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朝中措

李佑的生辰代表着太子及冠，届时盛京里会举行极其宏大的冠礼，从朝堂到太庙，告示天下太子可掌权炳可入朝堂，不日也可为官家，是万民福泽。

        这时候的盛京人人都想着太子冠礼浩大便也忘了李佑这寻常的生辰礼。

        官家同圣人一早便往东宫里送了东西。李佑最不缺这些，大大小小的赏赐堆满库房，金银与他而言像是虚物。这里有什么好东西能是他没见过的。

        圣人还差婆婆来做了寿面给李佑一早食用，心里想着自是她的孩儿能得长命百岁。

        李佑晨起胃口极差，但为着娘娘好意，只能勉强吃了一些。

        得了赏就要入宫去谢，这一日拜见了官家又入甘宁宫许久，宫里人人见了李佑都是一句贺喜。

        李佑是笑着却也没有觉得有多高兴。

        东宫里，裴煜等了一日，到了夜深才单独见着李佑，把藏在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同人介绍着。

        “这是林柔亲手绣的香囊里面都是她看着医书找来安神的药草，她说希望殿下年年岁岁安康喜乐。”裴煜完整的复述着林柔的话。

        李佑拿着这一枚精致的小玩意，细细把玩，林柔的绣工已然进步许多，果然这人只要耐得住什么都好做成。又放到鼻间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香很好闻，李佑便收好打算把这心意挂在床头。

        转而又问裴煜：“那曾寅呢，要赠我什么。”

        “我啊。”裴煜朝李佑笑着。

        李佑点着头说：“你呢？”

        裴煜突然憋不住大笑起来，让李佑一愣。然后这个人停下来指着他自己重复这句：“我啊。”

        他裴煜便是生辰贺礼，他的姓氏是，他的守城是，他这个人也是。

        他这位世子不会背叛太子，他日为梁王也不会有异心。而此刻他在盛京里同李佑一起，是无权闲差还是权柄饕餮都无所谓。

        从前所言句句真心。

        想来李佑贵为太子也没收着过这般贵重的贺礼。

        李佑明白过来笑着，这份礼他收下了，这辈子会好好藏着的。即使只是说说。

        君臣之谊最是会走尽头，他得记着这些，不能忘了。不能让翠柏里年年如今日，拼着性命还惹官家猜忌，下一位梁王世子定然得在守城长大，成为真正的世子，而非盛京里的棋子。

        当然生辰之礼光这样的言语还是不够的，裴煜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碧玉雕的翠鸟，样子栩栩如生，放在李佑的桌案上，可供攸宁闲暇之时把玩。

        这些并非贵重之物，可若非这两人相赠，李佑还真没有机会能得着。

        第二日，林柔就偷偷爬上林熙的车马跟着人到了东宫里。让叔父去书阁里等，自己先跑着去正屋瞧李佑。这个时辰，攸宁定在用早膳。

        果然，正殿里侍从才把早膳往里面端，李佑随手拿起面前的笋肉包儿，林柔便提着裙进来，侍从同林柔揖逊喊着：“林姑娘。”

        李佑这才回头见着人，林柔迎着晨光进来，周身都散着光采，仿若天女下凡。

        “攸宁，生辰快乐。我特意从闽扬楼里带了糖糕来，日日喝药嘴苦，攸宁吃了糖糕就不苦了。”林柔把东西拿出来献宝似得递到李佑面前。

        东宫里什么没有，可李佑看着还是摆出惊喜的样子，伸手拿了一块放嘴里慢慢抿。边吃着夸着人：“柔儿拿来的就是比寻常好吃。”

        林柔把东西递的更近些笑得弯起眼，忙说：“那攸宁在多吃些。”

        被林柔哄着，李佑这一顿早膳多吃了半碗粥和一个笋肉包儿，一旁的内侍瞧着也觉得欢喜，想着这林姑娘要天天都能来，殿下的病都能即刻好起来，那还用天天喝药呢。

        等李佑用完膳，林柔才问着：“攸宁，昨日我让曾寅送的礼物他可有送来？”

        这个香囊林柔可是前前后后绣了半个月之久，看着才小小一朵栀子花没想着这么熬人。

        李佑闻言起身，今日穿着素色长衫围着极其简单的玉带，腰间正圈着林柔做的那枚香囊。

        林柔的眼里展露着欣喜，她以为殿下得了也只会把香囊挂床幔上，毕竟自己的绣工走线不好，定然比不上内朝里的东西，且李佑穿衣佩戴都有礼数规矩，太子殿下怎么能带如此长不了台面的物品。

