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37）

武神殿的布置比较简单，只是外面看起来很是壮观威严，里面的格局就稍微简单一些，因为青瑛对这些不感兴趣，当初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求，他说舒适为主，最后武神殿内就格外接地气。
正厅里，梨木椅上端坐着一人，他边上跟着一个姑娘，是武神官的侍从之一——春水。除此之外，整个武神殿中都不见人影，显得空空荡荡的。
“春山君请用茶，这茶是我们自己这儿的，您要是不嫌弃，还有一些我们自己做的小点心，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接到神官的传话，让您久等了……不过现在秋山已经出去等候了，只要神官大人一回来，立刻就会知道您在这儿了……”春水端着茶壶立在边上，秋山又出去了，毕竟这也是武神殿第一位客人，她生怕招待不周，又想尽力让武神殿显得有点排面，因此春山君落座之后，春水这话就没停过，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春山君，难免还有点紧张，说着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想说什么了。
“没事。”春山君摆了摆手，示意不必麻烦了，他端起茶喝了一口，点了点头，这茶倒真的是很新鲜，“茶也是你们自己弄的？不错。”
“啊，是，这儿也没别人……不过，我其实也没帮什么，这些全部都是我哥……”春水觉得自己好像说得有点太多了，也不知道春山君想不想知道这么多，于是抬眼看了看他，发现对方脸色还好，甚至又喝了一口茶，于是她放心了，接着说，“要是知道春山君夸赞了，秋山他肯定开心。”
春山君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秋山是你……哥哥，你是春水，是吗？”
“是。”春水笑了笑，一提到名字她又高兴起来，“这还是神官大人给我们起的名字，说是书上看来的。”
“是么。”春山君笑笑，关于名字就没再说什么了。说起来武神殿建成之后他也没来过，也是今日才知道武神殿里只有这兄妹二人，两人性格倒是挺特别的，兄长性格内敛细心，妹妹爽朗又活波，还挺有意思。
秋山和春水一直以来对上仙界发生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在来到武神殿之前，连上仙都没见过几位，更不必提那些往事了。不过，好在春水还能认得春山君，就这一点上她也算是非常见多识广了。
春水这个老实的孩子，她不知道神官大人和春山君之前有什么交情，当真以为春山君是来串门的，她心想春山君是什么身份，既然亲自来了，那一定不能怠慢，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位神官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让春山君在这里等着已经是不大妥当了，要是再照顾不周，春水觉得自己的侍从生涯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于是她仔细考虑了一下，还特意对春山君说，“我家神官这次出征刚刚回来，他常年不在此地，有可能回来之前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耽误了一时……不过应该很快回来了，春山君别着急，再喝点茶吧，点心也尝尝……”
春山君比她还了解武神官现在在哪里，而且他一点不着急，否则那会儿就在帝君殿门口等他了，也不用特地绕了个远跑到这儿来。
“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里等着就行。”春山君温和地笑了一下。
“那怎么行，我得陪着您等。不然秋山回来要找我麻烦……”春水嘀咕了一句，还没说完，她就看到春山君的眼神忽然变了一下。
就像大家看到自己期待已久的人出现的时候那样，原本温和平淡的眼神忽然就亮了一下，从眼神里显现出的一种鲜活生动。虽然就那么一瞬间，但是春水看的太真切了，毫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一定是神官大人回来了。春水想，没想到春山君和他们神官大人的关系这么好，虽然春山君看起来稳重自持，但是这会儿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屋门本来就没关，因为正对着门的地方花木繁盛，看上去十分雅致，春山君说起这景色不错，春水就这么把门开着，等青瑛回来的时候，只要穿过武神殿的第一道门，往这边走过来，从春山君坐着的这个位子就可以看见青瑛往这边走来。
春水转过身来，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等候。余光之中，她看见神官的步子有点快，带着衣摆对着步子翻飞，他神情有些严肃，这许多日子未见，她觉得神官越发有点难以亲近了。
秋山跟在青瑛的后面，虽然他也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对比之下，春水觉得她这个哥哥眼下看起来竟然还难得有点温和。
青瑛步伐快的像是飘过来一样，但即使是这样，到最后几阶台阶的时候，他还是非常规矩地把数着台阶走上来，神情严肃，脚步沉稳，春水看着自家的神官，现在又有点不确定他俩关系到底好不好了，否则不应该是比现在这样更开心一点的吗？
“神官大人。”春水站在门边行礼。
“嗯。”青瑛应了一声，他看了春山君一眼，忽然有点词穷。
好在善解人意的秋山紧跟其后，他给春水使了个眼色，说：“天色不早了，我们下去准备晚膳，大人有什么事情再传唤我们。”
青瑛点了点头，兄妹二人这边退出去了。
刚才人多了不太好，这会儿人少了也没好到哪里去。
青瑛这一身还是帝君殿的那身装束，长刀负在身后，帝君殿上叫四方仙君都心生畏惧的武神将，此时站在门口，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一点儿也看不出那会儿在众仙面前干脆利落的影子。
他刚刚一听春山君来了，想也没想就叫秋山直接带路来了，完全也没想过要换身干净些的衣服再来见春山君，眼下这一身待在自己的住处，就显得有点不太合适。两人一站一坐，一个从容一个拘谨，倒显得青瑛是来做客的一样。
春山君莫名有点想笑。
“看起来你好像不太欢迎我。”春山君一边说，一边重新拿了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茶。
