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25）

要不是琴门提起这个名字，春山君当真是要忘了。
但是这会儿一提起竟然就是帝君把狰河召回去了……？
春山君脚步一顿，琴门也跟着停了下来，青瑛不明所以，从后面跟上来，疑惑问道，“怎么了？”
结果两个人都很沉默。
春山君忽然想起了几月前花神所说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
想来有些失策，他本想着帝君只是有此打算，真要行动的时候肯定会召集大家一起商议，倘若真是再立神将，那便是件大事，从以前就没有轻易做的例子，更何况这人还是罪人身份，没有这个先例，也应该酌量之后再行动，以服众心……
谁能想到就这么召回了？这是说召回就召回的事吗？
春山君不禁想到帝君到底对这个狰河有多满意，才会一声不响就把人给召回了，还是说单单避开了和他说？
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到此，他避开似的没再继续和自己深究原因，转头问琴门，“他现在在天宫？”
“嗯。帝君安排人照看着呢，亲自安排的住处。”
“没人有异意？”
“有是有，但也得有机会说才行。”琴门说，“你知道是谁接得人回来吗？是文华仙君呢，那老头前些日子天天往帝君殿跑，原来是忙活这事儿。”
春山君摇了摇头，几人又重新开始走，他负手而行，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说，他想着也许当时不考虑那么多就好了，不过假如他早点去找帝君一问究竟这事还会有回转的余地吗？
这么一想，他却又觉得有些辜负了花神的信任。
“我比较担心之后。”
琴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之后，有些疑问，“之后？你说狰河吗？不知道要干什么，总不能让他再回北方去吧？帝君身边也不缺什么人了吧？虽然我也很好奇接下来的事，他一个有罪印的人……在宫殿之内行走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这么说来琴门只知道狰河回来了，却完全不知道更多的了……怪不得。
春山君恍然大悟，怪不得没人闹，因为他们还都不晓得帝君把这么个罪人召回到底是干什么的。
那花神呢？
想到此，春山君接着又问道，“你最近有见到花神吗？”
“你说……百花吗？”琴门有点懵，不知道为啥话题突然跳到百花仙子身上了，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我这段时日确实没怎么见过她，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春山君没来由一阵不太好的预感，他沉吟片刻，道，“我先与你说个事，你心里明白就好，不要声张。狰河这次能回来大概是……那位想立新武神将了。”
琴门：“什么——？”
他这一声震惊至极，喊的树林中扑沙沙飞出去一小群灵鸟，草丛里急匆匆跑了好几只小兽，踏云胆子大一点，也被吓得脚步一顿，立在边上歪了歪头。
多亏了琴门仙君这幅好嗓子，烟岚岛总算是完全清醒了。
春山君按了按眉头，“你再喊大点吧。”
这声音着实是太大了一点。琴门咳嗽了一声，感觉有点失礼。
青瑛跟在后面看了一眼，笑了笑，他现在倒觉得这位仙君很不一样，很有趣。
琴门装模作样地咳完了，想说些什么，可是除了唉声叹气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边上哎哟哎哟了半天，活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春山君本来也挺愁的，给他在边上这么一通叹，叹得自己这气都不知道从何叹起了，只好说，“有话便说，事已至此，叹气也没用了。”
道理都懂，琴门想了想，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也……太轻率了，那些老顽固知道吗？一个带着罪印的人……想想得多讽刺？不是，我记得之前这些事情得是商量好了才决定的吧？那……”
琴门说着看了春山君一眼，春山君摇了摇头，说：“别看我，我不知道。”
“你……他没和你说……？？？”琴门瞪着眼看他。
这可真是令他太意外了。想来帝君这么多年来，哪一次不是大事小事都要与春山君商议一番？这次没有？为什么单单是这次，偏偏还添了一个大麻烦。
“这是他心中所想，如果找我商议我必然不会答应。”春山君说着，皱了皱眉头，“这次也怪我，早些时候得了消息，仰仗着他不会那么快决定，把这事情搁置了。要是我早点行动，说不定不会发展成这样。”
琴门摆了摆手，不以为然，“我看还是得了吧，真要如此，他会避开你吗？”
春山君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不得不承认琴门说得正是事实，无法反驳。
“真没办法了？”春山君喃喃自语。
青瑛闻声在边上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脸色不是很好，有些担心。
琴门走在边上也是眉头紧锁。
没有办法了吗，其实也不能说没有。假如帝君只是要立一个新武神官，阻止他立狰河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一个新的人选，如果帝君满意了，那就好说了，狰河身份毕竟还是很敏感，到时候各方再施加一点点压力，到时候帝君应该也不会再坚持。
只是狰河他被帝君看中，必然是因为其确实有骁勇善战，是带兵破敌的一把好手，仙界各方武神将麾下神兵数都数不清，这些兵将尚还是打过仗的，有经验，然而帝君从中找不到一个满意的，非要找了个什么狰河。
所以现在就算要找一个人也是一件难事……上哪儿去找这么合适的人。
琴门仙君正是未从苦恼中出来，又陷入了另一番苦恼之中。
他皱着眉头，左思右想着帝君到底是欣赏狰河哪里，仙界这么大，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相似的么？他正欲拖着春山君一起考虑考虑物色一下人选，抬头一看。还没开口呢，先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青瑛。
青瑛刚才那一声疑问还没人顾得上回复他，接着就看见两个人一个愁眉不展另一个一惊一乍，只有青瑛全程茫然的站在一边，只能看戏一样的看着他俩。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烟岚岛上待久了，他身上也有了一种轻飘飘的气质，远远一看倒和春山君有几分相似之处。
