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暧昧

孟玥安的身体情况理所应当地被瞒得很好，虽然她也会时常觉得身体虚弱，但她以前也常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并不在意，只是因为徐臻特意嘱咐了，所以她也会听话地按时吃下太医院送来的用来调理身体的药丸，她打心底里相信徐臻不会害她，所以哪怕清楚吃进身体里的东西要慎重再慎重，她也没有半分多疑，只是觉得徐臻自打回来后比起之前似乎更黏她了……

        她虽然能够理解他们两个年龄相仿确实有很多话可以说，而且一起经历过生死又一起同吃同住了一个多月，的确是很好的朋友了，可是他应该也不是没事人吧，所以白天才没空来看她，都要等到晚上才来，只是每个晚上都这样折腾，他真的不累吗？

        他们晚上一般都躲在她寝宫后的小花园里见面，明明也没什么猫腻愣是像在偷情，只不过徐臻一般都会给她带些吃的来，他自己似乎也没来得及怎么吃晚饭，所以也会跟着她一起吃，孟玥安咬了两口糕点后试图跟徐臻提不用经常来看她的事，却不想他先开了口——

        “明日便是端午了，我带你去看赛龙舟如何？”

        “已经要端午了吗？！”孟玥安有些吃惊，没想到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好啊……但……但是……”

        孟玥安怕耽误了他的事，“你明日不用去巡营吗？”

        “明日过节，休练一天。”徐臻兴冲冲撕了块肉干往嘴里放，“我正午就来接你，你记得等我。”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明日皇后娘娘会不会又要我学规矩……”这段时间她待在宫里也并不轻松，也不知道这皇后是什么心态，几乎是天天都会安排人来教她礼仪规矩，什么烹茶插花焚香，哪怕她已经做得很好了，还是要被罚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今天更离谱了，直接搬了一堆佛经来让她抄，不过好在她以前在景国也是天天过这种被挑刺的日子，现在比起来起码吃的住的还不错，她也就没什么好抱怨了。

        “她肯定是在贵妃那受了气往你身上撒气，你当她脑子有病就好。”徐臻满脸厌恶，孟玥安在宫里被刁难的事他也清楚，因为和亲无需动兵，二皇子和五皇子手头的兵权被收了部分回去，皇后本来指望着儿子这次能借攻打景国之势抢占更多兵权，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肯定对和亲来的孟玥安怀恨在心，只是徐臻自己在他父皇面前也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宫里根本没啥话语权，加上人言可畏，也确实不敢明面上帮她。

        他虽然很想跟她说他已经在想办法更快些把她接出宫去，只是空口许诺实在太过轻浮，于他们如今的关系只会徒增她的烦恼，所以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没能说出口。

        孟玥安见徐臻露出懊悔的表情，怕是因为自己的事让他不开心，赶紧转移话题，“那我们要出宫去看吗？端午除了赛龙舟，是不是还有粽子吃？”

        像端午这种节庆，虽然以前宫里也会大摆筵席，但她懂事起几乎没有参加过，从前嬷嬷还在世时会给她和白芍包粽子吃，嬷嬷去世后他们两个人集齐这些材料太难了，所以再也没有吃过了。

        “当然有！我知道凌香居的粽子最好，听说每年都要抢着买，我已经让杨姨帮我去交代了，明日我就带你去吃！”

        其实徐臻自己既不爱吃这些也不在意这些，不过是想到孟玥安估计会喜欢，才表现得如此上心。

        又能出去透气又有好吃的，孟玥安当然是欣然答应了。

        他们两个人又小声地边吃东西边说了会话，直到听到院外长风传来的口哨声，示意他差不多该离开了，徐臻这才意犹未尽地跟她道了别。

        徐臻回府后几乎是激动得一晚上都睡不着，第二天天没亮就起了，精神抖擞地梳洗了一番，今天还附庸风雅地学着文人的样子换上了一身玉白色的长袍，把身上的戾气藏的一干二净，虽说约的是午时，可他一早就进了宫，难得积极主动地跑了太后和魏帝那请了安，又去了一趟东宫消磨了点时间，这才满怀兴奋地去了孟玥安住的宫苑。

        可是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等在那里的白芍，白芍见他一来立马把他拦住，脸色为难地跟他解释道，“殿下，今日一早皇后娘娘就差人送了佛经来，说要我家公主今日内抄完一百遍，公主说八成没法跟您出去了……”白芍自作主张地吞下公主吩咐她让六殿下先走的话，故意讲出她家公主受到的委屈，“这会嬷嬷还在房里盯着公主抄呢，还不许传膳，这是要累死饿死我们公主不成？”