青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两步走过来，自己拿了水壶，“我自己来……”
春山君笑笑，也不和他抢，就由他自己去了。
还好青瑛手是稳得，不至于当面丢人，他特别认真的把茶倒好了，才补充了一句，说，“没有不欢迎，我是太意外了……好久没见到春山了，你怎么……来了。”
“想和你聊聊天，就来了。”春山君看了他一眼，打趣着反问道，“这理由武神官满意么？”
青瑛被很多人叫过武神官，只是还没听过春山君这么面对面的称呼过，他原本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称呼他，不过被春山君这么一说，倒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似乎武神官也没那么坏，好像是终于能和春山君离得近一些一样。
春山君这么一调侃，青瑛跟着稍稍放松了一些，没那么难受了，他想了想，就站在边上拿起杯子，一仰头把茶都喝完了，也不知道是有多渴。
他喝完了茶，才一本正经道，“春山就不要笑话我了。”
春山君笑了下，看他半，“我怎么会笑话你，只是你不会是打算站着聊天吧。”
青瑛摇了摇头，“衣服脏了。”
“所以你……”春山君确实很想问你为什么不换身衣服。
只是青瑛抿着唇，默不作声又倒了一杯茶，侧面的轮廓看起来特别乖巧，恍惚间让人觉得好像回到了烟岚岛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青瑛就和他一起坐在小亭子里，端茶倒水陪踏云，也是安静的过分，这么一想，春山君就不忍心再继续说了。
好像能从这一身打扮中想象到这几年青瑛在外面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停顿了一会儿，青瑛又喝完了一杯茶，期间看了春山好几次，然后等到春山君先开口，“帝君想要魔界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今天这个情况……实在无能为力，在你去魔界的时候，他就已经提过很多次了。”
青瑛点了点头，然后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春山君这是在跟他解释为什么在大殿上没有出面阻止，这才赶紧道，“这没什么……况且我也知道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春山君看着他，青瑛迎着他的目光，忽然笑了一下，春山君看着怔了怔。
只听青瑛接着说，“其实我还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反正早晚都要来了，不如早一点解决了吧。”
春山君恍然，所以他才在短短的时间里进步这么快，甚至于主动追杀四长老，就是因为他想用最短的时间把局势推进到这一步，快一点完成他这个武神官的使命。
那么完成这个使命以后，这个武神官的意义是不是就没有了，是不是不需要青瑛这个武神官了，青瑛究竟是着急完成他的使命，还是着急回归自由人的身份，哪怕只有那么点渺茫的希望……
可这是为什么呢？
春山君没敢多想。他总有一种预感，这个问题就像问帝君为什么要攻下魔界，之后又想做什么一样的显而易懂又十分隐晦。
春山君咳了一声，他面上沉稳，心里忽然有些纷乱，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浪花，激起了一层涟漪，让他莫名有点在意，可偏偏又琢磨不透，导致他有点不太舒服，感觉自己不受控制。
他只好强行跳过这一段话题，和青瑛说，“不管怎么说，这不是小事，万万不可轻敌，帝君之所以一定要趁此机会攻下魔界，一方面是你的功劳，他们这段时间连续折损了许多大将，除去边界那些的，也和我们一样，有四方将军守着，都牵制在一处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多余的力量调回来援助；第二点就是魔君力量可能不足以在支撑下去了。”
不足以支撑？青瑛目前为止还没见过魔君，也没听说这事，便认认真真听着。
“不知你这次前去有没有感受到，魔界的力量正在削弱。千万年来，魔界地处幽暗，瘴气滋生、万恶都从那里发源，他们之中有些尚未开化的怪物，在魔界的低级很低，但是能力却不弱，这种东西可以控制，用来对付别人，但如果控制不好，连魔界自己都会被他们反噬，也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这些东西数量众多，以前魔君力量强盛的时候，控制他们不成问题，这些怪物聚集起来，就可攻可守，对于魔界来说，简直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们的绝佳战术。”春山君说着，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能感觉到包裹在魔界周围的气场已经有些薄弱了，这道气场是魔界最关键的一道防线，说是保命的都不为过，如果连这个防线都没有以前强盛，那么魔君的力量是否还能控制那些低级的怪物实在令人有所怀疑……我想这大概就是帝君为什么现在这么急于此时出击的原因。”
可是，这一切只是猜测而已，他们几百年看不到魔君真身，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就像猜测的这样；就算是，力量的衰弱并不代表没有力量，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没那么乐观。
青瑛低着头想了想，春山君说完，又看向他，问，“你呢？可有什么打算？”
没有。青瑛想了想，把这两个字默默咽回去了。实不相瞒，他从帝君殿出来单只是想狰河的事了。
只是青瑛有什么小动作都不能瞒得过春山君的眼睛。只见春山君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是方才帝君和你说了什么？”
“是有一件事，但是和这个没什么关系。”青瑛点了点头，看上去颇为苦恼，“春山还记得狰河吗？”
当然记得。
与其说是记得，不如说春山君心里一直留意着这个名字什么时候再重新出现。自从他知道青瑛封了武神官，那狰河封了他的副官之后，这人就没什么音讯了，后来春山君听说他俩通常不在一起行动，这名字就渐渐淡出了视野。
春山君怎么也没想到，狰河竟然在这个关头被重新提起了。
“狰河怎么。”
青瑛皱着眉说，“没怎么，只是他也快回来了，帝君的意思是，这次让他和我一起，赢面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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