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48）

燕临川没想到这店小二是这样的性子，准备好的其他哄骗的话一句也没用上，随便激一激就上钩了。风渡城这么大，他一路打听到这里，才发现了一点敌人的动静。只是这帮人实在太狡猾，燕临川混在流浪汉之中在这里待了好几天，就没见过什么厉害的人进出过，说实话，他都以为这客栈不过是个幌子了。
在他正愁着下一步如何行动的时候，好巧不巧，给他送来了一个店小二。燕临川本来都准备走了，巧的是这店小二正好又是个嘴上管不住的，两三句话一说，就巴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讲出来。
既然这样，燕临川想，那就将计就计吧。
就是没想到，这店小二也根本不用他怎么说，本来就是极好面子的人，这时候只想着不能被一个穷要饭的瞧不起去，就气呼呼地回去了。
第二天店小二来的时候，燕临川正坐在台阶上晒太阳，面前那个碗还是空空的。他坐的比平常更偏了一点，走过路过的人都不会看一眼的那种。
店小二走到他面前，看看他的空碗，笑了两声，说兄弟你今天生意也不怎么样啊，不会到现在还没开张吧？
语气里调笑的意味很浓，感觉就是特地来瞧不起人的，自从燕临川说自己到过夏国以后，这店小二对他的态度就变的有点奇怪，好像找点问题出来，就能嘲笑他去过夏国一样。
他心里大概想着：去过夏国怎么样，你不还是一个乞丐么，还是要老老实实要饭么。
燕临川瞥了他一眼，浑然不在意，说：“你不会就是来说这个的吧？昨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正要说，你急什么？”店小二气势很足，和昨天相比，明显知道了不少东西，“对了，我昨天想想，你说你什么都知道，却叫我来说，这好像不太公平，我怎么知道你这个要饭的是不是真的什么都知道？”
燕临川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忽然问出来这种问题，于是他耸了耸肩膀，说，“谁逼你说了？我又无所谓……对了，下次你要是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我就是一个要饭的，你用不着花这么大功夫骗我。”
店小二本来是认定了他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要饭，今天就是想来显摆一下，结果被这么一说，显然听出来这个要饭的已经把他看扁了，顿时心里窝火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还牛起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骗你了？怎的平白就这样说别人？哼，我告诉你吧，咱们客栈这位不是一般人能见的，不管你是不是从夏国来的，你坐在这儿啊，是压根没机会见他！”
燕临川心说这倒是真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小心谨慎的官老爷，倒了这地界竟然是连门也不敢出，成天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也是少见的很。
于是他说，“是么，我听说他们是来抓人来的。”
店小二瞪着眼，“这你也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燕临川笑了笑，“我告诉你我知道，是你自己不信。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夏国人都知道，不算什么秘密了，只有你还当成什么机密似的，藏着不敢说。更何况，这位既然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还怕你这么个小角色在背后议论两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这……有道理啊。”店小二眨了眨眼，“但他每天都在他那屋子里，我只看别人进去，说上两句话就出来了，他这也不像是什么也不怕的样子啊？”
燕临川看似无意地接话道，“是这样吗？他每天都在屋里？你看见了？”
“啊，看见了啊？这早饭都是我去送的呢，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事了。”店小二说，“你既然这么厉害，你倒是说说看，我觉得他这样不是一点都不担心啊？”
燕临川摸摸下巴，阳光照在他脏兮兮的脸上，唯有一双眸子格外清澈认真，思维已然走远了，店小二反倒觉得这乞丐是有些本事的，所以急归急，但还是规规矩矩在边上等着。就刚才燕临川的一句话，让他心里顿时觉得这个要饭的不简单，半是八卦的心理在作祟，于是心甘情愿在边上等着，感觉这乞丐马上就要给他透露什么大消息了。
过了老半天，燕临川才说，“我看你虽然每天都去送早餐，但也只是送早餐而已吧？这屋子里面的人你可见过？”
这一问，把店小二问愣住了。他当然没见过，因为每次他都把早点放在门口，敲敲门，等他走了，才有人才拿，一开始店小二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今天因为他和这个乞丐有约定，他想，万一这乞丐不相信他说的话，要他形容一下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怎么办呢？于是多留了一个心眼。他像往常一样敲门以后，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躲在转角，想趁机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容貌，结果等了半天，屋门终于开了——只有一只手露了出来，把食物拿进去了。
自始至终，别说是脸了，他连人家头发是黑是白都不知道。
这乞丐说得没错，他送了这么长时间的早点，确实是没见过这人长的什么样子。
他觉得燕临川更神了，于是老老实实说道，“没见过，我敢说别人也没见过，难道说你见过吗？”
燕临川摇了摇头，“我更不可能，我不过是想提醒你，既然你没有见过屋里的人，又是怎么肯定在屋子里的一定是同一个人呢？他既然不敢露面，我就不相信他真的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要么真的就在屋子里，要么其实早就金蝉脱壳，里面的那位早就不是本尊了，你认得出来谁是本尊那吗？所以才说是计谋，他看见的真的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吗？我看不一定吧？”
店小二愣了一下，似乎这个有点深奥了，他反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说，“什么意思？你的意思不就是我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分不清好坏么？我可清醒的很，没人能对我动手脚。”
燕临川似乎已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过多纠结了，于是说，“也行，其实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是什么邪门歪道，那他对你们客栈也没什么影响。”
“什么叫歪门邪道？我可听见人家确实是朝廷的人，为什么程大人做事的。”
燕临川猛地抬起头，“你说谁？”
店小二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道，“程……程大人？你认识啊？这么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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