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吴侍郎

第二天傍晚，张剑准时到玉锦轩赴约。

        张剑算是玉锦轩的老主顾了。和店里掌柜相视一笑，也不用他带路，自己就上了二楼。进了雅间，吴府丞和好些个脸熟的捕快都已经在里面了。当然，捕头陆思达也在其中。张剑对众人道了声“抱歉”，立即有捕快引着他坐到吴府丞旁边。

        吴府丞满面春光，似乎有什么喜事。众人客套一番后，吴府丞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在座诸位都是我过命的弟兄，平日里跟着我出生入死，帮本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这份情谊本官一定铭记在心。日后如果诸位有事，府尹大人解决不了的话，尽管来兵部找我。”

        吴府丞虽然话里有话，但他对一帮捕快也确实出自真心，难怪大家都愿意为他拼命。

        众捕快连连称是。吴府丞知道张剑不解，便对他说：“老弟，本官明天就要去兵部走马上任了。”

        张剑连忙出言祝贺，又问道：“大人去兵部任何官职。”

        吴府丞笑道：“兵部右侍郎。本来本官早该请客了，只是前天才接到吏部的正式任命。”

        难怪吴府丞不，吴侍郎一直拖到现在才请客。看来办了九条巷的案子后，他就知道了自己要升，不然也不会一直拖到正式通知下来。

        饭桌上的气氛非常热烈，在座的大都是一帮大老粗，喝起酒来没大没小的。张剑很喜欢这种氛围，也跟着多喝了几杯。

        第三轮酒喝完，大家都有些醉意了，有的人甚至已经趴在了地上。

        吴侍郎借着酒意，拉着张剑到一边谈起话来。吴侍郎先说起了朝政之事。他说新帝登基后，一直有通过变法来增强国力的想法，他的这一想法也获得了大部分通过科举入仕之人的支持。只是太后认为皇帝的想法过于激进，一直持反对意见。当然，也有不少人支持太后的意见，那些人大多是太后的外戚或者通过捐官入仕的官员。

        张剑说：“治国我是不懂的，我只是个生意人。说到生意，我倒想起一个姓云的朋友来，他因为孩子大了还不懂事而时常烦恼。我便想，倘若日后我有了孩子，是不是要早点给他历练的机会呢？反正生意迟早要传给孩子的。我真怕我的孩子和姓云的朋友孩子一样，大了还不懂事就坏了。”

        吴侍郎笑道：“这个要因人而异了。就比如说，西京城有个员外，原配因为怀孕时出了意外，不仅孩子没有保住，还导致她再也无法生育。后来多亏了有个小妾争气，给员外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小妾生了孩子没几年就死了，原配夫人便将孩子带到自己屋前扶养。就在去年，员外因病去世了，他的孩子也长大成人了。你说说，如果你是这原配，你是把这个家交给孩子呢还是不交给孩子呢？”

        张剑恍然大悟：“这个问题，我倒是得好好想想了。”

        张剑沉默了片刻，便想着转移话题。他想到这正式任命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是在九条巷的贼匪被斩首以后才下，难道这其中有所关联？

        张剑说：“所以大人这次高升，实际上”

        吴侍郎见张剑欲言又止，笑道：“老弟有话直说，不要紧的。”

        吴大人曾提过他是举人出身，候补了一个七品县令从此踏入仕途，吴大人是哪一派的自不用多说。他又想起吴大人之前急着卖房子套现难道也是因为这个？

        张剑边想边说道：“难道皇上之前召府尹大人进宫，是为了大人？”

        吴侍郎拍了拍张剑的肩膀，轻声道：“也不全是，陛下还是想处理这帮贼匪的。其实朝里早就有人向陛下举荐过本官，皇上也知道本官政绩一向不错，就顺便借着孩偷一案给本官铺了一条康庄大道。陛下知道府尹大人肯定会把案子推给本官，就故意把时间限的那么死，好借此试试本官的能力。所幸这案子办得十分漂亮，又有人在朝堂上帮着本官说了好话，多亏了你啊，本官总算是接住了。”

