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井冈山之行的第三天，天公不作美，从早晨开始就下起零星小雨，好在班主任说还是按照原计划开展活动。

        在民宿用过早餐后，一行人出发去参观井冈山革命博物馆。这时就能看到很多别的班的学生了。为了控制人流量，2班和10班要在室外的阶梯上排队等待一会儿，才能依次进馆。

        眼见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女生们纷纷撑起了伞，吴邪和小花的渔夫帽也终于起到了作用，但是大部分没带伞的男生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吴邪见胖子他们肩膀都淋湿了，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他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雨。

        胖子反应更快，他一下混入女生队伍，找到中间十分显眼的云彩说：“同学，我没有带伞，可以在你这里躲一下吗？”

        “好呀。”云彩稍微往旁边移动了一点，把伞举高让胖子进来避雨。

        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吴邪不禁感叹，胖子不愧是胖子，实在是高啊！

        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霍玲照猫画虎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对他旁边的张起灵眨眨眼道：“张起灵同学，你也可以跟我同撑一把伞。”

        现在的女生也太主动了……但是张起灵听到了怎么一点反应没有，反而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呢？

        在这种处境下，吴邪感到分外尴尬，因为小哥不说话，霍玲的视线就在他和自己脸上来回转悠，一脸奇怪的表情。

        他此刻特别纠结，一方面不想让情敌得逞，另一方面又担心小哥被淋湿了会感冒。最后理性战胜了感性，吴邪说：“小哥，你跟霍玲一起撑伞吧，别感冒了。”

        然后张起灵点点头，钻到了霍玲的伞下。霍玲立刻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两人渐渐融入人群中。

        呵呵，这就同意了？吴邪站在原地没动，他以为张起灵会说点什么，结果居然就这样转身跟着霍玲走了。

        这时小花举了一把淡粉色的小伞过来，吴邪问他伞是哪儿来的，小花说是他们班女生多的伞。

        “那黑瞎子怎么办？”

        “喏。”小花指了一个方向，吴邪望过去，发现黑瞎子已经跟2班的班主任挤在同一把伞下了，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两位班主任逗得哈哈大笑。真不愧是社交达人……

        过了一会儿，队伍终于开始向前移动，应该是排到他们两个班了。

        吴邪和小花随着人流走进博物馆，发现因为人太多，他们已经和班级队伍走散了。两人只好自己开始参观。

        吴邪听着导览员的讲解，跟着人群往前移动，心思却不在这儿。他一直想着刚才的事，虽然小哥说了不喜欢霍玲，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霍玲对小哥有意思吧。面对一个漂亮女生的“直球”，谁能保证他不动心呢？

        吴邪特别后悔，他宁愿当时把自己的帽子给张起灵，或者自己跟霍玲撑伞走，都不想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

        就这样纠结了一路，也没怎么认真看展品，吴邪和小花终于走到展览的出口。这时雨已经下小了，两人快步回到停车场的集合地点。

        上车后，发现张起灵和胖子他们也都已经回来了。又有点闹别捏的吴少爷直接在位置坐下，没怎么搭理旁边的张起灵。

        在附近的餐厅吃过午饭后，下午他们两个班还有两个体验项目，一是重走红军路，二是田间劳作。

        两辆大巴沿着山路开到了红军路项目的起点。导游介绍说，整条路是专门模拟当时红军徒步的情况设置的，基本都是山路，总长大约要走1个小时。

        学生们都跃跃欲试，吴邪此时却有点打不起精神来。

        进入场地后，队伍开始向前移动。整条山路都是土路，一开始还算平整，到后面就夹杂着碎石，走起来特别硌脚。再加上上午下过雨，路变得异常泥泞，人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

        吴邪就这样中招了。他本来就心不在焉，一步没踏稳，整个人顿时往前扑去。

        “吴邪！”张起灵本来就走他旁边，听见动静忙过来拉他，可还是迟了一步。

        吴邪摔在地上，手还往前蹭了十几公分，疼得他“嘶”了一声。

        张起灵蹲下轻轻把吴邪扶起，仔细检查了一会儿他的手心，眉头紧皱。

        其他同学瞬间围了过来，关心地询问有没有事。

        吴邪摇摇头说：“没事，就是蹭破了点皮。”

        见张起灵仍拉着他的手不放，吴邪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小哥，我真没事，就是摔破了有点疼。刚刚想别的事情去了，没认真看路。”

