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宫宴

酉时二刻，三品级以上的官员带着自己的家眷陆续抵达太极宫。

        店内摆放着数十台莲花灯架，空中还悬挂着十几盏宫灯，太极殿中亮如白昼。

        大殿主位摆放着山张座椅，从主位的两侧依次摆放了数十张矮桌致殿门，桌上已经放了几种水果，宫女太监进进出出，领着大臣及家眷前往各自的位置落座。

        品级相似的官员差不多都是同一个时间抵达，落座后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起近日朝中发生的事，身后的家眷也互相恭维聊着府中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拉过自家的子女互相认识，不同的声线交织在一起让平时死寂的宫殿活了起来。

        时间越往后，到达的官员品级越高，负责通报的小太监声音也越发洪亮。

        “定国公府到！”

        随着小太监的话音落下，聊天的人也指了身，齐齐看向店门，很快就有人踏了进来。

        为首的妇人与男子眉眼相似，一眼就知道是对母子。

        妇人身着深蓝色云纹锦缎，外套同色外披，气质沉静。身旁的男子面色苍白，穿着苍蓝绣银线长袍，还不算冷的天气身上就以树裹了披风。

        两人身后跟着两个对他们几乎陌生的男女。

        女子眉间贴着花钿，衬得她面若桃李，头戴珠翠簪花金步摇，身着缃色对襟襦裙，腕间垂着明绿色披帛。

        那些不曾见过她的人，目光扫过她与前面两人几分相似的眉眼也猜到了她的身份。他们更好奇的是宋易辞身后的男子是何人。

        赏菊宴后各家多多少少听说了定国公府有位舒公子，是宋仲的义子，只是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他也来了，如今他们倒要瞧瞧能让傅挽辞带来宫宴的又是个什么人物。

        男子白玉束冠，一身月白锦衣，衣摆绣着青白色的细竹，袖口还绣着几片竹叶，腰间束着青白色腰封，整个人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质。

        宋易辞四人在右侧偏上首的位置坐下，左手是英国公府的人，两家平时没什么交集，坐下后也没什么话说，对面是忠义侯府，忠义侯身后的段如沁对着宋意宛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宋意宛回了他一个浅笑。

        定国公府四人坐下没多久，靖安王府的三人就来了。

        靖安王牵着王妃走在最前，王妃的视线在殿中扫过，瞥见宋意宛时，眼睛一亮。缓步走着的靖安王明显感觉到了身侧的人心情突然雀跃了几分。

        谢昀卿已经换下了白日的紫色长袍，换了身朱红色绣金线锦衣，墨玉束冠，一进殿就吸引了不少贵妇和闺秀的目光。

        “见过王爷、王妃。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中的人起身行礼。

        “免礼。”

        新安王领着人在矮桌旁坐下，好巧不巧位置就在宋易辞他们的右手边，宋意宛因着郡主的封号，坐在宋易辞身后、舒白的上首，右手边正好是谢昀卿。

        宋易辞/舒白：······

        谢昀卿落座后抬惊讶道：“郡主，好巧。”

        宋易辞/舒白：一点也不巧。

        宋意宛语气淡淡：“是挺巧。”

        听到他的话，靖安王妃也坐不住了，回头看向宋意宛，笑得慈爱：“这就是嘉熙郡主吧，当真是明艳动人。”

        “王妃过奖了。”宋意宛浅笑。

        王妃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宋意宛的目光越发喜爱。

        见他们相谈甚欢，不少对谢昀卿有意的夫人开始琢磨靖安王妃是个什么意思。

        亲眼看着谢昀卿站起来，心思活络的官员又在考虑自己是否需要早点站队了。

        不等他们想明白，众位皇子便来了。

        起身行礼后，府中有适婚年龄千金的大臣和夫人都将目光移向殿中的几人，思考自家女儿嫁入皇家的可能性。

        目光中心的三人，或有礼，或桀骜、或明朗，都是一副好相貌，抛开品性不谈，光这层身份就是无数夫人和闺秀的首选。

        家中还有未婚男子的府上心情就没这般轻松了，他们早就听说东魏这次送了个公主过来和亲，陛下今日又让他们把家中年龄正好未曾婚配的子女一同带上，背后之意不言而喻。他们就算要尚公主那也得尚自己的公主才是，若争取了东魏的公主，这辈子的仕途怕也也是没指望了。偏偏大燕又没有公主，他们连尚公主的机会都没有。

