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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65章


5

        众血肉姊妹睹钓星自刭之状,无不震骇。管革乃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巢父跌足道:“有此等事!有此等事!”姊妹们乃相约次日前去帝女宫致哀祭祀。

        且说帝女宫内闻知噩耗,一时哀声震天。仆佣们随后便各自收拾,那修炼浅的便开始打劫,彷徨、狂、青羊等哪里禁止得了!次日东曦既驾,巢父一行到来,衣冠似雪,宫内始稍肃然。

        巢父将率姊妹焚香祭祀,闻青牛哞哞的叫声,众仆佣急涌出,巢父等亦停止行礼,出来观看。遥见钓星骑青牛,驾雾而归。牛宫前着蹄,钓星神色甚是虚弱苍白。后面更有一队人马,却是冥王骑独角兽谛听至。后随一乘小轿,走下一女,不是落花洞女是谁!

        众人惊喜交加,热泪迸流,知是冥王亲将钓星送回阳世。然他为何又带着落花洞女呢?彷徨等赶快将钓星搀扶下牛。众人不及存问,又一齐拜迎冥王。姊妹们又将九妹团团围住。

        冥王乃对巢父等道:“公主殿下贞烈之志,足可奏请旌表,以彰显于万世矣!小王听青牛君从头叙来,急禀于帝,现乃奉旨送公主鸾驾回宫。”

        说话间耕父、周烂头、管革至。钓星顿失色,被宫女簇拥着,转身便走。管革道:“五哥,还不快去!”将其一推,耕父乃抢上前去,拦着施礼。钓星忙将身侧过,已是娇喘微微,身体乱颤,站立不稳。耕父长揖过膝,体长,发髻将钓星碰着,钓星惊叫失声,宫女一拥上前扶着她。耕父乃道:“殿下之所心忧者,皆小子之狂悖所致,在此深深悔过,恳望殿下海涵!”巢父道:“五弟,汝冲撞殿下之事,我竟不知。现汝就依青牛君所言,在帝女宫充一年杂役可也,勿多言!”耕父自揣了怀梦草后,人间女子已多次入梦,个中细节,难以言说。钓星身段,则世间女子无人能比。身上那股妖氛与仙气,也别是一种滋味。不由心中鹿撞,肤莹薄汗,手握过膝之耳,轻轻扇着。管革道:“五哥,大长兄与你说话,还不快应承下来!”耕父只得道:“大长兄既有言,弟敢不惟命!”姊妹们都喜溢眉梢,正要欢呼,麻姑忙朝钓星努努嘴。巢父便又走到钓星体侧,躬身道:“适才,小子兴起胡言,不知殿下惠意如何?”钓星慢慢转身,体儿也不晃了,足儿也站稳了,面孔渐渐恢复红润,低声道:“那好。”众宫女、仆佣睹此情景,纵不知究里,也能猜出个□□分,欢呼之声,将个宫殿都抬了起来。

        冥王对钓星、耕父这段恩怨,已有与闻。上前对钓星深揖道:“殿下,小王告辞了。日后宫中如有喜庆,小王定要来叨饮一杯!”彷徨等仆佣、宫女闻言都大惊失色,冥王装做未见。转身抚着落花洞女鬓发:“女儿,你从此就可回到你哥哥姐姐那里去了。”落花洞女温顺点头。冥王随即跨上谛听。杜三娘、麻姑、紫姑、如愿、萼绿华等均焦虑着忙,互相推搡了几下,将麻姑推出。麻姑上前扯住问:“王爷稍留!敢问我九妹与王爷之间,是何种缘分啊?”冥王奋袖道:“汝可问汝九妹。”麻姑道:“九妹生性羞涩,言语不多。况她与王爷间之缘分,像是与生俱来,刚生下时的事,她怎么知道呢?”冥王笑道:“汝所言与生俱来四字,便是答案,何须再问!”将谛听轻抽一鞭。然被抓捏的手臂已感到阵阵酥麻,只得勒住谛听,让麻姑搀扶下骑。麻姑将手丢开,冥王嗄声叫道:“啊呀,何物作怪,我背上痒得难受!”麻姑翻白眼:“真还是假?”落花洞女拉着她手爪摇,说道:“二姐,父王背痒,便是我用花枝替他搔背,眼下父王如此难受,小妹无能为力,只有劳烦二姐玉爪了。”麻姑乃微笑:“王爷若能吐露九妹身世之秘,令我姊妹长久团聚,别说搔背,就是拔下这枚指甲送与王爷,又有何不可?”言讫转到冥王背后,隔衣代搔。

