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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请君入瓮


意料之外地,宫中并没有人发现九公主无故消失了三天。宫内一派祥和静好,赵霓尘却为这看似反常的平静坐立不安。一大清早,她就抱着个暖炉倚在榻上反复琢磨,睡衫的袖口烤糊了都未能察觉。

        灵兮端来酒酿圆子,却闻到一股子焦味。她匆匆掀帘进屋,见自家殿下只顾呆呆地瞅着窗外的梅花,忙上前将她的手抬离暖炉。

        “殿下,袖子都焦了!您发什么愣呢?”

        霓尘方才回过神来:“这三天,当真无异动?”

        “当真没有。”

        “那……父皇差人来问过没有?”

        “也没有。”

        于是她耷拉下脑袋,闷闷接过灵兮手里的青瓷小碗。

        “殿下,没人知道殿下私自离京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还忧思重重的?”

        “父皇多疑,宫中定然遍布他的眼线。如若咱们宫里也有,父皇定是早就知道我出了汴京。”

        “官家不知道的话,就是没有眼线,不更是好事吗?”

        “你想想,父皇不派人盯着我,说明我无关紧要。既然我无关紧要,为何不放我回合州?灵兮,你可知此去杭州,方应看带我见了谁?金兀术!”

        “什么?!”

        一年前那场鏖战灵兮还记忆犹新。金兀术气势汹汹,宋家军节节败退,若不是自家殿下背水一战,合州怕是早就丢在金人手里了。而赵霓尘肩上那道长长的刀疤,就是那时落下的。

        “他不仅带我见那狗贼,还玩得好一手过河拆桥。灵兮,你去替我查查方应看,朝堂上江湖里,查探到什么不对劲的就报给我,若有证据,那更好。”

        “殿下这是想弹劾侯爷?”

        “不,”她换了个姿势,咬牙切齿道:“他既有了我的把柄,那我也要抓住他的弱点,才算势均力敌。”

        灵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去安排人四处打听。这边赵霓尘摸不清父皇对她的态度,忧思如绳索缠绕在她心上。半晌,她决定动身去面圣。

        这是她这半个多月来第三次去面圣,也是第三次被挡在殿门口。进去通传的米公公半晌才从里面出来,尖声尖气地告诉她官家繁忙,今日不得空,择日会召她来,让她安分等着。

        霓尘抬眼看了看米有桥那威仪肃肃的面庞,只见他面如蟹壳,眉如白雪,下撇的唇角里尽是无可反驳的威严,于是她只得悻悻转身回宫。

        而赵霓尘走后,米有桥并没有回到皇帝殿中,而是从宫中侧门溜出去,直奔神通侯府。

        月亮升起来,侯府中落满银色的光辉。在这一片凉薄的月色中,侯府的小书房早已挑起了暖黄的灯,那灯火将方应看挺拔的影子映在窗纸上,而这影子的对面,正晃动着一个略有些伛偻的身影。

        “公公怎么才来?本侯已经等候多时了。”方应看虽是在对米有桥说话,却并不抬眼,只顾拨弄手炉里的香灰。

        “老身出来前遇见了九公主,”米有桥也不见外,兀自坐下,“堵在殿门口求见陛下呢。”

        “哦?”方应看这才抬起眼来,饶有兴趣地问:“陛下怎么说?”

        “还是不肯见。母妃不受宠就是公主不受宠,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将她派到合州去。说是赏封地,实则与流放无异。任她戍守合州这么多年,陛下也还是只给她冷脸。”

        方应看笑笑:“想来此次要她回京,也是为削权,只不过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代,才将她先扣在宫中罢了。不过也亏得陛下给她冷脸,才让咱们能钻了空子借皇室宗亲的势不是吗。”

        “事还真成了?”

        “公公是疑我的本事,还是疑九公主的身份?”

        米有桥面不改色:“我谁也不疑,只怕关闭互市的消息……”

        “公公不必多虑。消息我都封锁好了,赵霓尘也不敢吐露半个字。公公替我写了诏书,答应公公的,我定然奉上。”

        说罢,他便将一沓铺面田产地契等文书推到米有桥面前。米有桥面上微露喜色,却不急着收起来,只问:“你割去了金人这么大一块肥肉,可曾想过完颜宗弼会报复?”

        方应看拨弄香灰的手停了停,却并不言语,只是取了一小块炭埋入香灰中,又放上银叶和香丸,龙涎香的气息便袅袅升起。

        “最近陛下那边有何风声?”

        米有桥蹙眉:“你问这个作甚?”

        “公公若能透露些陛下对金人的态度,我便能见机行事,到时自然少不了公公的好处。”

        米有桥沉吟片刻:“边关数次告急,陛下态度却很是暧昧,不知是要战还是要和。”

        “和?”方应看冷笑一声:“年年纳贡,还要拿什么和?”