        关心则乱，也就是在孟玥安的事情上徐臻轻而易举就被煽动了，当即火冒三丈，一言不发大步就迈进了宫门。

        什么玩意？！

        拿根鸡毛当令箭，他的人都敢欺负？

        “杜嬷嬷真是好雅致，今日阖宫上下忙成一团，嬷嬷竟有空在这给公主监工？”

        徐臻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半点好脸色都没有，他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也不管他们在面前行礼跪成一片，就是不喊他们起身。

        “老奴哪里敢当公主的监工？只是皇后娘娘吩咐了一定要让公主把佛经抄完，老奴在这里候着罢了……”杜嬷嬷冷汗涔涔，这六皇子虽然没啥本事，但是很受太后喜爱，可是个不好得罪的主。

        “既然只是候着等，那就出去候着，一大屋子人围着让公主怎么静心抄经。”徐臻瞥过被逼着弓着腰站着抄写的孟玥安，又眼神如刃地扫了他们一眼，就差把什么茶杯扔他们脸上了，“还不出去？是要我请你们出去吗？”

        “老奴不敢，老奴这就出去……”

        杜嬷嬷头都不敢抬起来，赶紧挥手示意跟着她来的内侍宫女出去，屋子里便只留下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孟玥安和刚帮她出了气的徐臻。

        “他们走了。”徐臻走过去把被推开的椅子挪到她身后，“你坐下吧。”

        站着抄一整天书这种恶心的路数就是皇后的拿手好戏，徐臻再了解不过，只不过他不怕她所以从不配合，皇后又不敢对他惩罚太过，因此这一招在他身上起不了作用。

        孟玥安终于能放下笔，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扶着桌子勉强坐了下来，听徐臻教训他们确实出气，可她却很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去告状啊？”

        那岂不是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你怕皇后做什么？也就是你老实，要是我，就把她送来的东西都扔出去了。”徐臻心疼她老实本分，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那我不是寄人篱下吗？哪能像殿下你这样无所顾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所以孟玥安抱怨归抱怨，皇后给的苦差事还是要办完，休息了没一会又拿起了笔，“我得再加把劲，不然抄到晚上都抄不完……”她想起今日原本答应了徐臻一起出去，瞬间觉得格外抱歉，“我估计是看不了龙舟了，殿下要不你自己去吧？”

        “我一个人看有什么劲？”徐臻不假思索道，“我留下来陪你，省得他们待会又来装腔作势。”

        他想到刚刚进门时白芍说她还未用膳，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被这么折腾，不出毛病才怪？

        徐臻立即走出门去让人送饭菜进来，他越想越气，又把门外的杜嬷嬷他们训了一顿，连站都不让他们站了，索性罚了他们就在屋外跪着，孟玥安什么时候抄完，他们再什么时候起来。

        好在孟玥安抄东西都抄出心得抄出速度了，天黑后没多久终于搁下了笔，她不顾仪态一把瘫靠在了椅子上，手都麻了，甚至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只招了招手让白芍来把她面前厚厚的这叠纸搬出去。

        杜嬷嬷一行人如获大赦，也顾不上清点了，带上东西一瘸一拐地溜之大吉，就怕徐臻待会反应过来又要拿他们撒气。

        徐臻确实没打算这么快放过他们，不过他等得太久了已经睡过去了，是屋外动静太大才把他吵醒，等他想起来还想拿他们继续杀鸡儆猴时，他们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了。

        孟玥安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说他，“他们不过是主子的走狗罢了，你又何必为难他们？”

        “走狗就应该有走狗的样子，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徐臻走过去拉了她一把让她坐直，“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看烟花？”

        孟玥安虽然确实很累，但是想到徐臻等了她一天也是辛苦，所以不好拂他的美意，只能点点头应下，“那你再等等我，我去换身衣裳。”

        “好。”

        徐臻自觉地走出门外等孟玥安换衣裳，今早已经下过一场雨，晚间的空气也十分清新，他虽然不喜欢别人浪费他的时间，但是这样安静地看着孟玥安写一下午字倒也没让他有什么烦躁的情绪，反而是因为对今天晚上有所期待，想到待会能和她一起看烟花，心情就说不上来的好。

