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64）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青瑛一句话把春山君划到了界线之外，不仅是这件事，还有两个人。
哪怕是一开始那么认生的青瑛也没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春山君当时就恍惚了一下，剩下的话全部都堆积在嗓子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回来这一趟了。
春山君站起来，道，“那……你多加保重，我就先走了。”
他正要出门，只听青瑛唤了他一声，“春山，你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了吗？”
这大概是青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出这件事，当时春山君愣了一下，不知道青瑛是想起来了还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他是胸有成竹还是随口一问，春山君心里犹豫复杂，再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放在青瑛那里，看上去就像他不想提起这茬儿一样。
“我……”春山君说了一个字，看了青瑛一眼。
青瑛站在原地，身后是打开的半扇窗户，晚风真的有点凉，吹得他俩衣袖拂动，好像衣衫阻隔不住这种微凉的寒意，春山君自己觉得有点冷，他看向青瑛，觉得他显得更加单薄。
青瑛笑了笑，“算了，是我多话了，春山不用放在心上。其实也没什么，有些事情我现在就算听到了，好像也不能感同身受，因为不记得了，所以听起来就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也确实没必要多问。”
春山君看着他，表情看上去有点凝重，他欲言又止，想着自己上一刻还信誓旦旦地和琴门说不会说不能再害青瑛一次了，现在一回头，被青瑛这么一问，他刚才差点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春山君轻咳了一声，说，“那样是最好，你这次回来不容易，以后谁说的话都不要轻易相信，特别要小心狰河，战场上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你，希望你这次能平安归来。其余的话，我现在一个字也不能说，你就当重来这仙界一次吧，行么？”
什么时候听过春山君这么好言好语的商量？
青瑛看了他良久，最后点了点头，“好。”
这便是出征前两个人最后一次交谈了。
时日一到。武神官青瑛和狰河便带领大军再次进攻魔界。那场面声势浩大，让人不由想起了好多年前那场战役，和那时的场面竟然出乎意料的重合。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出征时，天边的流云顿时霞光万里，尤为壮观，不知道是不是个好兆头，说不定结局会比上一次更加好一些。
这一出去，捷报接连不断，帝君十分高兴，连着让乐神去帝君殿奏曲庆贺，经常混在帝君眼皮底下的几位仙君，闲来无事，听闻此，便也没事干就往帝君殿里凑，趁此机会说些帝君爱听的，也叫他们混得风生水起。
琴门有时候也去帝君殿演奏，时不时听到这些言语，实在是难受的要命，但凡抽空就到烟岚岛上去换换心情。
只是最近烟岚岛也不是那么让人心情舒心，偶尔，春山君发一整天的呆也不会看他一眼。
“你也别太担心了，虽然狰河那家伙不靠谱，但是怎么说最近都是捷报呢，我听说青瑛还是特别厉害，魔界的人见他就像当年见到你一样，闻风丧胆的……再说了，青瑛又不傻，上了狰河一次当，还能总让狰河得逞么，况且狰河也打不过他。所以你啊，就别整天愁眉苦脸的了，不然还没等青瑛回来，你先把你自己给愁死了。”
春山君出了会神，喃喃自语道，“琴门，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和他一起才是。”
琴门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要和谁一起？”
“每次这样，我在这里坐着等消息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是应该和他一起的，并肩作战总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
“这……可是你……你走了，烟岚岛怎么办呢？”
春山君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是啊，烟岚岛怎么办呢，但是我也想不到万一这次再出点什么事，青瑛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
琴门看了看他，舔了舔嘴唇，调整了一下措辞，才接着说，“春山，不是我说，其实你最近有点不大对劲……或者说早在你当年决定去质问帝君的时候就已经很不对劲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执着于某件事、某个人。现在你又有这样的想法。就因为青瑛是你带回来的吗？还是青瑛算是你半个徒弟？”
春山君看了他一眼，“那又有什么区别吗？”
“看你怎么想了。”琴门耸了耸肩膀，“还是说，你还有另一种解释。”
他把解释两个字说得有点古怪，意味深长，换做是谁都能理解他想说什么。放在春山君这儿，也就是只差薄薄的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
春山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你在套我的话？”
琴门仙君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以前那会儿我不知道，但是后来青瑛下去了，你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在神御园，我多少也能猜到点情况，本来以为历劫之后，一切都会回复正轨，但是现在你什么都记得，想必……凡人的生活，让你更加刻骨铭心，你忘不掉了吧。”
春山君没出声。
琴门也不管他，就继续说，“可是青瑛现在不记得了，我听说像他这样的，被贬入凡间，有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以前的那些事情了，现在他还记得你，有可能以后他连你是谁都想不起来了，你那时候又怎么办，带着回忆折磨自己吗？”
琴门已经相当直白了，春山君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他看了春山君一眼，叹了一口气，“是我多嘴了，这也算是我们这么久好友一场，我总该说点什么的，你那时候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也自责了好久。你也别嫌我管的多，只是大家都身不由己，我想，青瑛从来也没怪过你。他要出征，你要守着烟岚岛，各司其职而已。”
春山君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这么说，琴门仙君便也不多说什么了，点了点头，“好，那我也不久留了，这两天帮你留一些消息。估计帝君眼下也不会召请你去帝君殿，你就安心在岛上调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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