        米有桥摇摇头,无法回答。圣意一向最难揣摩,哪怕如今朝野上下他和方应看已经一手遮天,也猜不透那每天只吟诗作对的皇帝的心思。

        二人秉烛促膝,一夜长谈。

        柳树抽芽时,方应看向朝中告了假,几日后,就差人送了帖子进宫,请赵霓尘到侯府一叙。

        “殿下……去吗?”灵兮攥着那帖子立在一边。帖子上方应看的落款硌在霓尘心里,连眼前的蜜枣芡实糕都失了滋味。思忖半晌,她咬咬牙站起身:“怕什么,大不了就走一遭。”

        于是灵兮赶忙取了行装,又替霓尘梳了发髻,便直向侯府去。

        诗云“豆蔻梢头二月初”,这初春的天气最是新鲜清爽。虽然春寒尚且料峭,但多日前的大雪涤净了天地,也足令人心旷神怡。

        与上次女扮男装入侯府不同,这次赵霓尘的轿子还未到侯府门口,彭尖就已经带人在侯府正门候着了。待霓尘下了轿,更是他亲自将霓尘迎入府中。

        可入了正堂,却不见人来。

        “侯爷呢?”

        “回殿下的话,府里东苑还没收拾停当,侯爷要亲自监工,所以请您稍等片刻。”

        霓尘端起茶碗,不屑道:“什么东苑,值得他方应看这样上心。”

        “唷,九公主殿下,”彭尖还未回话,方应看就满面春风地自院中大踏步而来,高声笑道,“这可是你在我面前,第二次直呼我名讳了。”

        霓尘闻言,将茶碗重重放下:“怎么,侯爷的名字,别人还叫不得?”

        方应看笑而不答,只摆摆手,彭尖就退了出去,还顺手拉走了灵兮。

        “方侯爷此番叫我前来,又是要有什么交易?”

        方应看往霓尘旁边一坐,瞧着她今日一袭碧衣罗裙,薄施粉黛,很是清丽,连带他心情都好了许多,于是便笑道:“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别人都当我是呼风唤雨的神通侯,可拿我当方应看的,怕是只有你了。”

        他这话说得轻快,霓尘却心里一动,可还是放不下对他的戒备,毕竟这位“谈笑袖手剑笑血,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神枪血剑小侯爷,可是出了名的心思深沉。这世上的人和物,没有他不能利用的。

        “交易呢,自然是有的。不过,你可愿先与我逛逛园子?”

        虽然心内狐疑,赵霓尘到底还是随他去了。谁知不逛则已,一逛惊人——没想到神通侯府竟然这么大,更没想到侯府东苑竟比宫内的几处小花园更精巧,一时她流连于此,连连赞叹。

        “喜欢这园子?”

        “喜欢是喜欢,但……”

        “我若用这东苑换你留宿数月,你可愿意?”

        什么?

        霓尘登时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方应看。而方应看仿佛稳操胜券,笑着伸手要替她扫去落在发髻上的梅花,她却警觉地一躲,方应看的手便停在半空,片刻后,略有失落地垂下来。

        “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把你留在身边,也是为安全考虑。前些日子如你所见,我没给完颜宗弼什么好果子,想必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寻个时机对付你我。而皇宫里,远不如我这侯府安全。”

        霓尘这才明白他所谓的交易:“你是怕我出事后,你假传诏书、私停互市、把控边关钱粮的事也会败露,才以护我安全换一个守口如瓶?”

        方应看背过手,赞赏地看着她:“和聪明人讲话有一样好处,就是省心力。赵霓尘,从你答应我同去杭州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在一条船上了。”

        他说得在理,她却咬牙切齿:“你当我真会与你同流合污?若事情真的败露,我说那印玺是你派人偷的,你又能耐我何?”

        “怎么算同流合污呢?”方应看笑笑,随即正色道:“你以为我关闭三州互市是为了把控钱粮?那你知不知道原本互惠互利的互市,如今却是金人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百姓缺衣少食家徒四壁,为了活命不惜去偷盗军粮填肚子,军粮亏空,朝廷又一向主和,重文臣轻军务,将士吃不饱饭,又如何戍守边关?”

        方应看连连逼问,赵霓尘节节败退。她低头细想一回,确是自己考虑不周了。如果将此事上报朝廷,父皇定然迫于金人威逼,又要将边关那份省下的粮草给金人纳了岁贡。与其彼时憋屈纳贡,不如此时瞒天过海,也能保一方百姓有衣有食。

        他瞧着她脸色有所缓和,继续道:“侯府离长公主府不远,我已派人将你入住长公主府的消息散了出去。我与他们一向交好,官家若是查问,长公主会替你遮掩的。”

        “你……可你这是欺君!”虽说他还算做了好事,但强行留她在侯府,还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然而她仰面嗔怪,他却垂首轻笑:“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假传诏书私约金人的事他都做得出来,眼下不过是藏个不受宠的公主,于他而言不是易如反掌?

        “好好好,方应看,你可真是滴水不漏,千方百计地算计我。”

        “你这女人,真是不识好人心,”他略略皱眉:“我护你周全,还给你好吃好喝好住处,你却怨我。”

        明明是他的算计,这么一狡辩,倒像是多了几分温情似的。赵霓尘再无可辩驳,只哼一声转身踏入房中,装模作样地巡视了一圈。

        “行,”她摸了摸黄花梨木的雕花大床,又瞧了瞧窗子外满园春色,道:“侯爷这份心意,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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