是背我回来了，还得拖着乏累的身子给大家准备餐食，一定是心里有气了，所以脸黑。

        他进来后，声音颇沉了下去，道：“开饭了，有什么，都先吃了再说。”

        “师兄歇歇，我去厨房里拿碗筷。”我拉着他坐下，讨好似的替他顺气，“玄武，快来和我一起。”

        “是玄……”

        “我知道，你快过来啦。”

        晚饭后，我再找师傅说话，师傅就以药房里还要打理为由，给我吃了个闭门羹。

        但我心里始终记挂着，深夜睡不着，还要去药房里找他，却见药房里，烛火摇曳不定，映照出两道争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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