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26.没有歧视和偏见的世界，那只是想象

服部拎着晚饭回来时已经7:00了，外面的天已经全黑，正是晚高峰的时候，从医院的观光电梯看下去由汽车组成的长龙一眼望不到边。他转过身看着电梯显示屏匀速跳转着的数字，隐隐有些担心。

        果然，他的第六感准得很。电梯门打开，走廊的灯亮着，走廊上却空无一人，里屋也一片寂静。他慢慢走近，好像听到屋内传来箸箸声，再一推开门----

        三个人坐在床上下着将棋。

        两个新人坐在同一边，面露苦色，看棋面基本大势已去；越水倒是舒服地拿本小说看着，耳机放在床头上。

        眼看着某一个新人痛苦得都要把自己的指甲啃没了，服部收了收笑意敲敲门，越水瞥了他一眼，紧接着又把注意力投入到手上的小说上了。两个新人可是如蒙大赦，连忙站起来行礼，心中暗想总算可以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了。

        “辛苦了，”服部把晚饭放到活动餐桌上，“一切正常吧？”

        “呃，正常，很正常。”两个人恭敬地回答，随后一齐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越水。

        “一起吃吧，给你们带饭了。”

        “不了不了，”两个人连忙推脱，“我们就不吃了，桥本君刚刚打电话叫我们回去呢。”

        “噢，”服部也没挽留，走上前抽掉越水手里的书，“那回去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行了礼之后飞也似的跑了出去。越水挑挑眉撑起身，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坑了人家多少钱？”服部给她倒了杯温水，又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真够高雅，下将棋还赌钱，该不会是地下赌场的新玩法吧？”

        “眼睛挺尖的啊，我们赌了钱你还能看出来，”她将背后枕着的枕头丢给他，“一分我都没贪，都在这里了。”

        “喂，枕头边缘的硬币，”他把枕套卸下，随之掉下来的是沉甸甸的钢镚，“多得都快溢出来了。”

        “是他们两个太笨，我可没想赢这么多钱。还要麻烦你到时候换成整钱还给那两个笨蛋吧。”

        “算了，让他们长点记xing吧。”服部摇摇头。

        “这两个，是新选上的来的吧？看着眼生。”

        “是，还算是不错的，”服部拉上窗帘，“就是做事过于拘谨死板，也可能是被织田粗暴的训练方式吓到了。”

        “哪里是拘谨？根本就是骨子里缺少一种热血。”

        “也对。”

        “你去黑羽快斗那里了？”

        “嗯。”

        “呵，他还没死啊？”越水没好气地说。

        “活得滋润着呢，”服部翻了翻今早送来的报纸，选出头版递给她，“昨天又把警察耍了一通。”

        “工藤新一呢？”

        “差一点就把黑羽从半空打下来。”

        “看来红子又不安分了啊……”

        “话说回来，白马今天发短信说来东京述职，要和我见一面。”

        “白马啊…”越水犹豫了一下，“好久没见过他了。听田中说，你们两个闹掰了？”

        “你见过闹掰了的人还互相问候的吗？”

        “阿拉，白马那个狡猾的家伙，肯定要把面子工程做足啊…”越水撇撇嘴，“不过狡猾是他血统里自带的东西，担待着点，可别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吵起来就行。”

        “啰嗦。”

        “是是。”

        “过两天拆完线就能出院了。”

        “要从一个监狱转到另一个监狱了啊。”她无聊地戳着盒子里的大阪烧。

        他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叹口气说：

        “到时候，先去墓园看看吧。”

        她手上的叉子停了一下，随后被她丢在一旁：

        “有什么新鲜的？又不是没看过。”

        “那就陪我看看和叶吧，”他起身收走餐盒，“也顺便看看宫野明美小姐。”

        “雅美的墓，志保说她已经迁走了，”她擦了擦手，“而且，赤井秀一也见过她了，我也就没什么挂念的了。”

        “以往每年溜进去看她很累吧？”

        “嘛…选了这一行，不会点功夫怎么行？”她揉揉眉角，“倒是你，对于远山小姐，走不出来了吗？”

        服部削着苹果的手一顿，苹果皮断落在地，随后又被他捡起扔进了垃圾桶。

        “就算…是吧。”