很仙，不苟言笑的样子也显得很稳重。
青瑛对目光有所察觉，偏过头，目光悠悠瞥过来时，就连琴门仙君也不禁顿了一下，感觉这双目光通透得能把人看得一清二楚。
“仙君？”青瑛看着琴门有些走神，疑惑道，“您没事吧？”
“嗯？哦，没、没事。”琴门慌慌张张移开视线，站在原地没动。
青瑛便点了点头，跟着踏云往前走了。
春山君正要跟上，被琴门拉了一把。
春山君：？？？
琴门小声道，“等一下。”
两句话一说，青瑛已经走至前头去了，春山君不明所以被他拦在后面，十分困惑，看了琴门一眼，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青瑛的背影。
“你又在想什么。”春山君问。
琴门看了看他，试探着说了一句，“你觉得青瑛如何？”
没头没尾突然来这么一句，春山君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然后他再一看琴门的表情加上他的视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琴门也觉得这个建议并非是最妥当的，但是眼下情形很不利，他想来想去，青瑛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甚至觉得青瑛再适合不过了。
“哎……你懂我意思，只要有人比狰河优秀，帝君必然不会死守着一个人，这事儿迎刃而解，仙界还能多得一个得力战将，岂不是一举两得吗？”琴门尽力安抚春山君道，“无论怎么想，都比狰河要好吧？你想想是不是？我要不是越想觉得越合适，也不会说出来与你听了。”
春山君一时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要说青瑛现在还比不上狰河吗？确实。但是按照青瑛这个学习的速度，最多一个月，他就能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确实也和狰河不相上下了。
要说青瑛身份不行吗？也不会有比狰河再敏感的人了。
青瑛确实很合适。
最主要的是有些人能走到什么地步，单从外表上就能看出一二，就像琴门现在看到的那样，他越发觉得青瑛不可能会是泛泛之辈，以前不是，今后也不可能在烟岚岛上隔绝人眼的过下去，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有能力的人总归是不会被忽视的。
春山君没肯定，他只是说，“这个得由他自己决定。”
琴门：“他肯定听你的。”
“我不提任何意见，假如有一天他成了武神将我也不可能在身边帮他，所有的路都要他自己走，所以从这个决定开始，就要由他自己来选。”
琴门啧啧道，“您真的太严格了。”
“只是世道如此。”春山君说，“一日是武神，终生是武神。琴门，这不是帮谁一个忙，这是把自己全部都搭进去，再无自由了啊。”
春山君一席话，琴门仙君愣在原地，等春山君离开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么？他有片刻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是随后又想，那天界又该怎么办呢？还是就这样听从帝君的意思，以后天界的安稳就全部指望狰河了？
实在矛盾。琴门仙君一时半会无从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深深叹了一口气，迈着步子找春山君他们去了。
琴门到时，青瑛正在煮茶，春山君在厨房炖了些素食，没一会儿热气腾腾地端上来，青瑛过来说茶也准备好了，于是帮着从锅里盛了三碗饭，素食另放在一个小碟子里，一人又备了一杯茶，在桌边就坐。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这一顿饭又吃的格外安静，琴门看了春山君一眼，感觉刚才的谈话之后，春山君是打定了注意不想开口说话，他不说话琴门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两个人格外沉默。
青瑛吃了两口饭，抬头看了看他俩，心下有了些思量，也不出声，默默在边上把饭嚼完了。
今天轮到青瑛刷碗收拾桌子。
平常琴门是等收拾完之后，再与春山君对弈两局再走，但是春山君看起来还有事要出门，正好琴门现在也没什么话好和他说，于是两个人就决定各忙各的去。
青瑛把碗收到厨房去，春山君看着他背影道，“青瑛，天黑之前我尽量回来。”
“嗯。”青瑛头也不回，点了点头应道。
琴门也说，“那我也先回去了，还有点事。”
“仙君慢走。”青瑛本来都走进厨房了，闻言又探出头来打招呼。
琴门笑了笑，冲他摆了摆手，春山君和他完全不同路，也不等他，和青瑛道完别立刻就乘云而去。
琴门这才转身准备要走。
“仙君稍等。”
只听青瑛的声音忽然随风而至，琴门愣了一下，一回头，只见本来还在厨房的青瑛这会儿已经来到面前。
琴门：！！
差点忘了这位现在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一套动作手到擒来，根本不费功夫。
琴门停下脚步，刚聚集在脚下的云层忽得就散了。
“青瑛？怎么了？”
青瑛和规矩地站在三步外，作了一揖道，“想请仙君稍留片刻，青瑛有件事情想向仙君请教。”
琴门仙君满脸问号，“我？”
你确定不是你家春山君吗？
青瑛点了点头，“劳烦仙君了。”
琴门实在想不到青瑛有什么是需要问他而不是春山君的，难不成是想学琴了吗？那倒也不错，青瑛这么聪明的徒弟他肯定不嫌多的。
等青瑛带着他重新回到小亭子，给他倒了一杯新茶，端端正正摆在桌上，琴门还漫无边际的在心里猜测着。
青瑛这时候开口，直截了当地问道，“敢问仙君，狰河到底是位什么人物？”
“他……你、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了？”琴门顿了一下，反问道。他看向青瑛的神情严肃起来，好像有点明白了青瑛为什么要单独找他问这个问题。
青瑛被反问一句，倒还比较轻松，看起来既不心虚也不紧张，“总是听到就想问问。春山的书我都看过了，从来没见过这个名字，实在好奇。”
琴门眯了下眼睛，说：“那你不去问春山？他不告诉你？”
青瑛笑笑，“不是，我都没机会问……”然后他看着琴门颇为严肃的表情，叹了口气，看样子这位仙君是不太想让他蒙混过关了，“好吧，我确实没打算问他，他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敢问仙君，狰河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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