        三人依次在右侧的空位坐下，互相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气氛看上去也是一片和睦。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监高喊，宴会的正主们来了。

        刚坐下的人又起身行礼、高呼万岁的声音一路不断。

        景帝和太后走在最前，皇后则落后一步，太子和东魏皇子、公主走在一起，他们身后是东魏使臣。

        景帝三人在上首坐下，殿中行礼的人也陆续落座，谢昀瑞坐在谢昀科的上首，东魏的人也坐在了左侧的空位上。

        宫女们鱼贯而入，给矮桌添上主菜、点心以及各种茶水酒酿，所有人向景帝敬上一杯酒后，殿内右侧的屏风后乐声渐起，舞姬脚步轻快地从殿外踏入，身姿柔美，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酒过三巡，歌舞也告一段落，上首三人停下了筷子，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放筷。

        景帝正准备让这群年轻人去御花园走走，培养培养感情，韩奇就毫无预兆地开口了。

        “早就听说宋仲将军有个天仙般的女儿，不知今日本皇子可否有幸见到？”

        大殿中一时陷入沉默，宋仲的女儿很少在京城的宴会上露面，他们大部分人都是今日才见到宋意宛，也不知这东魏二皇子是从哪儿听说关于宋意宛的传言的。

        听他提起宋意宛，景帝和谢昀卿的目光都沉了几分。

        见无人应答，韩奇兀自笑了笑：“怎么，难道她没来？”

        景帝目光审视的扫过他，脸上笑容不变：“自然是来的，嘉熙。”

        宋意宛应声起身。

        景帝介绍：“这便是宋将军的掌上明珠，我大燕的嘉熙郡主。嘉熙，这是东魏二皇子。”

        “见过二皇子。”宋意宛欠身。

        “郡主当真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韩奇赞叹。

        “二皇子谬赞。”宋意宛语气不变。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郡主可愿做东魏的二皇子妃？”韩奇语不惊人死不休。

        顷刻之间，原本喧闹的大殿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话题中的主人公。

        知道往事的大臣若有所思，前任定国公因为被诬陷通敌卖国而身死，通敌的对象正是东魏，现在东魏的二皇子居然想求娶前定国公的女儿，有何目的？

        谢昀卿差点捏碎手中的酒杯，目光像刀子一般射向韩奇，心中又懊恼又害怕，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先一步表明心意，先是有谢昀科，现在又有韩奇；又害怕宋意宛或者皇叔顾忌东魏的脸面答应韩奇的话。

        宋易辞心里止不住冷笑，东魏的算盘打得倒是挺响，妄图借着娶他妹妹的理由挑起皇上对定国公府的怀疑，别说这东魏二皇子娶阿宛别有用心，就算他是真心实意的，他也不会答应。

        景帝的眼神冷得都快要掉冰渣了，看韩奇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想拱自家上好白菜的野猪，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也配得上娶嘉熙？

        舒白眸光一暗，指尖动了动，忽然记起这是在皇宫，停了手。

        傅挽辞倒是没什么反应，淡定的喝了口茶。

        黎余年等人都担忧地看向宋意宛。

        殿中的人心怀各异，有庆幸的，有惋惜的，有同情的······

        “这事我可不能随便答应，嘉熙郡主的母亲之前给他们三兄妹求了道圣旨，让他们婚姻自主，他人不得强迫。你若想娶嘉熙，得问她的意见才行，嘉熙，你觉得二皇子如何？”景帝笑眯眯的征求宋意宛的意见。

