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我保护你

你的青春里，有没有那么一个人，曾眼神清澈，语气真诚地对你说：“我保护你。”

        期末考试结束，就是放寒假了，由于临近中考，寒假只放十几天，期间我全程在家复习功课，没有一天懈怠过，就这样度过了我初中三年最后一个寒假。

        除夕夜那天晚上，张洁拉我出来放许愿灯，我们俩站在漫无边际的田野上给许愿灯点火，然后一起抓着许愿灯的四个角，看着它慢慢膨胀，慢慢变大，接着一起松开手，看着它升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远处天空中有烟花在绽放，绚丽夺目，鞭炮声不绝于耳，我们一起静静注视着许愿灯，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许愿，一脸的虔诚。

        张洁问我：“你许了什么愿？”

        我说：“希望他心想事成。”

        我问张洁：“你呢？”

        她说：“希望你中考顺利。”

        我们相视而笑，张洁骂我重色轻友。

        寒假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我被老师挨个叫到办公室进行一顿洗脑式安慰，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语文老师。

        他经常在课堂上朗读我写的作文，毫不掩饰地夸我说我善于观察生活细节，写作真情实感，感人肺腑，扣人心弦，说我的文章可以拿去市里参加比赛，有机会获奖。

        那天，他没说太多关于中考的心灵鸡汤，而是给我讲了一个真实发生的案例，故事里的女主角跟我一样名列前茅，连续几年排名第一，可是有一次退步，只考了第二名，接受不了跳楼自杀了。

        这个故事让我很震撼，虽然我因为成绩退步很难过，但是跳楼自杀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谁叫我胆小且怂，根本想都不敢想。

        可是语文老师却对我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不要因为一时的得失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慢慢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加油，老师相信你！虽然这次没得第一，但是在老师心中，你永远都是第一名！”

        这段话，让我永生难忘。

        从那以后，我不再留校，而是选择每天放学回家，我跟张洁的感情依旧亲如姐妹，只是我们之间再也不提李凡辰了。

        至于李凡辰，从那天晚上以后，他仿佛变了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教室里再也不见欢声笑语还有他的各种搞笑段子，他不讲了，他开始埋头苦干。

        随着中考倒计时开始，所有的人仿佛一夜之间都长大了，都开始埋头学习。

        大概都不想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吧。

        而我更是如此。

        我家离学校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骑自行车需要20多分钟，走路要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为了节省时间，我开始骑电动车去上学，可是我的电动车车灯坏了，有时候放学上晚自习，回去太晚，农村又没有路灯，天一黑，路上就真的漆黑一片，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

        张洁怕我一个人回去害怕，也不住校了，有时候陪着我上晚自习，然后跟我一起回家，但是，我们两的家不是同一个地方的，她只能陪我走一小段路程，便要分道扬镳，然后，我就又开始害怕了。

        我真的是个胆子很小很敏感的女生，虽然表面上装得特别坚强独立，其实内心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只要路上有一点风吹草动，我就忍不住猛踩油门，几次都差点开进沟里，一刻也不想在漆黑的夜路里多待。

        所以，每天晚上放学回家走夜路对我来说，简直如噩梦一般。

        这天，我如往常般，一直埋头做试卷，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不知不觉地，放学铃声响了我都没听见，不知不觉，张洁走了我都不知道，真的已经达到废寝忘食的境界了。

        等我做完所有试卷，回过神来时，抬头一看黑板上方挂着的时钟，不禁大吃一惊。

        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完蛋！

        我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愁眉不展，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线。

        这可怎么办啊……

        抬头望了望四周，教室空无一人，就连那十个住宿生都已经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

        “我也真是个人才！”我自嘲地笑了笑。

        开始默默收拾东西。

        就在这时，教室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拿着手电筒，就像那天晚上在小树林里那样望着我，说道：“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

        我听到他久违的声音，不知怎得，心底泛起一阵苦涩，就像往平静的湖面上扔了一颗石子。

        自从那件事情过后，我们已经两个多月没说过话了。

        即使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却形同陌路。

        “做题太认真，忘记看时间了。”我露出一丝苦笑。

        “那你今天还回去吗？”

        我点了点头，继续低头收拾课本。

        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离开时，他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方响起。

        “那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回去。”李凡辰说完这句话后，长腿一迈，径直走到他课桌前开始自顾自地收拾东西，也不管我有没有同意。

        我瞬间愣住了。

        “你不是住校吗？你回去干嘛……”

        “今天不住了。”

        “……为啥？”

