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用心良苦（上）

法国巴黎。

        晚上9点多，徐晨那边的派对结束。因为卢浮宫离香榭丽大街也不是很远，异国他乡的也没什么人认识他，所以他也就打算走回酒店了，明天就要回国了，离开前再欣赏一次巴黎的夜景也是不错的选择。

        出道这些年，他其实到过很多个城市，大多都是在国内，也因为工作原因每年出国2-3次，而且巴黎也不是第一次来，但要说对那个地方记忆特别深刻，一时间还真有些说不上来，一来是因为出差的行程通常都安排得特别紧密，压根没什么太多的私人时间去旅游，二来也是因为职业的原因，在国内远不能像国外一样，可以在街头自由闲逛。

        夜晚的巴黎明显比北京要清净不少，差不多晚上6,7点以后，就没什么人在外面闲逛了，自然也没什么餐厅商铺营业。欧洲这边的国家，社会福利远比国内要健全，国民的幸福指数也都很高，他们的生活节奏也比较慢，这边的人通常把工作和生活都分得很清楚。

        之前mason就跟他说过，他每年至少有一个半月以上的时间是不接任何通告和工作的，这段时间他要么出去旅游，要么回英国陪爸妈到处转转。其实在欧洲，像mason这样的人有很多，比起工作就占据生活大部分比重的中国人，他们更注重自己的私人空间，家庭观念也比中国人要浓厚很多。

        巴黎的确是一座很适合怀旧的城市，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徐晨想起了从14,5岁开始接触音乐，20岁出道，再后来北上发展事业，似乎这些年他每年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除了过年之外，他每年也就能抽出不到10天的时间陪爸妈出去旅个游，度个假什么的，其余的时间要么是在工作，要么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17,8岁离家求学，后来在c市参加选秀比赛出道，再后来定居北京，签经纪公司，成立工作室，再到创办星晨，他对家乡l市的印象都变得逐渐模糊。

        徐晨的家乡l市位于中国西北部的一个三线城市，父母都在当地的工厂工作，也是再普通不过的工薪阶层，当年他坚持要考艺术院校，要学音乐，对于他这种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笔相当不菲的开销，但父母为了支持他的梦想，还是从有限的积蓄中拿出相当一部分供他学音乐，买设备，读艺术院校。

        艺考的时候，爸妈也是轮流陪着他去全国各地参加考试，他当时最大的梦想就是去读北京最著名的中央音乐学院，有朝一日成为一名歌唱家；但因为家庭条件有限，他从小并没有接触过专业的美声训练，所以专业成绩总是稍逊一筹，自然很难和那些4,5岁起就开始练声的考生相提并论。

        而像思语毕业的北传这样的传媒类院校虽然也有音乐类的专业，但他的文化基础不好，很难达到这类学校的分数要求，所以最终他也只能遗憾地与北京的那几所著名的艺术院校失之交臂，从而降低标准报考了西南地区的一所还不错的音乐院校。

        快毕业的时候，他一次无意中听同学说c市那家很著名的电视台要举办一个歌唱选秀节目，只要是音乐院校的在校学生或者对音乐爱好的年轻人都能报名，从不同赛区选出来的排名靠前的选手都有机会晋级全国的决赛，再签约经纪公司，从此走上职业歌手的道路。这与徐晨从小的梦想不谋而合，虽然他父母更希望他找份稳定的工作，把音乐当业余爱好，但他却执意要做一名专业的歌手，最后也只能随他的心意。

        虽然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报名参加海选，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真的闯进了西南赛区的前5名，直接晋级全国决赛，然后又一路过关斩将，跻身全国的前3名。他也因为长相出众，唱功不凡，踏实上进而赢得了相当一部分的歌迷粉丝，从此就一直在音乐圈发展。

        思语也就是在他比赛的时候认识并喜欢上他的，那时候的思语也就12，3岁，就是因为看了徐晨的一场比赛，听他唱了一首歌后，就真正喜欢上了这个阳光帅气的男生。就是那最不经意的一眼，她就认定这个男生将来一定会在音乐方面大有作为。

