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清晨的第一缕海风，送到房间里来，八月份入秋以后，整个早上都是清爽凉快的。

        风大，舒服，连院子里都没有那么炎热，体感很清爽。

        看到这么多龙虾，张钰青已经睡不着。

        村里公私合营的早市在五点开门。

        天亮得早，外面有雾气，走出去，途经朱奶奶家，老人正把那几只鸡，从鸡舍里赶出来。

        笑着和她打招呼：“钰青，又去买肉呐？”

        “朱奶奶，我家里有客人，想去买点杀猪菜回来，做点杀猪面吃！”

        “哎哟喂，杀猪面好吃哟，特别是早上那新鲜的猪杂，和青椒炒在一起，下点面条，那味道可鲜啦！”

        朱奶奶也有些心动。

        但家里的水桶里还有小鱼，老人舍不得买肉：“孩子，你去吧，昨晚下了一点雨，那边的路不太好走，全是泥巴，你稍微注意一下，别踩了泥巴！”

        朱奶奶的叮嘱声，是那么的温和。

        张钰青笑着点点头，手里拿着自己缝制的小钱包，继续朝村外走去。

        要去村外，就要路过张二牛的家。

        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谁？”

        张钰青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她神经紧绷，盯着正前方不断耸动的一团，那灌木的叶子，像是要全部掉下来，不停动着。

        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踩在灌木丛里，杂草和树叶还在扑簌簌的掉。

        “滚出来，有胆子跟踪老娘，怎么没胆子出来——”

        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拼命架势一定要足。

        其实她不拼命不行，这一天到晚的被人跟踪，而且还是在自己的村，也不知道是谁，她必须吓退了他们！

        难道那些二流子想把她猥亵了？

        隔壁的李水村，就有一个吃绝户的流氓，强奸了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胆子小，不敢告诉父母被人侮辱的事，自杀的时候，又被查出怀孕，闹得很大，那个流氓就堂而皇之的住进去，当了上门女婿。

        那家就一个闺女，父母老实本分，见女儿怀孕，只能忍气吞声。

        那个流氓不干活，吃喝嫖赌，仗着力气大，天天打骂岳家人，岳父被逼无奈，喝农药自杀，后来那个姑娘崩溃，拿刀和流氓同归于尽，流氓死了，姑娘被抓，要被判刑的时候，全村人写联名信，按手印，给那个姑娘求情，姑娘被判了缓刑，没坐牢。

        但是一个家，就这样被毁了啊。

        张钰青想到这里，咬咬牙。

        不愿意坐以待毙，从口袋里，又拿出一把小刀，一点点靠近，灌木丛里耸动的叶子很快便骤然停止。

        一只狗，呜咽几声，拱了一头的叶子和刺，可怜兮兮的从里面钻出来。

        同时冲她汪汪叫两声！

        张钰青扶着额头忍不住嗔怪道：“原来是你呀，旺财！”

        这是张二牛家的狗。

        张钰青把刀收起来，摸了摸这只叫旺财的狗，好像是张强从城里带过来的，听说是为了给他哥做伴。

        而且这只狗特别的凶，见人就叫。

        但是很奇怪，这只狗不会凶张钰青，每次见到她就会摇尾巴。

        “旺财，你以后不要再吓我了，知道不？”

        “汪汪……”旺财冲她汪几声。

        头上的刺多，它不舒服，回去找主人拔刺。

        张钰青笑着摇摇头，继续去买杀猪菜，早上的猪肉最新鲜，带着温热的水汽。

        大家看到了张钰青，于是都笑着打招呼。

        “钰青啊，买肉呢？”

        “钰青啊，今天要啥子肉？”

        现在够早，那些猪肉还没有全部挂到钩子上。

        公私合营的一个肉摊子，眼前这个老张是肉联厂的职工。

        “我要吃杀猪面，庆江叔，你给我拿一些猪肝猪心猪肉，不要多了，就三斤！”

        “你昨天说了，我今天就在肉联厂给你留好了！”报纸包着零零碎碎的猪杂，当着她的面再次称重。

        正好三斤。

        张钰青赶紧接过来，放到篮子里，然后付了九毛钱。

        杀猪面好吃的地方，就在于食材的新鲜。

        转身回去。

        乡下地方，大家起得早，家家户户在扫院子的树叶，要么就嚷嚷着让孩子们起床。

        张钰青经过张二牛家时，那狗又汪汪叫了两声，突然跑出来，狗的嘴巴里叼着一个篮子。

        那个小竹篮，大概也就两个巴掌大小，张钰青好奇看一眼，里面竟是外国的一些糖？

        chocolate……

        旺财一直围着她不停的转圈圈。

        “是要给我的吗？”

