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一）

帝天地处西南，地理形式优越，其帝都晋安自古以来就十分繁华。民族的艺术和绚丽多彩的风情，构成了具有浓郁民族特色的人文景观。无论是宗教色彩浓厚的桥梁、挡风的帘子，还是高低错落的阁楼，如烟的古镇，都为这个神权与王权相结合的国家，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这个国家处处透露着古怪，他们虽未政教合一，但整个国家最高的权力，全都集中在了大国师的手上；这里的子民不信鬼神，却忠诚地供奉着大国师，或许在帝天民众的眼里，他们的国师，就是这世间唯一的神。

        “这个帝天的国师，倒是有点意思，神界关闭多年，五界早已无神良久，他倒好，敢自居为神。”苏尘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他的眼眸微抬，竟有几分冷冽。

        白北曦没有接话，她有些怔愣地伸出手，感受着覆盖了整个晋安城的气息。

        “你怎么了，小北曦？自从我们来到帝天，你就有些魂不守舍。”苏尘见白北曦久久不语，心下有些着急，拿着扇子在她面前晃了几下，对方也毫无反应。

        白北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她有些不敢置信，因为这座晋安城，竟然真的有神的气息。

        她的内心升起一股希望，这样，是不是说明，当年，神界关闭后，其他五界的神族并没有被全灭，有神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悄然活了下来。

        那么，南冥和碧落，会不会有转世的希望？

        白北曦激动地一下抓住了苏尘的袖子，她的眼里闪过几分疯狂：

        “苏尘，你可以感知到帝天国师的位置，对不对？你快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说到后面，白北曦的声音越来越小，仔细听，还可以感受到些许哭腔。

        苏尘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他只是温柔地握住白北曦的手，眼里也染上了安抚地笑意：

        “不要急，小北曦，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说完，苏尘眼神一变，只见他抽出扇子朝天一挥，一道紫色的光芒就朝空中飞去，盘旋几秒后，化作一道雾气往城中落去。

        待那阵紫色雾气陨落，苏尘就抬起袖子一挥，拉着白北曦往旁边一闪，转瞬间，就来到了一间神庙。

        苏尘和白北曦自踏入这座神庙，周围的风铃就响彻不停，叮叮当当地扰人心弦，在这吵闹声中，有一人身着墨绿纹的长袄，披着一件深黑的大氅，在这浮光掠影间，悄然而至。

        他一挥手，周围的铃声就全部停止了，这人的身体好像不是太好，只是那么短短的一个动作，他就招架不住的轻咳了几声：

        “咳、咳、咳咳！”

        “白北曦，我等你许久了。”说话之人虽有着年轻的容颜，肌肤白皙胜雪，但那头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的秀发，却已华发皑皑，即使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绸般美丽，也难抵这人的衰退之势。

        他就是帝天国师，君莫。

        他好像活不长了，白北曦想。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说完那句话后，君莫就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白北曦的长衣，点点血迹像冬日踏雪的红梅，美艳而又孤独。

        君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住了白北曦的袖子，断断续续地艰难说道：

        “请你，帮帮我，白北曦。”

        这是君莫昏睡前，最后一句话。

        帝天君莫，一位被神族永久放逐的堕神。

        君莫年少时，是神界的战神，与大多神族喜好清净避世不一样，君莫好战孤傲，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无论妖魔鬼怪、山精幻物，无不向君莫俯首称臣。

        君莫是孤独的，他天资聪颖，战术精湛，多年以来难逢敌手，直到他遇到了上一任的魔尊，闻人镜。

        或者说，在闻人镜遇到君莫的时候，他还不是魔尊。

        闻人镜此魔，和君莫一样，化天地之气而生，只不过身为魔族，他化的，是浊气。

        还未成为魔尊时，闻人镜没事就喜欢找人打架，一开始他被困于洪荒，就只找洪荒内的妖魔打。

        但他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强的，打得过，他就占领别人的地盘，打不过他就跑，久而久之，也算在洪荒混出了一番名头。

        事情的转变就在闻人镜踢翻通天柱后。

        随着年岁的增长，闻人镜的实力也越来越强，洪荒之中，除了那些隐藏的上古魔物，闻人镜已经鲜有敌手。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闻人镜推翻了洪荒之中的通天柱，守护在通天柱身边的远古魔龙被闻人镜斩杀，在一场滔天的洪水中，洪荒之门，就这样被闻人镜打开了。

        前去收拾这个烂摊子的神，就是君莫，作为战神，他有义务保一方平安。

        君莫和闻人镜就在洪荒大门的结界处打了起来，那时的闻人镜没有丝毫理智，张牙舞爪的像个疯子，他见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他的狐狸，打不上来他就一拳打了过去。