        巴黎这座城市到底面积不大，徐晨没走多久就到了酒店门口。本想着先找熙熙去拿房卡，却发现熙熙已经给他发了消息留言，说礼物都买好了，他的房卡放在酒店前台了，等他回来直接去前台拿就行。上前台拿了房卡进门，看时间还早，他倒了杯水，又打开电脑，点开了那个收藏已久的网址。

        “哎，又和我爸妈吵架了，每一次跟他们吵架，最后战火都会无缘无故的烧到徐晨你这，我男朋友说，是因为我不够优秀，所以他们总有理由找我的茬，哎，我也知道，要是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名，他们就不会说我了”

        “徐晨，你以后应该就会在北京发展了吧，我也好想去首都北京上学，这样就有很多机会见到你了，到时候我一定要跟你说，我是为了你来北京的”

        她的每篇日志都写得很长，虽然徐晨没有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下来，但他基本上都能看出那时的她，是多么的无助和心累。他自然也能理解，在上一辈眼里，“追星族”一般都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的，而且思语当时也只是一个中学生，学生要以学业为主，而不是把时间用来追明星，任何父母都会这么要求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亲人离去，恋人分手，高考落榜，好像所有的变故就在这几年密集地发生在我身上，徐晨，而我和你之间，好像也越来越远了，我用消沉和颓废报复自己的没用，报复我爸妈对我的种种束缚，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徐晨，我从来都不敢把心里对你的感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因为在别人看来，追星就是很另类的事；可是，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如果我能未卜先知，我一定从小就立志考音乐学院，然后遇到你”

        看到这里，徐晨想起了他之前上中学的时候，也有追星的经历，他当时特别喜欢一些港台的歌手，觉得他们特别酷，特别有个性，那时候cd还不是很流行，他就会买那种录制的磁带一遍遍听他们的歌曲，有时候还可以在穿着打扮上模仿他们的风格，为此也没少挨家里的训斥。后来他逐渐成熟后，认识到了自己以前的做法很荒唐，也就不再那么疯狂迷恋那些港台歌手了。而看了思语的这些日志，和他的追星经历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徐晨在想，一个女生希望自己的人生重新来过，就是为了遇到他，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如果是放在10几年前，他一定会觉得这个“粉丝”也太疯狂了，怎么可以把他当成人生的全部呢？他出道以来，无数次地在各种采访中表明过自己对歌迷的态度，不希望她们因为她荒废学业和事业，也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他身上，尽自己的能力支持他就好。

        所以在他看来，思语的这种执念和疯狂，放在很久以前，他的确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他现在却也能够理解，毕竟那个时候的她只有10多岁，心智和思想都不成熟，有这种执念也是情有可原。不知怎么的，此时的他想起了他第一次拜托一个圈内朋友调查思语的一些事，之前的对话他也是记忆犹新：

        “兄弟，你要我帮忙调查的人有些眉目了。她的背景挺普通的，来自南方的一个二线城市，父母都是普通的公务员，家境比较殷实，本科很一般，是在她们邻省读的；研究生毕业于北京传媒大学，也就是北传，你知道的，是全国最好的传媒学府，这姑娘可是名副其实的高材生…”

        “行了，这些事不找你我也能查出来，说重点。”徐晨想听的明显不是这些。

        “她之前谈过一个男朋友，和你差不多大吧，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分手了，估计和她后来到北京上学有关吧；还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对方的语气显得有些为难。

        “你说吧，我听着。”徐晨也没想太多。

        “我辗转问了她几个同学朋友，好像她平时跟别人来往不多，这姑娘是挺特立独行的；不过，她有个同学说，听她之前玩得很好的朋友也是她同学说过，除了之前的男朋友外，她一直特别喜欢一个人…”

        “然后我又辗转找到了她那个朋友，她说，近些年她们两个人联系很少，她也不是特别清楚这姑娘在北京的近况，不过她跟我说，她这个同学上学的时候，除了她男朋友外，还喜欢一个明星很多年，而这个人就是你——徐晨。她这个朋友说好几次去她家都看到她在听你的歌，满屋都是贴的都是你的海报，好像也没听说她再喜欢过别的明星…”