        “陪你回家啊！天那么黑，我怕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不用，我都习惯了。”

        突然地，一阵暖流涌上心头。

        他真的很好。

        他一直都那么好。

        只是他很少把他的好留给我。

        所以他只要对我好一点，我就受宠若惊。

        “真不用假不用？”

        “……真不用。”

        女人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奇怪生物，嘴里说着拒绝的话，心里却开始幻想和他一起回家的画面，那画面很温馨，也很甜。

        原来，喜欢一个人并不总是苦的。

        原来，喜欢一个人也可以很甜很甜。

        “你放心，我一个大男人跟你一块，万一有啥事，我保护你，要是你自己回去，万一路上碰见坏人怎么办？”他的眼神很真诚，语气很坚定，像是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

        看似简单平常的一段话，却因为那句“我保护你”变成我一辈子最难忘的回忆。

        从小到大，习惯了伪装坚强的我，习惯了特立独行的我，习惯了装高冷装好学生的我，从未听别人对我说过“我保护你”这种话，他们只会说：“你那么优秀，肯定做什么都能做好！”

        没有人把我当成女孩子，他们甚至觉得我像超人一样无所不能，有时候就连我自己也这样觉得，我的性格太要强了，也很少对别人示弱，因为觉得没必要，会显得自己很懦弱。

        我保护你，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

        后来无数次梦里，我都会梦到他站在教室里对我说的这句话，如果说暗恋他是因为他笑起来很好看，那真正爱上他，应该就是因为这句话了。

        我轻轻勾起唇角，突然感觉窗外的漆黑变得不那么可怕了，整间教室都充满了温暖。

        我多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整间教室只有我们彼此，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互相注视着，就很美好。

        “发什么呆？不早了，赶紧回去吧！”他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脸颊开始发烫。

        这还没怎样呢，我就开始想入非非，真是笑掉大牙！

        我加快速度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回头一看他跟了过来，嘴角止不住得上扬。

        我转过身，假装没看到他，自顾自地推着电动车走出了校门。

        那天，我骑着电动车，他骑着自行车，我们一前一后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他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为我照明，一只手扶着车把，骑得倒是比我还快。

        其实是我将速度调到了最小。

        农田里传来蟋蟀的叫声，还有池塘里的蛙叫，树上的知了叫，此起彼伏。

        要是平时的我一定会觉得它们的叫声很聒噪，可是今晚，却胜过钢琴大师演奏会。

        所有的一切事物都成了助攻，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格外美好。

        不知不觉，我和他相识已经快一年了，从秋冬到盛夏，我们走过了四季轮回，不知道以后还能一起走多久。

        我偷瞄他的侧脸，正好他也在回头望我，视线相撞，不由脸红心跳。

        我低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今天，天气好热！”

        “还好，夜晚的风很凉爽。”

        “时间过得真快，还有两个多月就中考了。”

        “其实也挺漫长的。”

        我当时特别想翻白眼，可是我是个淑女，所以忍住了，这聊天聊的没谁了，一直唱反调。

        钢铁直男，鉴定完毕。

        他似是想起什么，嘴角上扬，突然回头冲我一笑。

        那是他第一次冲我笑，眼睛里亮晶晶的，仿佛有星辰大海，他本就五官立体，帅气逼人，不笑得时候是冰山美男，这一笑，勾魂摄魄。

        我看着他，感觉像做梦一样。

        我并不花痴，也不是颜控，可是我却对着他的脸犯花痴，真是怪事。

        他说：“许默，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去年秋天你转学来班上。”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沉声说道：“看来你忘记了。”

        “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那时候，你上小学四年级，我就在你隔壁班。”

        我有点懵逼，认真且仔细的回想了半天，依旧没什么印象。

        他又笑了，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你认不出来也很正常，那时候的我很瘦很矮，经常被同龄人欺负，被人骂作野孩子。”

        他的声音很好听，充满磁性，有些低沉，有些沙哑，语气却一本正经的，不像在编故事。

        野孩子？

        这个词突然刺痛了我的心，让我想起童年时的一些片段。

        从六岁就寄养在奶奶家的我，不止一次被人骂是野孩子，有娘生没娘养的假小子。

        六岁以前，我每天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小皮鞋，扎着两条长长的马尾辫，头发上戴着精美的蝴蝶结发饰，走到哪都是众人围观的亮点，被夸可爱漂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每天没事就骑在老爸肩膀上，带我出去溜达，给我买糖果吃，像炫耀宝贝似得向众人介绍他的小心肝，那时候的我有妈妈宠爱，有爸爸撑腰，一直活得像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