        本来走在队伍最前方的10班班主任也折返回来，问吴邪还能走吗，有没有摔到骨头。吴邪说能走，应该没事。为了证明，他当即往前迈了一步，突然左脚疼得一抽。

        他忙卷起裤脚，却发现从脚踝到小腿磨破了一道很长的口子，正在往外渗血，可能是摔倒时蹭到了石块。

        摔破的伤口逐渐从麻转为疼痛，但还在忍耐的范围之内。

        “这……”老师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一整条路都是崎岖的小路，车根本进不来。

        “老师，我还能走。就是可能崴到脚了，走不快。”吴邪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张起灵扶着他，脸色很阴沉。

        “我在后面跟着你们。”老师说，她转头示意2班的班主任带前面的同学先走，自己则在后面陪着。

        因为吴邪的脚伤，他们跟前面队伍的距离越拉越大，落在了最后。

        接下来一段路却越来越陡了，一开始张起灵还能一个人扶着他下坡，后来黑瞎子都得来帮把手。

        胖子在前面开路，小花则在后面护着他，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我们快到了，大概还有最后10分钟路程。吴邪再坚持一下。”班主任一边看手机导航，一边给他们指路。

        走过最陡的那段下坡，路面渐渐平缓，众人都以为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了。拨开树丛，却见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条很急的溪流，不宽，但深度明显能盖过一个成年人的小腿。

        “应该是上午下雨，山上积水太多造成的。”胖子观察了一下，回头道：“平时不会有这么深。”

        靠，我这运气也太差了，吴邪暗自腹诽。他正准备往前走，张起灵突然松开他的肩膀，快走几步，在前面蹲下了。

        “吴邪，上来。”这意思是要背着他过去吗？

        “呃，不用了吧小哥，我自己能……”吴邪朝他摆摆手。

        张起灵不容置疑地道：“上来，伤口不能沾水。”

        小花走过来扶着他，也说这水太黄了，不像溪水那样干净。可能里面混着了路上的沙石，伤口碰到的确容易感染。黑瞎子也在一旁附和。

        吴邪只能同意了。

        最后众人都把鞋袜脱了，赤脚趟水而过。吴邪趴在张起灵的背上，伸手搂住这人的脖子。他的脸又悄悄地红了，不过好在没人看到。

        之后的路都比较平缓了，吴邪想下来，但张起灵还是坚持背着他。一行人好不容易走到红军路的出口，大巴已经停在那里等他们了。

        两位班主任和导游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开回民宿，让其他学生先休息一下，并且找车送吴邪去景区的急救站处理伤口。

        本来胖子他们不放心也想跟着，但吴邪觉得伤势不重，没必要影响其他同学接下来的体验活动，自己去急救站处理一下就行。

        班主任让他看完就回民宿，不要乱走，吴邪点点头。

        看到张起灵略显担忧的表情，他做了个口型，意思是放心。

        最后是吴邪自己打车去了急救站。伤口的确不深，就手心和腿上刮破了皮，用酒精消毒一下就好。最要紧的是左脚的脚踝肿了，医生说是崴了脚，要静养一段时间。看来接下来的活动他都不能参与了。

        这时已经快下午五点，同学们应该都已经在参与那个田间劳作的体验活动了。吴邪坐在回民宿的车上，百般无聊地打开微信。

        之前他们建了两个班的80余人大群，本来也没什么人说话，但是几分钟前突然跳出好几条消息。

        吴邪点进去刷到最前面，是秀秀发的。

        她说：“救命！”

        吴邪愣了一下，继续往下看。

        “霍玲出事了！”

        可能是因为情况紧急，她没有想到打电话给班主任老师，而是直接在微信群发消息求救。

        在众多眼花缭乱的回复中，吴邪好不容易找到了秀秀的语音。

        秀秀好像快急哭了，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好长一段，大意是霍玲去洗澡了，但是半个多小时都没出来。她觉得奇怪就去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是不是晕倒了……”

        有同学回复道，说我们已经往回赶了，但起码有30分钟的车程。他们也已经联系了120。

        谁也不知道120过来需要多久，而吴邪现在赶去只要5分钟。

        此时已经无暇再管其他了，吴邪赶紧跟司机师傅说，让他往女生民宿的方向开。

        5分钟像1个小时那样漫长，吴邪赶到时，秀秀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

        看到吴邪来了，她急忙扑上去，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抱住他的胳膊，哭着说霍玲在里面没有回应。