        “所以，她来星晨就是为了接近我？这也太有意思了吧，你确定不是在逗我？”徐晨听到这里也有些难以置信。

        “一开始我也觉得特别不可思议，你出道的时候，她也就10来岁，那时候你年轻，长得帅，又会唱歌，小姑娘喜欢你也很正常，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几个明星呢；可是，看她的家庭背景，她家里没有一个是混你这行的，本科也很一般，却考到了北传这么有名的传媒学府的硕士，最后她也留在了北京工作，再到加入星晨，除了真的很喜欢你，我很难想到别的原因。”

        徐晨继续问到：“她之前的工作经历你重新调查了吗？有没查出什么新东西？”

        “她的工作经历都是真实的，能力也很强，没查到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你可以放心，我的人很可靠的，的确没有发现她有加入什么商业间谍组织的信息，就是很平常很普通的白领，她的人际关系也比较单纯，在北京这些年也没有男朋友，一直都是单身。对了，我还偶然认识了她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的朋友，她和你经纪人熙熙的关系还不错，她也告诉我，这女生是挺喜欢你的，她也是听她朋友说的，但具体的情况她不是很清楚，她朋友可能知道的多一些，不过她们共同的这个朋友我这边一直很难联系上，偶尔联系上他助理，总说他们老板特别忙，经常全国各地的出差…”

        其实，徐晨对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几年前星晨第二轮融资的时候，因为集团商业模式不够清晰的问题，他们的第二轮融资受到了一定的阻力，高层们都有些焦头烂额，如果融不来更多的资金，后续的很多大项目就没法启动，徐晨也是压力重重。

        而当时的思语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经理，甚至还谈不上业务骨干，之前也没有投融资方面的工作经历，但她了解到公司的困境后，主动要求加入承担这个看起来明显超出她工作能力的重任。她当时只是说自己一个朋友的爱人是做投融资的工作的，相关的经验比较丰富，她可以说动人家帮忙修改bp，也承诺自己的朋友绝对靠谱，不会泄露任何商业机密，如果出了任何问题，她也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当时，高层对此都是议论纷纷，觉得她不过是痴人说梦，就连她当时的直接上司黄文杰都觉得，她的提议实在不妥，且不说泄不泄露公司机密，这么多公司元老一时半会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她怎么可能随便找个人改下bp就能扭转乾坤，再说她的级别也完全达不到掺和高层决议的层次。

        徐晨当时也觉得她的提议有些突兀，所以一开始也没把她的提议当回事，准备另想其他办法。但她的执着和坚定，徐晨也实在觉得无可奈何。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同意，她就去找amy，amy不愿意见她，她就独自一个人一边坐在30层的茶水间办公，一边等徐晨出现，总之她就是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有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徐晨，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到：“徐总，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两点之间不一定是直线最短，既然大家目前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试一试？你又为什么肯定我一定不能扭转局势？”

        “高层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又有什么胜算和自信能做到？给我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徐晨一开始的态度，也很坚决。

        她不卑不亢地说到：“我朋友的爱人是很资深的投资人，之前有过很多成功的案例，她虽然在我们c市工作，但她的人脉遍布全国各地。这年头，并不是人在北上广深，才能办成事。徐总你大可以放心，人家是专业的投手，绝不会泄露你的商业秘密。”

        “首先，我不能确定你说的这个人具体有什么过人之处，其次，你说的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对她完全不了解，肯定不能随便把这么重要的资料交给一个外人，再次，如果我采取了你的建议，事情还是没有办成，或者出现了什么别的纰漏，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我不是不相信你和你的朋友，但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我说得够清楚了吧。作为一个员工，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足够了，高层的决策还用不着你来插手。”徐晨的话的确是滴水不漏。