        直到六岁那年，家里出现经济困难，父母远走他乡，将我送去奶奶家上小学，一切都悄悄改变了。

        我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仅仅只有美好，还有黑暗的见不得光的地方。

        刚开始被人欺负，我会委屈的抹眼泪，回家告诉奶奶，我以为她会像爸爸一样替我出气，可她终究是个年迈老人，她只会慈祥地告诉我：“人家跟你闹着玩的，别当真，学习才是第一位。”

        时间久了，我再受欺负，就自己往心里咽，咽不下去我就想办法欺负回去，后来惹出很多麻烦，还因此留级一年，奶奶带我上门道歉，我才意识到不是反抗就能解决问题，反而有可能增添烦恼。

        再后来，我让奶奶剪掉了及腰长发，再也没有穿过裙子，性格也变得坚强独立起来，学会了隐忍，退让。

        退一步海阔天空成为我小学座右铭。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张洁，她虽长得细皮嫩肉的，但性格率真讲义气，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以及作为她朋友的我，从那以后，我的小学生活就变得多姿多彩起来，我们形影不离，有她的地方，处处充满阳光。

        ……

        “许默，许默！”

        李凡辰的呼唤声将我拉回现实，不知不觉，我竟将他甩在身后，顿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踩了刹车。

        李凡辰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一脸无奈。

        “你突然开那么快干嘛？害我追了好久。”

        “不好意思，刚刚想事情太入神了。”

        “怎么，想起来我了？”他露出一抹笑容，满眼期待的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老实说道：“没有。”

        我的童年除了张洁，似乎没有留下其他人的痕迹。

        “你再仔细想想，一个穿着红毛衣的小男孩，身上脏兮兮的，你还叫他小花猫。”他的眼睛很亮很亮，一直认真的注视着我，让我突然想起来某件事。

        可是看着他英俊的五官，高大的身躯，我实在无法将小时候遇到的那个人和他联系在一起。

        “你是……小花猫？”我犹豫着问出了口。

        他猛点头，眼底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再次陷入回忆中……

        记得那天是我值日，所以放学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校园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我背着书包，慢吞吞的朝门口走去，就在这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打骂声。

        “你就是个野种！还想跟我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我偷偷往声音来源处撇了一眼，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小胖子正在欺负一个瘦弱的小男孩，那个男孩浑身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红色毛衣上沾满了灰尘，双手抱头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却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声惨叫，更没有掉一滴眼泪。

        “哟，一声不吭，骨头还挺硬，看来是我的拳头太小了，打得你不疼啊！”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假装没看见，加快了脚步，想要火速离开现场。

        可就在这时，那个小胖子兴许是拳头打累了，低头捡起地上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朝那个小男孩的脑袋抡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我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飞奔过去，一脚将那个小胖子踹倒在地，我发誓，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脚踹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小胖子身上的肉太多，倒地上以后怎么起都起不来，冲着我破口大骂。

        “哪里来的臭小子，竟然敢踹我，你找死吗？哎哟，疼死我了，快扶我起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手下败将还敢口出狂言，爷爷再赐你一脚送你上西天！”

        我学着《西游记》里孙悟空打妖怪时的语气嚣张地说道，然后抬高腿，作势要踹他的脸，小胖子当场吓得尿裤子。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可千万别踹我的脸，我以后还指望这张脸找媳妇呢！”

        “那以后还随便欺负人吗？”

        “不敢了，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那赶紧滚！”

        听完这话，小胖子连滚带爬消失在我眼前。

        我看着他那怂样，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小男孩趴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没有吭声。

        我走近他，向他伸出手，想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奈何他半天不动弹。

        “我不是坏人，坏人已经被我吓跑了，起来吧，小花猫，以后再被人欺负，一定要告诉老师知道吗？”

        “你为什么帮我？”小男孩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看向我，他的声音有些稚嫩，表情却一本正经的，像个小大人。

        “看不顺眼就帮了呗，不值一提。”我用大人的口吻说完这句话后，转身欲走。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去找你？”小男孩在身后问道。

        “行善不留名，有缘自会相见。”

        说完这句武侠小说里的经典台词后，我像一位大侠似的潇洒离去了。

        ……

        那本是我童年里一段小插曲，早就被慢慢淡忘了，却没想到，五年后的今天，还能再见到当时那位被欺负的小男孩。

        缘分真是奇妙，没想到当时随口说的一句话，居然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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