        旺财的尾巴摇得更欢快，见张钰青不接篮子，它就不肯挪开嘴。

        “你的主人呢？”张钰青探头看了看院子。

        张二牛的家里，没有杂物，院子倒了水泥。

        就算下雨，也不会弄脏院子，看上去特别的干净，不过也对，毕竟是属于最好的富裕人家。

        那个张强对哥哥还是挺不错的。

        “二牛哥？”张钰青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但是并没有人出来。

        张钰青摸摸旺财的狗头：“你不要叼着这个篮子给我，等一下你的主人，还以为他家失窃了呢！”

        给狗转了一下狗脑袋，把它推回家。

        张钰青笑着和狗挥了挥手，继续朝家里走去。

        而躲在房间里的张二牛，透过窗户，瞧见自家的狗狗，没有完成他的任务，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步步走出来。

        从自家的狗狗嘴里，扯下篮子：“这是强强给我的糖果，他说好吃，我觉得也好吃，为什么钰青妹妹不吃呢？”

        张二牛一边说，一边走到外面的小道上。

        偷偷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发呆。

        钰青妹妹真好看，他好喜欢钰青妹妹，可是他不敢和钰青妹妹说话。

        他怕钰青妹妹嫌弃他。

        因为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傻子，而且大家都很害怕他，还说他杀过人。

        可是他没有呀，他是好人，他不会干坏事的，但是大家都不相信。

        没过多久。

        张二牛又看到了村里头的两个鬼鬼祟祟，打牌输得只剩下裤衩的家伙。

        一个是张小柱，一个是张小铁。

        两个人是兄弟，笑得特别的猥琐。

        张二牛冲这两个人问：“你们笑啥？”

        “我们笑啥，关你屁事！”张小铁骂道。

        张小柱不耐烦地继续走：“你个傻子，赶紧回去吃饭去！”

        “张小柱，你完了，你竟然敢骂张二牛傻子，张强会削了你的脑袋，挂在他的船帆上晒成人干，哈哈哈哈哈！”

        听到哥哥这么笑，脑海里情不自禁有了画面，吓得张小柱抖了抖。

        马上露出讨好笑容，哄张二牛：“二牛哥，你回去吧，我们没干啥！”

        然后又继续去跟踪张钰青。

        ……

        张钰青回到家，在院子里扯一把葱、四根青线椒。

        杀猪面的做法，很简单，把这些猪杂，清洗干净，切细，然后准备几颗大蒜，和青椒一起炒了吃。

        因为新鲜，所以肉都特别的嫩和香，张钰青煮了两大盆的面，又炒了一大盆的码子。

        两个孩子刚刚起床，头发翘得乱七八糟，小手扒拉在门上，蒙蒙圈圈的。

        张钰青低头问：“看到家里这么多人，害羞了吗？”

        “钰青阿姨，我带弟弟喝水，上厕所，也带弟弟漱口洗脸了！”陈小起道。

        张钰青很感动：“我们家的小起，好厉害呀，这么会照顾弟弟，辛苦你了噢！”

        陈小起眼睛变得很亮很亮，被夸得害羞了：“不会……”

        睡得迷迷糊糊，一路上被姐姐哄着的、像个机器人一样的陈小南，皱了皱小鼻子。

        然后突然彻底清醒，张大嘴巴等着投喂：“啊——”

        张钰青和杨帆扑哧一声，笑出来。

        给他塞了一杯牛奶：“你这小子，味觉比脑袋还先清醒一点！”

        两个小孩子开心的捧着杯子喝牛奶，这是叔叔上次买来的，叮嘱他们每天喝，每天长高高。

        杨帆一直在控火，坐在灶边上在笑。

        旁边的杨顺把杀猪面，全部端出去，杨风则在摆桌子。

        早上的家里很热闹。

        守在外面，两个鼠头鼠脑的男人相互对视一眼，互相打了彼此的脑袋一下，气哼哼的质问对方。

        “张小铁，你不是说他家的三个表哥，昨晚就走了吗？”

