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

三年后。

        就在白北曦以为自己会安安静静的在青玄山上等南柯九年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平静。

        这个人就是百舸。

        “拜见尊上。”百舸恭恭敬敬的行礼，一举一动就如刚当上掌门时候的样子。

        他不是白朔。

        白北曦不知道为什么有段时间，百舸会是白朔，而眼前之人，真真就是他们青玄山的掌门，百舸。

        想来是白朔曾用秘术控制了百舸一段时间吧，毕竟在欢颜阁出现的，便是他白朔的本身。

        “你有何事？”白北曦坐在大殿的首座，抿了一口案几上的茶。

        听闻此话，百舸就跪了下来：

        “求尊上救救我那不肖之徒吧。”

        原来身为掌门的百舸有一徒弟，名唤云胡。

        十年前的漠北，有一狼妖横行，云胡接了门派任务前去降服。

        那是云胡第一次离开青玄山，也是他的第一个任务，却未想，差点成了最后一个。

        为了保护师弟师妹，云胡不慎中了狼毒，倒在了漫漫黄沙之中。

        云胡就是在这时候遇到冉离的。

        冉离是大宛的公主，此番是来漠北的长罗和亲的。

        可是她还不想那么快就嫁人，因为她还未遇到一个能让她倾心的良人，所以逃了出来。谁知在漫漫黄沙之中迷了路，也看到了昏迷不醒的云胡。

        冉离救了云胡。

        云胡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就是一个身穿绿裳的女子，梳了一个百花分肖髻，只是那时候的云胡还不认识。

        云胡看此女子的妆容与这久他在漠北所见女子大有不同，倒有些像他青玄山上的弟子所持的打扮，想来不是这漠北人士。

        女子见他睁了眼，立刻为他喂了些水，语气欢快的说：

        “你醒了，我还真怕你醒不过来了。”

        看来是眼前的女子救了他。云胡悄然运气，想通过真气的调息加快身体的复原，谁知一运功，居然什么也感觉不到。

        回想昏迷前那狼妖最后的撕咬，云胡大抵是明白自己中了狼毒，真气也被这狼毒压制了。

        看来只有解了这狼毒才能完全恢复了，眼下只能如普通人般慢慢调养。

        思绪慢慢收回，眼前的女子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云胡感觉有些烦人，便把头扭向一边，不想面对如此聒噪的女子。

        好在没过多久，女子就住了声，转身似要去准备些许饭食。

        走了一半，女子像想起什么似的，回了身，问道：

        “对了，还未问你的名字了。”

        “云胡。”他淡淡的答道。

        “云胡？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吗？真好听！我叫冉离，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可能要结伴前行一段时间喽！”冉离欢快的说道。

        自云胡醒来已经过去了小半月，云胡体内的真气才恢复了短短一成，看来不解那狼毒，他是回不了青玄山了。

        这晚的月有些微醺，半遮半掩，在朦胧的月光中，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

        这是云胡从未听过的声音，音色清脆明亮，却隐隐透露出一股悲凉之感，给人虚幻迷离，动人心魄的感觉。

        听着听着，云胡想起了青玄山，想起了对自己悉心教导的师父，想起了和谐相处的师兄妹……

        云胡寻着声音寻过去，看到冉离坐在一处沙丘上，手里拿着一个不知名的乐器，似笛，但比笛要短，乐器上有四个孔，是他从未见过的。

        “这是什么？”云胡问。

        冉离这才惊讶的看着云胡，想来是吹的太入迷，没察觉到旁人的走近。

        冉离对云胡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道：

        “这是羌笛，我家乡的乐器，它的声音代表思乡，我有些想大宛了，所以过来吹吹。”

        羌笛？代表思乡？怪不得在这声音的感染下，他想起了青玄山。

        或许是因为这小半月冉离无微不至的照顾，云胡突然想安慰安慰眼前的姑娘，可又不知如何做，便想着陪她聊聊天，解解闷。

        “我听你提到过好多次大宛了，那里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云胡寻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冉离似乎很开心，眯起眼睛细细回忆着：

        “大宛啊，是南方的一个小国，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那里有青城石桥，十里桃花。青石子铺成的小路旁有柳絮纷飞，有斜阳归燕，有春江月夜渔火。有画师在河畔画那杏花春雨，杨柳残月，晚上，河岸上空，有烟花纷飞……”

        云胡听着听着就醉了，醉倒在了冉离描述的古村烟霞、大宛记忆中。

        半醉半醒间，有谁在耳旁呢喃：

        “如果有机会，我定要带你去看看那大宛烟雨，在那十里桃林下，为你沏一壶茶，赏那左岸桃花。”

        那晚之后，云胡就跟冉离学起了羌笛。偶尔，云胡也会跟冉离讲起青玄山上的故事，讲那五界第一的师尊，讲自己最近不怎么正常的师父。

        冉离最喜欢的一首曲儿叫《梅花》，可云胡怎么也学不会。

        冉离想，可能因为云胡是个初学者，《梅花》难度太高，所以换了首《折柳词》来教他。

        这一次，云胡学得很快，短短几个晚上，便能流畅的吹出好几段音节了。

        这晚，云胡正跟着冉离认真的学着羌笛曲儿，一股燥热涌上他的心头。

        啪！

        随着羌笛的掉落，云胡摔倒在地。

        “云胡，云胡，你怎么了？你的伤不是全都好了吗？”冉离着急的摇着云胡。

        云胡的意识逐渐模糊，勉强才打起一丝精神：

        “别摇了，没死都要被你摇掉半条命。”

        “哦。”冉离讪讪的收回手，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歉意。

        “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之前中了狼毒，没有解掉罢了，忍一晚上就好了。”

        原来每个月，云胡的狼毒都会发作一晚，而自身的修为也被此狼毒狠狠的压制，唯有一成功力。

        冉离听到云胡中了毒，愣了一下，随即就问道：

        “云胡，你很疼吗？我看到你的额头都是汗。沙漠的夜晚是这样冷，你怎么会出那么多汗了，把后背的衣裳都打湿了。”

        云胡摇了摇头，没有多说，闭上了双眼，他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了。

        冉离看着云胡躺在地上双眼紧闭，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紧握的双拳上指关节已经泛白，她的心，说不出的难受。

        “云胡，你愿意喝人血吗？”冉离幽幽的开了口。

        听闻此言，云胡猛的睁开双眼，一脸疑问的望着冉离。

        冉离垂下了双眼：“我是一个药人，我的血可解百毒。”

        云胡顺着眼光向眼前的女子望去，她有着细长的远山眉，皮肤不算白，但很细腻，梳着一个百花分肖髻，据说那是她的家乡，未出阁女子的发饰。

        她整个人算不上漂亮，只能说是清秀，但却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明眸巧盼，格外动人。

        云胡很感激冉离的好意，但他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冉离问，明明只要饮了她的血，就能减少很多痛苦。

        云胡笑了，痛成这样，他还能笑的出来，可冉离觉得，这是她这一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笑。

        “我是修仙的人，怎能学那些低等妖魔饮血了？”

        “饮血又不代表你就会成妖成魔，况且现在的你很痛苦。”冉离反驳道。

        “这是原则。我忍忍就过去了，你的血也不一定能解我的毒，可能这狼毒便是那一百零一种毒了？”云胡劝解着冉离，可声音却越来越小，渐渐变得听不到了。

        “可我舍不得你难受。”话一出口，冉离就后悔了，立刻捂住了双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抬眼望去，云胡已经不省人事，想来是没有听到她最后的话语。

        冉离扳开他身侧泛白的手指，轻轻握住，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

        “我要救你，即使你醒来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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