        然后这个全靠本能的莽夫，就被君莫无情的镇压了。

        君莫为了关住这个到处找狐狸的刺头，废了好一番功夫，也是从这一刻，君莫发现了闻人镜的天赋。

        如果是清醒状态的闻人镜，君莫大概不会那么轻松的将人绑起来，想到这里，君莫起了爱才之心，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和自己打得不相上下的对手了，而且这魔还在浑沌的状态。

        绑好闻人镜后，君莫修复了洪荒的结界，说好听点叫修复，其实说白了，只不过是补好了闻人镜推翻通天柱时撞出来的结界口，至于里面因为通天柱倒塌而混乱的局面，君莫理都没有理。

        年少的君莫，就是这样的一位神，弱智，在他眼里是没有机会生存的，要想活下来，就需要足够的强。

        为了治好闻人镜，君莫还特意搜寻了许多奇珍异宝，眼看马上就可以把这个疯疯癫癫的魔治好，拿来做自己的陪练，君莫的期待，很快就落空了。

        闻人镜跑了。

        收到这个消息时，君莫意外地挑了挑眉，看来当时他揍得还不够狠啊，下次可以下手重一点，君莫想。

        不过这小子恢复力不错，居然比他预估的日子还要早。

        对于闻人镜跑了这件事，君莫一点也不急，他相信闻人镜不久就会自动出现在他面前。

        果然，大概三个月以后，闻人镜提着一杠红缨枪，挑了君莫的神府。

        君莫再次和闻人镜打了起来，这一战，打得昏天黑地，两人都受了重伤。

        不过战神对此十分满意，因为闻人镜比他所想的，成长的还要快许多，他当初也没有看错这个以一己之力打开洪荒大门的小子，假以时日，闻人镜必能在六界开辟自己的天地。

        为了能和闻人镜愉快的打架，君莫重新开始了修炼，这个举措惊呆了神界的许多神仙，谁不知战神君莫仗着自己天生神力，向来我行我素，瞧不起众神，这世间居然有了能让他想要精进实力的存在，倒是一件稀奇事。

        那时候，神界还不知道，这个让君莫一改常态之人，是君莫从洪荒一战中，私自保下的魔，这个魔，后来成为了六界闻风丧胆的魔尊。

        在和君莫的对战中，闻人镜的实力越来越强，有次打着打着，闻人镜突然问君莫：

        “喂，听说你是神界最强的战神，是不是将你打败，我看上神界的谁，都可以抢回去，娶了做我的老婆？”

        君莫有些意外，从前闻人镜找他都是一言不合的开打，这是少有的闲聊。

        对于闻人镜，这种拥有他认可实力的家伙，他是不介意给予指教的：

        “大概是这样，只要太阳神羲和不醒，你打过我，神界应该就没有敌手了。不过这样，你还是不能随意强娶我们神界的神女，毕竟你只有一个人，神界可是有整个神族，你再怎么厉害，也抵不消差你几分的人轮番的车轮战。”

        闻人镜听完，打君莫打得更凶了。

        那天的争斗结束得异常早，闻人镜丢下一句“有事，先走“就准备开溜，在他消失之际，君莫好心地劝告了两声：

        “喜欢别人就要耐心去追求，一天天把抢不抢的挂在嘴边，多掉价啊！”

        这是闻人镜第一次跟君莫说“谢谢”。

        后来闻人镜就消失了很久，君莫估摸着那情窦初开的少年可能去追求心爱的神女了，非常宽容大度的想着，如果对方真的打动了神女的芳心，他一定会去喝两杯喜酒。

        至于神魔两族的对立，君莫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凭什么种族之间的隔阂，要让一对有情人承担，他君莫从来都不拘于此。

        这一别，就是许多年。

        待到君莫和闻人镜再度相见，是在神魔交战的战场上，彼时的闻人镜，已经是魔族的魔尊。

        君莫见到闻人镜时一愣，那时候他还以为闻人镜不过是魔族的大将，谁知道对方那么争气，直接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呼百应的魔界至尊。

        对此君莫也接受良好，和许久未见得闻人镜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两人就暂时收兵了。

        直到回神界复命时，君莫才清楚，这场神魔之战，居然是闻人镜挑起的。

        君莫有些不知所措，他把闻人镜当成心心相惜的对手，他欣赏闻人镜的天赋，他也赞叹闻人镜的成长速度，可是他没有想过，有一天对方会成为造成天下生灵涂炭之人。

        他以为只是和以前一般，为了争夺领土而小打小闹的神魔之战，因为有了闻人镜，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也不是没有神魔交战的情况，但因为神界有战神君莫，而魔族四分五裂，向来都是突袭，很少能从神族手上讨到便宜。

        虽然魔族一向锲而不舍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但他们一直像石缝中的杂草，坚韧不拔，不过神族，一向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内患未除，这样的魔族，还不够神族警惕。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魔族有了闻人镜。

        一个不再是一方势力的魔君，而是统一了魔界，实力堪比战神君莫的魔尊。

        闻人镜的目的也很直接，他要登上神界九龙殿，亲自废除神魔不婚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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