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60）

夏帝什么都知道。
夏函从话里听出了很多意思，她先以为燕临川在军中威望过高所以受人针对，况且他人常年不在朝中，容易让人钻空子，现在才知道，原来徐琴生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能调查什么，他会怎么调查，夏函心里想，还不就是力所能及的搜罗一些关于燕临川的消息，大将军在边疆失去了行踪，朝中对这个消息不理会、不行动，徐琴生稍稍迈出一步，就立刻被有心人当做众矢之的，一举一动都不知道是怎么汇报给夏帝的，最终被说成了一个暗地里的谋划者，这歪曲钻空的能力，实在是令人惊叹了。
话题因为牵扯到目前两个身份敏感的人而急速往不愉快的方向发展。本来父女融洽的画面瞬间就被打破了，夏帝皱着眉头，看起来觉得这个事情不应该问她，父皇说什么她就应该做什么，还有不听的道理吗？那就是大逆不道、犯上作乱。
夏帝说完这番话，气得胡子一吹，眼皮也不抬，说：“行了，我看你也别选了，这事儿父皇给你做主了，你回去吧。”
不耐烦就是有些动怒的前兆。
夏帝近两年的脾气变得尤为喜怒无常，平常早朝上可见十分明显，一言不合有些人就得找一顿骂，也就有几个格外会说话的，能幸免于难。像夏函这样，一个月大概能见他父皇一两次的，也都能感觉到他性情和以前真的不大一样了。
想来也是，以前燕徐两个人年轻气盛，那时候夏帝只认才华不谈其他，所以两个人后来迅速得到了重用，哪想到现在……
若是一般人，看这情况不太对，铁定是能撤就赶紧撤了。
但是三公主是一般人吗？显然不是。
夏函从位子上站起来，腰杆挺直，仪态端庄，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完全没把夏帝隐隐的怒意放在眼里似的，“父皇替我做主？”
夏帝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眉头紧皱，“你这是什么态度？”
夏函轻飘飘地说，“没什么，父皇如此上心，叫夏函受宠若惊了。只是如果徐琴生有什么意外，作为青梅竹马的好友，儿臣也一定会尽己所能查个究竟，到时候希望父皇明察秋毫，儿臣可没什么阴谋，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你……”
夏函说完，微微欠身行礼，“有劳父皇费心，儿臣先告退了。”
“……混账！”
夏函出了门，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摔东西的声音，也不知道圣上书桌上的哪样东西没逃过此劫，沦落个粉身碎骨。
三公主冷笑一声，在公公惊讶的目光之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皇城。
某个小酒馆内。
午时刚过，这会儿不是饭点，也没什么人大中午的就来这么偏门的小酒馆喝酒，以至于酒馆之中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单眼一看，这人是个书生模样，面容俊秀，穿一件简单的大褂，最近天气有点转凉了，他看起来穿的也不算多，鼻尖有点红，他坐在酒馆里，却不喝酒，就盯着茶盏发呆。
没过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小酒馆的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这又来了一位清秀的公子哥。
老板问了一句，“公子来喝两杯？”
公子哥扬了扬下巴，就指着酒馆中唯一的那为客人，“一起的。”
“哎，好的。”老板一听，了解的很，把门帘一放，就自己去厨房张罗午饭了。
公子哥独自一人来的，他往那书生边上一座，先倒了一杯茶开始喝。
看样子是特别渴，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你慢点喝……你这样子我觉得身后不少于一百人追着你吧？”
“没人管我，看着我的小太监都怕我，我有那么吓人么？”公子哥……三公主非常豪爽地把茶盏往桌上一放，盯着面前的人说，“老徐，要不然我们跑吧。”
徐琴生给她突然来的这么一句说的呛了一下，咳了一下，“跑？”
夏函说，“嗯……我受不了了。”
三公主从小就不示弱，她这么一说，徐琴生一颗心也被揪住了，放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夏函便简单把这两天的事情与徐琴生说了，“我这回能出得来，下回就不一定了，不知道他现在提婚事是什么原因，但我想不出来有哪一点是为了我……那些人什么心思还不明白么。”
徐琴生叹了一口气。
“其实那天之后，程夫人就告病修养了。”
夏函意外道，“怎么了？怎么突然病了。”
徐琴生两手握在一起，抵在唇边，冷笑了一下，“哪里是病了，不过是不让外人去探望罢了。程辉把她软禁了。”
“……这？”夏函简直不能相信。因为程辉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那种凡事以程夫人为重的人，没想到这会儿说翻脸就翻脸？“临川知道吗？他知道了得杀人吧？”
徐琴生摇了摇头，“我联系不到他，写信给了卫影，但是他也至今未回信，不知道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眼下我最不放心的就是程夫人……”
“对了，说到这个。”夏函说，“你最近在调查什么？那位好像注意到你了。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
“我……”
徐琴生刚说一个字，只见酒馆的门帘再度被掀开来，门外走进一个男人，他一身黑衣，宽大的斗笠把他的脸遮在后面，手上提一把佩剑，剑鞘通体漆黑，和他这一身打扮也是般配非常。
也许是这个人一身煞气太重了，老板听见动静，从厨房后面探头出来看了一眼，见着黑衣人一来便往两人的桌边走去，便自觉什么也没问，又回他的厨房继续吃饭去了。
夏函看徐琴生发愣，就觉得不太对，于是顺着他视线回头一看，顿时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临……！”夏函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燕临川走到桌前站定，伸手微微抬了抬斗笠，那双眸子从徐琴生和夏函的脸上缓缓扫过，轻轻点了一下头，“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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