        孟玥安今早为了方便抄抄写写，所以就随便挽了个发髻，这会已经有些凌乱了，毕竟现在是要去看风景了，自然就要把头发放下来梳个好看的发式了，只是不巧白芍不在，她自己技艺有限，只能找了个好看的发簪把发束固定住。

        她本不想让徐臻等她太久，本来都要走出去了，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从妆奁里找出之前他给她买的珍珠耳坠，铜镜里映着她眼里的笑意，虽然这样明显的讨好让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可她也不想藏着掖着这样的心思，还是给自己戴上了。

        徐臻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才转过身来，他看着她提着裙角笑着朝他小跑过来，风吹起她绣满花叶的衣带，就好像把整个春光明媚的世界突然间都送到了他面前一样。

        此时的她不再是白天在屋子里端着礼数坐得笔直把每一笔每一画都写得工工整整的仪和公主，她只是落入他世界里的小姑娘。

        徐臻带着她爬上了摘星阁。

        魏国向来有占星祭天的习俗，所以摘星阁建的格外高，登上摘星阁的露台就可以俯瞰整个平京的景色。

        他拉着孟玥安在擦好的地面上坐下，烟花表演还没开始，他从怀里掏出用油纸裹着的还冒着热气的粽子，打开后双手递给了孟玥安。

        他有些遗憾，“我刚刚让长风送过来的，本来是要带你去他们店里吃的，等下次吧。”

        他见她睁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粽子，还以为她不知如何下手，又颇为体贴地帮她解开麻绳剥开粽叶送到了她嘴边。

        “我……”他下意识的动作如此自然如此亲昵，孟玥安虽然脸上赧然，但却是欢喜的，一颗心像是浸进了蜜里，明明还没吃粽子，却已经感觉到甜味了。

        她接过来也不顾什么仪态了，非常随性地咬了一大口，糯米的香甜充斥她的味蕾，她嘴里鼓鼓囊囊地转过头对着徐臻眯着眼睛笑，伸手又把这个粽子送到他嘴边，“殿下你也尝一尝。”

        徐臻看着她吃得一脸满足，竟也跟着笑了起来，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此时的眼神有多么胶着，他盯着她的笑颜，直接低头就着她的手也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同吃一个粽子的举动有多亲密。

        甚至都有了像在偷情一样的不真实感……

        “我从前吃的粽子都只有米……”孟玥安盯着露出来的内馅看，“怎么这里的粽子还有包馅的？”

        “习俗不一样罢了……”徐臻看着她的侧脸自己抬起头看向天空笑了，“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以后我都带给你吃。”

        不管孟玥安能不能听出来他的意思，总之这就是他对她的承诺。

        他知道孟玥安喜欢甜食，他都想好了，等她嫁给他后，他就去找个景国的厨子养在府里，这样她虽然不在故乡，也可以时时吃到合她口味的东西。

        他真的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也很想快点跟她表明心迹，可是每次一见到她就又口齿拙劣地开不了口，他不清楚孟玥安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却是真的享受她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

        她就像世界给他留下的惊喜，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是一个这么值得依靠的人。

        “其实我今天还有一个东西想……”徐臻刚低头把腰间的荷包摘下来，就被烟花接二连三升上夜空“砰砰砰”的声音给打断了。

        孟玥安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引开了，她兴奋地立刻抬起头，仰望着一朵又一朵争相绽开的烟花，流光溢彩一刹那间照亮了一整片寂静的天空，似乎从烟花表演开始的那一刻起，市井的喧闹和欢呼就跟着在她耳边响起，原本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仿佛一下子涌入了尘世的喧嚣，摒去所谓的公主皇子的身份，而他们也只不过是红尘里的一对普通男女。

        孟玥安扭过头去看徐臻，竟发现自己刚刚过于激动已经几乎贴上了徐臻的身体，她一转身就依偎在了他的怀里，可就是这样不得体的距离，明明他们两个人对其他人都分寸感极强，可这回他们彼此就是心照不宣地没有躲开。

        “太好看了！”孟玥安让自己紧绷的背放松下来，她脸上镇定心中小鹿乱撞地靠上徐臻撑在她身后的手臂，她笑得毫无戒备，眼神却坚定地看向他，“殿下你觉得呢？”

        能清楚感觉到她的靠近的徐臻微微收紧了手臂，耳边烟火灿烂，而他的眼里却只有她笑意盈盈的模样，满天的光彩夺目映得她的双眼愈发明亮动人，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是啊，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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