        冥王酥麻渐不能持,张不开口。麻姑停一会儿,他方缓缓道:“我有一淘气女儿,时或独自去往阳间玩耍。那日,她刚出于地面,有一奇异之物,自天而降,竟将我女儿魂魄,击做青烟而灭,并化为一女。此女被我拘在阴间,要她赔我女儿……”麻姑不觉手又在搔,他体软得说不下去。杜三娘等姊妹道:“原来如此!九妹与王爷缘分,好神奇呀!”

        姊妹们个个笑靥若花,惟落花洞女笑中带几分狡黠,姊妹们几曾见她这样笑过。她道:“二姐,你让父王赚着了也!”姊妹们都问:“九妹,怎如此说?”“不是连天聋地哑二尊求二姐搔背,都未得么,父王今享受此大乐了!”众无不绝倒。

        说着话,落花洞女嫣然含笑,拥别了冥王,过来拉着巢父、杜三娘的手。麻姑、紫姑走过来,紫姑道:“九妹,眼下你那情郎,你既说转世多少回,对你用情最深的,要数他,那你岂有不报答之理?”落花洞女听了,窘得答不出口,把个脸儿绯红。麻姑笑道:“历千万年,九妹阅郎无数,但都是镜花水月。女孩儿守身如玉虽好,也总有了的时候,不如今天就……”与紫姑一边一个,将她挟着,看杜三娘一眼。杜三娘将头一点,她俩竟一齐用力,将九妹一推——

        6

        饭颗之山,这里土地适合种罂粟。有天,少年周欣进山去巡视自家的地,发现半崖上垂下一个巨大的花蕾,不知是什么花,便冒险将其摘下。正好家里有个祖传绘有花纹和蝌蚪文字的大瓷瓶,父亲担心影响在土改中评成分,叫他拿去扔掉,被他搁在这山崖下的石缝里。他便取出洗净灌上水,将花蕾插进去,看着欢喜,便将瓷瓶放在山洞的洞口边。

        半夜风雨大作,周欣惦记着花蕾,跑进山去,借着闪电,见花蕾被风雨摧残得可怜兮兮,在瓶中摇来摆去,忙将花瓶抱进洞去,自己就坐在花瓶旁边,下雨也搂不到什么干草来披着垫着,冷得缩成一团。拂晓前打个盹,睁眼外面天已大亮,而花瓶已空。跑出去一看,一个美少女正在他家被山火燎过的丢荒地里走动着,将所穿粉红与翠绿二色的多层长裙撩起一层作为布兜,正抓出粟子在撒播,像撒着金黄色的小雨。他愣了半晌,方结巴道:“仙、仙女,我、我是想播罂粟。”少女转身朝着他,眼里充满笑意又脉脉含情,说道:“时代已变,不可种你想的东西了。”稍停又道:“小哥,你家有事,可不必管我。你等土改完了再来吧!”

        周欣未听少女之言,每天早走晚来。少女在山洞里铺上厚厚柔软的干草和干花,周欣每晚都坐卧于洞口为她遮挡野兽和风雨。少女说:“你既知我是仙女,或是花魅,或是狐狸精,随你怎样想,我都是不怕野物的,你回去吧!”他不听,说:“我俩来掰个手腕吧!”少女不跟他掰手腕。他道:“哼,你就是个弱女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少女在心里念叨:“呃,我经历过的情郎,我都记得,也个个都好。可只有他一个,才夜夜来为我挡风寒!”