        谢昀卿侧头看向宋意宛，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身上，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汗，心中止不住懊悔，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听到宋意宛的母亲给他们求这么道圣旨，夫人们忍不住心中感叹，定国公夫人是真的爱她的儿女;公子小姐们心中忍不住羡慕，他们要是也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就好了。

        “回陛下，二皇子丰神俊朗，乃人中龙凤，只是嘉熙心胸狭隘，当不起皇子妃。”宋意宛朝着景帝欠身，回绝了韩奇的请求。

        “一个姑娘家，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景帝被她逗乐了，假装板着脸训她。

        “陛下，嘉熙这么说是为了二皇子的安全，倘若真的嫁给二皇子，嘉熙怕成亲的第二天皇子府的红绸就要换成白的了。”宋意宛抬眸，看向韩奇的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杀意。

        东魏使臣以及周围的大臣与家眷看见宋意宛的眼神都忍不住心惊，不敢相信这么小的姑娘眼中竟会有这般浓烈的杀意。

        和宋意宛坐在同一侧的人也被她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所震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嘉熙郡主胆子竟然这么大，在给东魏使臣的接风宴上就敢这么说，真当陛下惯着她就能无法无天吗？

        谢昀卿同样因为她话里的杀意感到心惊，印象里宋意宛都是冷静淡然的，却没想到她的心里有这么深的恨意，是了，怎么不恨，她本该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长大，有父母有兄长，可惜这一切都因为东魏、因为皇祖父而化为泡影了······那她心中的恨里也包括了他吗？谢昀卿的心沉了沉。

        韩奇目光探究的看着对面的女子的，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位他口中想娶的女子，并没有因为她方才的话而有什么不悦。

        “口出狂言！”一旁低头喝茶的韩瑶萱气得站起身，这大燕郡主太嚣张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居然妄想杀了她的皇兄，简直不自量力！

        “嘉熙郡主既然有自信能杀了我东魏的骠骑大将军，不如我们来比试一场，本宫也想见识一下大燕贵女的高招。”韩瑶萱嗤笑，她一定要让这个女人见识她的厉害。

        “瑶萱不可。”韩奇呵斥，他妹妹的实力他知道，对付大燕那些娇弱的千金小姐绰绰有余，偶尔也能和用了五分力的暗卫打成平手，但眼前的那人呼吸清浅，分明就是个会武的，若是贸然出手，丢脸的还是他们自己。

        “嘉熙是个粗鲁之人，怕不小心伤到公主贵体，坏了两国邦交。”宋意宛口上推辞，可看向瑶萱公主的眼里隐含挑衅。

        “你！”果然，韩瑶萱被激怒，“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签一份生死状，比试时生死自负，绝不影响两国邦交！”

        韩瑶萱心中忍不住冷笑，真是个蠢女人，正愁伤了她要怎么向大燕皇帝交代，她就刚好送上门来，真是天助我也。

        “好。”宋意宛张口答应，仿佛不知生死状是有多严肃一件事。

        韩奇忍不住抬手扶额，他这皇妹实在是冲动了些。

        可惜殿中大部分人却和他想的相反，他们认为宋意宛实在太冲动了，何必为了逞一时之气搭上自己的性命，即使她是将门之后，又在边关呆了许多年，但是宋仲早已离世，她在边关时还是个奶娃娃。

        回京后，宋易辞又成了病秧子，她一个女子天天待在府里能跟谁学武呢？那位义兄吗，众人的目光转向舒白，随即皱着眉摇头，虽然他看起来不弱，但也不像是个会武的啊。

        谢昀科也忍不住皱眉，这嘉熙实在争强好胜了些，他本看她长得不错又得父皇宠爱还想娶她做个侧妃在府里放着，但现在看来实在是太早下决定了。

        下首的谢昀科却不这么认为，他知道了宋意宛会武功，而且在她和东魏公主下赌约时，定国公府的那三个和谢昀卿脸色都不曾变一下，父皇也没有出声阻止。若真的有问题，以父皇对嘉熙的关心程度绝不会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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