        吴邪赶紧跟着她跑到民宿里面。女生民宿的条件稍差，只有一个公用卫生间在一楼。

        据秀秀说，因为霍玲觉得有点不舒服，两人就没去参加活动。半个小时前，霍玲说要去洗澡，然后就端着盆子下一楼了。她觉得时间太久了有点不对劲，就下楼叫她，没想到真出事了……

        卫生间的门已经从里面锁死了，不管吴邪怎么扒怎么踢都开不了。

        这时民宿的房主太太也急匆匆赶回来。听完具体情况后，她说为了安全考虑，卫生间门没有装钥匙，只有从里面锁的插销。

        看霍玲的情况，多半是因为本身就有点低血糖，外加煤气中毒晕倒了。城里的孩子可能没用过这种老式热水器，把门窗全都关紧了，这才导致……

        房主太太急道：“我不是提醒过你们洗澡时要通风吗！”

        秀秀哭着说：“对不起，是我们没放在心上。”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房主太太从办民宿开始也从未遇见这种突发状况，此时也急得团团转。她突然想到什么，叫道：“窗户！有窗户！”

        对！可以从窗户进去！三人赶紧出门绕到房子的外墙，那里果然有一扇窗户。只是因为是一楼，窗户修得特别高，大约在两米的位置。是那种推拉窗，人挤一挤应该能进去。

        现在只能祈求霍玲洗澡前没把窗户锁死了。

        房主太太从房间里搬来一把椅子，吴邪踩着椅子就扒上窗框。好在窗户只是虚掩着，他很轻松地就把窗户拉开了。

        在这种危急关头，吴邪也想不了太多。秀秀和房主太太在下面支撑，他则使劲撑着墙，攀上了窗户。

        里面雾气缭绕，吴邪一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扒着里面的瓷砖借力，就这样“嗖”地跳了下去。因为浴室地板的水渍，他落地时滑了一下，手掌堪堪撑住了，姿势不是那么完美。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下一秒他抬头，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霍玲。

        吴邪赶忙冲上去，抓了条挂在墙上的浴巾把她整个人裹了起来，这才抱起她打开卫生间的门。

        秀秀和房主太太已经回到门外等着了。见他把霍玲抱了出来，秀秀捂着眼睛就开始哭。房主太太赶紧让他把霍玲抱出院子通风。

        这时救护车才到，医生围上来，从吴邪的怀里接过霍玲。

        三人跟着救护车去了附近的医院，一到医院，霍玲就被送去了急诊科。

        吴邪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的身体从刚刚的紧绷状态中松弛下来，这才感觉左脚脚踝又开始疼了起来，手心也磨破了，正在往外渗血。

        得，刚好在医院，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去重新消个毒。

        这时，两位班主任从远处走廊急匆匆跑过来，听到霍玲没事的消息后，都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她们忙在群里发消息，说霍玲已经送到医院了，让大家放心，并且提醒所有学生都要注意安全。

        天已经完全黑了，吴邪处理完伤口后，和秀秀打车分别回到了民宿。

        光荣归来的英雄小吴自然受到了优待。其他同学都在群里发消息感谢他，小花看到他回来时浑身都沾了水，立马催促他去洗澡。

        吴邪洗完后躺上床，这才觉得浑身舒服了不少。

        因为错过了饭点，胖子和黑瞎子还给他买了好多零食。吴邪打开一包薯片吃着，张起灵凑过来，还是皱着眉的样子，仔细看了他一会儿。

        直到吴邪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张起灵才抓起面前两只伤痕累累的手，细致地给他重新消毒。最后到小腿的那处伤时，吴邪道：“小哥……”

        张起灵抬起头，吴邪鼓起勇气摸了摸他的侧脸说：“你别担心。我没事。”

        张起灵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把它拿下来端正地放在膝上。

        “以后不许这样了。”他说，虽然语气很严肃，但却是笑着的。

        井冈山之行结束后的某一天，秀秀和霍玲特地到10班向吴邪道谢。

        三人在走廊上聊天，听闻霍玲回杭州后还做了几次吸氧治疗，现在已经完全好转了后，吴邪笑了笑，说太好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如此和谐的氛围中对话。

        这时，霍玲又走上前来一步凑近他，小声地说：“谢谢。”

        “呃，不用，”吴邪摸了摸头发：“其他同学也都会那么做的。”

        然后吴邪听到这个傲娇的姑娘“哼”了一声，拉着秀秀转头就走。

        临走前，她轻飘飘地说——

        “怪不得张起灵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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