        她真诚地说到：“徐总，作为星晨的员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星晨发展得更好，也更希望星晨能够早日上市，有朝一日成为业界顶级的传媒集团。我知道，每一个普通员工，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当然不错，但如果每个人都只想到眼前，又如何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果此时我处在你的位置，我一定会探索各种渠道路径，换种思路，找到问题的根源。不管是老板还是员工，遇到问题就应该找到根源，然后去解决它，我虽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您应该比我更懂。更何况，我朋友的爱人是很资深的投资人，她吃这碗饭这么多年，在行业内的人脉毋庸置疑。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说动她来北京和你见一面。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聊的，你对我朋友的爱人有什么疑问和顾虑，你都可以当面跟她说，如果你不相信她的资历，我可以让她带着自己从业10余年以来做过的案例来见你。”

        徐晨玩笑地说到：“果然是做创意出身的，口才的确不错。我很好奇你之前在wpp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样守着你的甲方客户？”

        “那倒没有，我老板说，做乙方也不能没有自己的底线，如果甲方实在是冥顽不化，那就随他去好了。等遇到了不能解决的问题，想起你的好的时候，自然也会来找你。况且，我们的提案客户完全不满意的很少，遇到比较麻烦的客户，我一般会准备几套备选方案，就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

        “ok，看在你说了这么多还守了这么多天的份上，我就相信你一次。但我需要你一个承诺，出现任何问题，你自愿承担一切后果。如果你的朋友真的能帮到我们，二轮融资顺利，你想要什么条件随便开，不管是加薪还是升职，我全部答应。”徐晨对员工一向赏罚分明。

        “徐总，我刚说过了，我真心的希望星晨能够发展得好。我也深知，这么多年你创业的不容易。如果这件事我办砸了，任你处置；如果办成了，我也不要你个人或者公司的任何附加晋升承诺作为交换条件，这本来就不是我分内的事，说实话，这些事都和我的工作没什么关系。”她说的也是真心话，她又不是公司的决策层，这些事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的初衷，除了希望星晨发展得更好，更多的其实是因为她爱徐晨，她希望能尽自己的所能，给到他事业上的帮助。

        “既然你说这些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那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星晨的员工这么多，也没见他们都像你一样这么热衷这件事。”徐晨也是有些不理解她这种“淡泊名利”的态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处事的方式，我从来也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如果非要我说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希望我能在星晨长期待下去。说句实话，虽然我不懂创业，但我见过不少创业公司熬不到二轮融资，有的甚至一轮都撑不到，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星晨，这个理由够吗？”其实她更想说，徐晨，我不希望你的事业出现任何偏差，因为我真的爱你。

        徐晨笑着调侃：“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星晨没信心，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执意要加入星晨呢？待在世界500强岂不是更好？”

        “徐总，在商言商，虽说信心很重要，但一个公司能发展到什么程度，不是完全靠某个人的信心决定的，这里面有着天时地利人和方方面面的因素，这点你肯定也比我清楚。既然我选择加入星晨，就证明我非常看好贵公司的发展前景，对您个人的能力也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但这不代表我不能对公司的决策提出我的某些疑问和建议，我既不是要在高层面前显摆，也不是要得到什么好处，我只是希望能为公司做点什么。还有，至于我为什么不去世界500强，这是我的私事，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可能我现在没法直接说明白我的私人原因，请你理解。”她话到嘴边又咽住了，如果她这会把自己爱了徐晨这么多年的事和盘托出，她有理由相信，徐晨会因为她的“疯狂”立马让她走人的。

        “好，既然你不说我也不想多问，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也不迟。但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徐晨也懒得追问她所谓的私人原因，就姑且相信她是为了星晨发展得更好吧。

        “我明白的，今天晚上下班我立马联系我朋友的爱人，跟她说明情况，你这边什么时候想约见面，让你的助理amy告诉我，ok？放心，我知道你的身份和职业的特殊性，绝对不会在你打定主意之前，泄露你的任何私人信息。”不用徐晨多说，她都知道他有哪些顾虑。

        徐晨交代到：“没问题，下班后你跟你朋友联系吧，具体怎么说，我会让amy给你发邮件。”

        “我这边没有问题，我还有工作，就不在您这多留了。这个时候你也并不希望我继续待在这碍事。”她说完就走了，甚至都没等徐晨对她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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