        他的语气带着点无奈，越水睁开微合的眼看着他，想了想，却没再说什么。

        今晚越水睡得格外的早，不到十点就已经躺下了，没看完的小说反扣在枕边，她总是不舍得用折角来做标记。服部处理着邮箱里的各类报告，一抬头才发现她已睡下，合上笔记本电脑放在一边，起身调暗了灯。再坐下时却没了工作的念想，他揉了揉鼻梁，活动了下肩膀，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今天与黑羽快斗碰面时他说的话：

        “服部，有些事不是等来了就是对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她什么都给不了你，你也同样无法给予她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她甚至从未和你处在同一心境看待你们之间的关系。”

        越水翻了个身，头冲向他这边。灯光昏暗，他只看得清她紧蹙着的眉。

        这七年，他只是等了她吗？

        服部扪心自问，不是。对于他来说，她的死亡和她身上未解的谜团也在吸引他。越水七槻四个字就像一个悬案，他用了七年时间试图破解，可最终还是被她操纵在手。

        有时候，执念比爱情更可怕。

        他关了电脑，又轻手轻脚地走近坐在她床边，将床头的书夹上书签，整理了下有点杂乱的床头柜。他知道她觉轻，稍稍一点动静就会醒，可今天倒是睡得还算安稳，双手放在耳边一副乖巧的样子；咖啡色的头发有点长了，这几天在医院她都用跟护士长讨来的皮筋扎头发，短短的一小撮，露出白皙的脖子，也好像女人了许多。

        服部就这么坐着，时不时给她掖掖被角，撩一撩贴在她脸上的乱发，看着她睡觉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消遣。也只有这个时候的越水是最安静的，不需要他来回猜忌她的心思，也不需要解读她言语之后的秘密。

        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短信发件人的备注是宫野志保，他点开看内容只有寥寥几字：

        【出来见一面】

        他瞥了眼熟睡中的越水，快速回复：

        【我在医院，暂时走不开，你上来吧】

        短信显示发送成功之后不一会儿，工藤志保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服部起身走到门口，接通了电话：

        “喂，小姐姐。”

        “几层？”

        “十五。”

        “你身边…有别人吗？”

        “…当然，”服部关了病房里的灯，“不过她已经睡下了。”

        “越水？”她那边传来锁车声，“我当然知道她在，我是问，有没有其他不相干的人。”

        服部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左右探查了一下说：

        “你不想被人看见？”

        “是。”

        “那就坐电梯到十四层，再走楼梯上来。电梯门正对着护士站，从那里上来会碰上值班人员。”

        “知道了。”

        他靠在门口，一边透过玻璃观察着走廊的动静，一边思索着工藤志保的来意。越水在他的掌控之中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其实那个女人除了工作以外没对其他事情透露出半点关心的样子，不过这次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她也多少听进去一耳朵，怎么会选了个这么不早不晚的日子来呢？

        正想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此时正在昏暗的走廊上来回打量，一双猫一样的眼睛散发着警惕的光芒。他把门拉开，对她挥挥手，她这才停下打量，静悄悄地向病房移动。

        “越水呢？”工藤志保今晚穿了双平底鞋，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进了屋，“真的睡着了？”

        “嗯，今天睡得早，”他把相隔的拉帘拉上，倒了杯水给她，“有事说事吧，想来你也不怕被她知道。”

        “明年五月，江户川就满17周岁了，”她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我是来和你谈谈，关于他以后的抚养问题。”

        “抚养？”服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已经做好了打算，会在这半年内结婚，”她眼尾扫过略带惊讶的他，“有什么可意外的？我已经28了。”

        “你怎么突然着急起这事？”他皱着眉，“工藤知道吗？”

        “…关他什么事？”工藤志保别过头，“再说，我也已经尽到了我的义务，谁也不能再要求我什么了。”

        “当初谁也没要求你什么，你可是自愿照顾他的。”

        “你是在说笑吗？”她瞥了他一眼，“我有哪件事不是在别人的摆布之中做下的？”

        服部点点头，对她做出一个适可而止的手势：

        “那你想怎样？”

        “我如果结婚，是不可能带着一个已经成年的侄子过门，和夫家生活在一起的。既然你们关系依旧不错，就代为收留个几年吧。”

        “你这是打算遗弃工藤了？”

        “随你怎么想。”