        “今日就在东宫里，也不出外阁的，没有那些人瞧着我想佩戴便带着了。”李佑先出言同林柔解释着。

        看着小姑娘那欣喜样，觉得自己也高兴，由衷的高兴起来。心里都舒畅些。

        又对人夸着：“柔儿这绣花越学越好了，我瞧着布面上的那朵栀子花，真是栩栩如生。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既能弯弓又能绣花，也不知还有什么是我们柔儿学不得的。”李佑说得真心实意。

        得了夸林柔高兴的找不到北，即可夸下海口；“殿下喜欢就好，我往后还能绣些别的呢。”

        李佑也跟人笑着，让林柔伸手。

        林柔就乖乖伸出手来。

        只见李佑从怀里拿出一枚碧色的多宝钗，上头串着一排小珍珠。看着就精细贵气。

        他一早就知道今日林柔必定会来，昨夜里就从库房里选好了东西，看着样子就觉得小姑娘会喜欢。

        “多绣难免伤手，即使柔儿什么都绣不得也无事，端庄贤淑不在绣字上。”李佑从前也是这般，说着让人内心妥帖的话，得来好的东西总会想方设法送到林柔手里，逗小姑娘高兴。

        林柔拿着簪子点着头，她总觉得李佑比林珲还似自己哥哥，从来都温温柔柔的同自己说这话，逗人开心。且殿下从不觉得女子就得在后院里绣花烹茶，林柔的第一把弓还是李佑送的，盖着红布特意送入林府里。

        而且李佑听着她学兵法，看着她舞刀弄枪的从不说一句女子本该如何。也因着攸宁林柔心里对于边陲对于领兵的想法才能保留着不破灭。

        林柔让李佑继续用些点心吃食，时不时的要让人尝尝这个、吃的那个。还把外头发生的高兴事一股脑的都告诉给李佑听，让在东宫里的人也能感受着外头的各色世界。

        林柔欢欢喜喜的来，高高兴兴的回，还能留点欢喜给李佑，让久病的人觉得活着的好。

        庆洵在林柔走后就端着药进入阁里，瞧着脸上还带着笑意的殿下也觉得欢喜。

        “殿下，不日及冠，便可选着日子把林姑娘娶回东宫来，往后日日见着殿下高兴了，病自然能好。”庆洵从小照顾李佑左右最是知人心意。

        李佑听着这话接过亲洵端来的药一口气服用了，放下药碗垂手捏着腰间的香囊，看着桌案上还剩的糖糕，他抿嘴笑着，却慢慢叹着气，眼里出了神，不知在忆什么。

        李佑自小就知道天家是个如何磨人的地方，他想放人自由又舍不得怀里这只翠鸟的美好。

        李佑眼里含着笑意，对自己摆动的内心摇着头，他病着不知来日，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一位姑娘搭进一生呢。

        得与不得没有这般重要，至少情谊与这些相处着的春夏不会变动了。

        心里叹着气想着也好、也好。慢慢的脸上才又有了笑意。

        庆洵看着殿下朝着外头发着呆，也不打扰，把药盏端下去，开了东边的轩窗透透风。

        直至风吹拂面，李佑才把思绪转回来，喊着庆洵去书阁里同太傅讨教。

        月中之时，太史局连上三道折子与官家，说着下月月中皆是大吉之象，隐隐有五星连珠之势。卜之也皆为大吉之言。

        李煦大喜召来太史令好一通询问，得了几句吉利话，得了一个好日子。一高兴赏了不少好东西。

        立刻着人去请太常寺卿，让人去依礼而制，奉宗庙祭祀。要把每一步都走的妥帖。

        也差内侍把消息递给内朝里的卢柠，不出一日，满朝皆知，太子不日可行冠礼。

        “冠者，礼之始也。”

        太子及冠那可是整个王朝的大日子，宫里连着准备月余，生怕出点问题就是要性命的大过错了。

        素纱中单、五章玄衣、九章纁裳服饰之多之复杂是常人难以想，内诸司与外诸司一道准备，也是一改再改，圣人看着总是这不满意那不可以的，让尚衣局的内人都改得头疼了。

        官吏们接匆匆置办冠礼需要的相关仪物，但却仔仔细细不敢有一丝马虎。

        其中重中之重的冠，更是由圣人同官家一道商讨出来的。两个人已经很少这般屏退左右坐在一道，他们也算得少年夫妻一同从东宫走到大内的，可情谊之事就是那般难料。

        九旒冠帽，代表着尊贵代表着身份，也说着李佑就此要站到一个新的位置上。

        东宫里的人早就知晓会有这一日，不急也不慌，对于冠礼好似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

        李佑依旧平淡，他读着书册，在东宫里日日带着林柔送的香囊，好似他的日子不会因着这一日的到来有任何变化，大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而甘宁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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