        看来吴大人早就收到风了，难怪这么着急卖房子。即便事办好了，还得有人帮着说话不是吗。若是没有自己，吴大人还能把这个案子办的漂漂亮亮吗？

        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一件普通的案子，最多就是府尹大人和府丞大人之间的个人斗争，没想到竟然这么复杂。太可怕了！若不是吴府丞亲口说出，任凭张剑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这案子背后的秘密。

        这个小皇帝仅仅是微服私访凑巧遇到了几个孩偷，竟然就顺手设了个局。他想起在自己店里听的那个故事，难道皇上去找仙居公主也是为了设局？

        君心叵测，圣意难揣，这个小皇帝实在是不简单。张剑深吸了口气，砰怦乱跳的心脏终于平复了些。吴大人想推荐自己做官，看样子是为了替自己的派系招揽人才了。

        张剑又问道：“大人方才所说，都是大人自个猜测的吗？”

        “不然呢？”吴大人哈哈大笑，“本官之前可还不够格面见皇上。”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吴大人，他之前还仅仅是一个四品官。看来这满朝文武个个都是人精了！

        吴大人又接着说：“食君之禄，替君分忧。老弟，你可想好了？”

        张剑深深地看了吴大人一眼，卷入朝廷派系斗争，便是进了龙潭虎穴。自己那些小伎俩在这些人精面前，恐怕一眼便会识破。之前吴大人一口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让范舟进死牢送东西。这本来多多少少会留闲话给别人，他以为吴大人没看出来才答应的。现在看来，是吴大人知道自己要走了，做了个顺手人情给自己。

        自己若是和吴大人这样的人精斗，能活过三集吗？张剑一阵胆寒，为了皇帝卷入派系斗争中值得吗？自己可从没接受过忠君思想的教育。

        张剑回道：“请容我再考虑几日。”

        吴侍郎有些失望，但也理解张剑的想法，便说：“想好了，随时来找我。”说完，吴侍郎起身回到了酒桌。

        张剑忽然起身道：“吴大人"

        吴侍郎一愣，怎么了？

        “没事。认识大人这么久了，我竟还不知道大人叫什么。”

        吴侍郎笑了笑：“本官名叫忠国。”

        张剑回到座位，又跟着喝了些酒，脑子已经开始有些迷迷糊糊了。

        陆思达有心讨好，便走过来问张剑说：“今日可还喝的尽兴，饭菜可还合口味。”

        张剑酒喝了不少，饭菜倒是没吃几口。这时他酒劲已经上来，想起吴大人最后的眼神除了失望以外，还有一丝瞧不起自己的意思。可他最恨的就是别人瞧不起自己。

        张剑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塞进嘴里，说起了胡话：“还行吧。只是这是这么好的店，做出来的菜还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苦涩之味在里头。”

        陆思达笑道：“不是厨子手艺不行，实在是盐的问题。只是玉锦轩用的盐已经算是上品了，一般人都尝不出来，张掌柜竟然能吃出来。”

        张剑笑了。这种盐也能算上品吗？加碘了吗？是低钠盐吗？什么玩意！他心里只想驱赶那被人瞧不起的不快，便喊道：“这算什么上品。比这好的盐我都吃过。”

        话一出口，宴席上立即安静了下来。

        有还没喝醉的，听到这大逆不道之言，立即就出了一身冷汗。还有那已经喝醉了的，听到旁边的人突然不出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有个喝醉的捕快踉跄着走了过去，说道：“张掌柜，弟兄们都敬你是条好汉，怎的吹起牛来都不打草稿呢。”

        张剑显然没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他酒劲一上来，整个人都亢奋了：“谁说我吹牛了，明天我亲自动手，弄点你们尝尝。”

        “张剑！”吴忠国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喝住他。“陆捕头，张掌柜喝醉了，去带他醒醒酒。”

        陆捕头带着张剑出了门，吴侍郎立即对众人严肃道：“方才张掌柜说了些醉话，大家都别记在心上，明白吗？”

        一名还算清醒的捕快开口道：“大人放心，今日这话谁若是说出去了，便不再是我刘老三的弟兄。”

        “不错，大人放心。”在场众人纷纷跟着表态。

        吴忠国心下稍宽，脸上却仍有些担忧之色。私自制盐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要是有人去举报，自己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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