        “我随口瞎说，你自己不也傻乎乎的跟着我来？”

        “你他妈的，是不是傻啊？”

        外面的声音，很快又慢慢消散，这对兄弟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觉。

        打着赤膊，就这样无所顾忌的在村里走着。

        迎来了朱奶奶的怒骂：“你们两个兔崽子，吓我一跳，咋又打个赤膊？输钱啦，你们就不能学点好……”

        张小铁和张小柱急忙逃窜。

        空气中，都是香喷喷的青椒炒肉味，那种略微一点点肉的焦香，闻了受不住，抓心挠肝的想吃。

        他们流着哈喇子，嗅着飘出来的肉香，已经幻想着将来会过上皇帝的日子。

        这女人嘛，很好骗的！

        大家都知道，女人的名声大过天！

        这边，杨家的三兄弟，喜滋滋的提着水桶快乐的离开了张钰青的家里。

        不过，那三个木桶上面都盖了一层杂草，所以大伙也不知道里面是提了什么东西。

        昨天吃饱了龙虾，张钰青让他们把龙虾全部带走。

        院子里的树叶，被表哥们扫干净。

        张钰青吃饱了就带着孩子们去走走，看看海。

        回来后，一上午的时间都在做衣服。

        买的布多，花了大价钱，直到现在还没有全部做完，张钰青有空就踩缝纫机。

        甚至连冬天的棉袄，也做了两身出来。

        秀红婶子看到她在塞棉花，羡慕得眼珠子都瞪大了，拿着看了又看：“钰青啊，你怎么连棉袄都做？这不才刚入秋吗？”

        张钰青继续塞：“婶子，我的衣服，之前都被我后妈，偷给她侄女了，到了冬天，我是没有棉袄穿的，所以我得提前准备好！”

        秀红婶子表示愤慨。

        骂了两句那个不要脸的后妈。

        看到那雪白蓬松的棉花，秀红婶子也喜欢的紧。

        家里孩子们的棉衣，也该换新，都扁塌塌硬邦邦的，晒了也没用。

        穿了太多年，里面的棉花早发黄、发硬。

        “钰青，你这棉花是在哪里买的？”

        “在城里买的，就是一道桥，那个专门给人做棉被的地方。那里有棉花卖，我记得是叫陈运来手工棉被店，他那里还顺带着兜售棉花，不过要工业券，我找人，买了券！”

        农村都这样，各种票券据供应上面，没有城里人那么多。

        所以想要买的话，很麻烦，特别是像他们这种渔民，那是什么都要买。

        “不贵吧？”秀红婶子小心问。

        张钰青觉得还行：“六毛一斤的棉花，加上工业券花的钱，我买了四斤，一共是三块二毛钱！”

        “啧啧啧，又涨价了，我前些年买的棉花才三毛一斤。”

        秀红婶子直叹气，这棉花也太贵了一些，还有啊，这丫头也真舍得哟。

        别人家，都是穿补丁的衣服，她却全是新的。

        看看，这棉袄多精致，很好拆卸，外衬好洗。

        张钰青做衣服的手艺不错，听说以前读中专的时候，偷偷学过裁缝。

        秀红婶子看着那娴熟的缝纫技巧，也忍不住赞叹这个闺女，真是心灵手巧。

        “对了，你瞧我这记性，每次忘了要和你说正事。我公爹说，你平时，可要小心一点，记住，财不外露，别让村里不干活的二流子给盯上了！”

        “我知道，朱奶奶和我说了，是张小铁他们。”

        一个是张小柱，一个是张小铁，他们两兄弟常常来看电视，从没给过钱，又喝水，又偷菜，还骂她钻钱眼里。

        张钰青懒得和他们纠缠，不和他们计较。

        “我呸，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算计到你头上，不行，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说道说道！”

        “婶子，你别去。咱们没抓个人赃并获，他们也没来撬我家的门，会反咬我一口的，我这名声，就更不好听了！”

        “对，你现在还没结婚，这名声对你来说，那是相当的重要。”秀红婶子急得团团转，敲了敲自己的头。

        张钰青不急。

        最近顺子哥和风哥晚上会来她家住着。

        到了凌晨，才会出去捕龙虾。

        只要外面的人，敢打她的歪主意，两位表哥的拳头，那可是不会长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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