        “为什么不直接找在美国的工藤夫妇？”他耸耸肩，“找他们更方便些吧？”

        她整了整白色连衣裙上的裙褶不说话。

        “也对，他们怎么可能同意。更何况，你的秘密在他们手里，虽然你相信他们二位，可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动了这样的念头，也保不准会拿aptx4869的事情做文章，到时候大家都难看。”

        “既然你推理的这么清楚明白，我也不多做解释了。这件事情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若是不方便，我再去托其他人便是。”

        “其他人你根本就信不过，所以才会来找我，对吧。”

        “对，”她站起身，“工藤新一现在在我身边，就犹如一颗定时【】炸【】弹一般。我真怕这个狡猾又灵敏的家伙某天循着组织的味道再兴风作浪，搅得我不得安宁。”

        “说得好像现在太平一样。”他叹口气。

        “越水怎么样？”她拉开拉帘的一角，“那晚接到她的电话，在博士家等了一宿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就知道她被你收走了。”

        “两处枪伤，身上外伤也不少，不过这几天愈合的还不错，”他回答着，“再过两天拆了线，我要把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待上一阵。”

        “为什么？”

        “她被人看到脸了，”服部拿走她喝水的杯子，“黑羽快斗----就是你嘴里的小偷先生，他说道上正在通缉她，也有人出大价钱买她性命。可她没有任何身份证件，我也无法在此时开出身份证明，只能将她藏起来，作为缓兵之计吧。”

        “嗯，”她不担心越水的事情，反正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会包干一切，“有需要就找我。”

        “自然，”他点点头，“但工藤那边，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前前后后加起来快十年，即使没了爱情也应该有亲情了。”

        “别说得那么好听，服部，”工藤志保重新拉上拉帘，“相互利用的人之间是不会产生爱情的----因为这一点，你在越水的身上也没少吃亏。”

        “…总之，这件事你自己和工藤讲清楚，别期望我去。”

        “谁对他讲又有什么区别？”

        “将伤害降到最低。”

        “那，”她扭头走人，“还是等你决定接收他再说吧。”

        服部上前开门，稍稍观察了一下才让她出去。留在屋内的人转了个身，本应合着的双眼慢慢张开，望着从窗帘缝隙露出的月光，无力地笑了笑。

        越水出院那天，东京正好下起了雨。雨下的不大，淅淅沥沥的，却因为是在晚秋时节，雨滴打在脸上还是带着寒意。越水膝盖上有伤，暂时还不能站太久，服部借了把轮椅推着她，两人举着伞来到空无一人的墓园。

        “你经常来这儿？”越水倒上清酒，放在墓碑前，“看门卫对你很熟悉的样子。”

        “偶尔吧，想起来就过来，”他站在轮椅后，左手搭在扶手上，“你呢？”

        “一年一次，”她靠着椅背，指指前面，“这里有名有姓的人我认识一大半，无名无姓的我也记得半数；可惜都交情太浅，还不够去帮他们上一炷香。”

        “他们都是那次选拔的牺牲者吧----和你一样。”

        “不，我们完全不同，”她摇摇头，“我还活着，可他们已经死了…你是不是认为这个选拔很愚蠢？”

        “从人道主义来说，是的。”

        “那今天我告诉你个事实吧。被选中的孩子，都是最幸运的。他们收到良好的教育，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受到欺凌与歧视；女孩子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上学，男孩子也可以玩到最新研发的游戏机；他们会由警察厅的警官抚养，过着和平常人一样的生活。这些在你们眼里都不算什么，可在孩子心中，那就是最好的生活。”

        “即使被人操控一辈子也无所谓吗？”

        她轻笑一声：

        “那么大点的孩子懂个什么？我记得田中拐走我的时候，只给了我一罐可乐糖。”

        “那你还真是好骗。”

        “你不也一样？”她回过身瞥了他一眼，“被我几句话就吓住了。”

        “别忘了那时你手里有把枪。”

        “我以为热血侦探是不会怕呢，”她掸掸滴落在毛毯上的雨滴，“毕竟在无人岛时，撞开房门还有打碎玻璃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啊。”

        雨好像下大了些，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服部脸色沉了沉，上前将酒壶和酒杯收回。越水闭眼静坐听着雨，过了很久耳边才传来服部的声音：

        “越水，说实话，时津润哉是你杀的第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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