        有夜少女与坐在洞口的少年说话,说分地主家田地浮财,别的不要,就要骡马。早上周欣走她又说,你看有匹两岁口的黑色小母马,你走拢它就拿额头来擦你跟你亲热的,拿自家的一亩地,去换它。周欣问为何,少女似不好出口,犹豫之下还是说了:“好拿马去配种生马骡。”周欣笑浮脸上,有点诡谲地眼睛,明明在逗她:嘻,你还懂这呀?少女粉脸通红,微挑起眉尖侧身从他身边走出洞去。见她生了气,他慌忙跟着。少女手在草丛间挠一下,转身将一把黑色带刺的粘草籽向他掷来,刚好落进衣领,这下可好,他周身从颈项到大腿全是刺,痒得要抓狂,衣服连着皮根本脱不下来,满地打滚求饶说:“姐姐,饶了我吧,我不笑你了啊!”少女指着山溪说:“哼!你泡在水里道三声改邪归正了,再脱就脱下来了。”说完转身而去。他照办之后,又喊:“姐姐,衣服脱掉了,也不痒了,但衣服里还尽是草刺呀,不能穿!”少女叫他背转身泡在水里。走去拾起溪边的衣服、裤子,抖几下丢给他,就走了。他赶快穿好追上去要作个揖,她已自去采野果吃去了,哪里去找!

        土改结束后少女跟他回家,让他把房间隔做两间,自己住里面。此前,果然有一地主黑色发亮屁股滚圆活泼乱跳的小母马,被一贫农分得了。周欣父子欲拿一亩坡地去换这匹小母马。有个对饲养骡马内行的亲戚来,听周欣说他们是打算将来再用马去配种生马骡,劝说道不如拿地换驴,用驴去配种生驴骡。驴骡力气比马骡小,但性情温驯,可役使30年呢。马骡力气虽大,但吃得也多,只能使20年。少女在里屋,听父子与亲戚在外面议论此事,便在里面说:“现在看,就要力气大吧。能够多驮点,使几年算几年!”

        到罂粟成了违禁品,山里再也不能种罂粟了,山里人无所适从,有的便去经商。这时周家的小母马已经长大,可以牵去用驴子配种了。他家六七匹骡马组成个马帮,替那些经商的、种粮的驮运盐、布匹、粮食和百货。

        又过两年,国家实行粮食统购统销,饭颗山经商的人家买不到粮食,家里没米下锅。他家因为给供销社运送物资,口粮由国家供应。再过两年,他家骡马被供销社作价收购,父子俩成了供销社编制内领工资的职工。

        当年14岁的男孩长大成了男子汉,少女一直不提圆房的事。忽然有一天,她从这天开始,便进入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痴迷境界。

        周欣一家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将不吃不喝的落花洞女送入山中草舍。同时又扎一落花洞女草偶,在家中热闹而又凄凉地与这草偶成婚。草偶独坐洞房里,周欣席间饮得半醉,进来装模作样,去揭“新娘”盖头,其母亲、姨妈亦装模作样在门外偷觑。周欣将盖头揭开,见草偶乌云覆额,颜似月季,将头低着。初倒没有吓着,以为是村里哪个姑娘开的玩笑。伸手将下巴扳起一看,哎呀,硬是活生生的落花洞女!且她抬起头来的秋波与笑靥,较之往昔更百倍令他销魂!周欣呆什么呆,吓什么吓,一万个吓也被少女之妩媚抵销了,狂喜将她抱住:“我的妈呀!”

        娘和姨妈及许多女宾刚拥入围着新娘看,又被热闹贺喜之声拽出。只见香车宝马塞途,来了一大群气度不凡的男女,称是新娘的兄姊,进来坐满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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