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39.不能相信“我爱你”这种虚无的台词，

新年前夜

        铃木财团位于新宿区的一座五星级酒店内，正举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晚会。一直被铃木财团董事长视为掌上明珠的二小姐铃木园子，和有着“蹴击贵公子”之称的男友京极真环游世界回来后，终于准备订婚了。两个人的爱情故事风风雨雨传了很多年，十年间分分合合好几次，外界的猜测也是层出不穷，不止政商界，就连媒体记者，都对这一对分外关注。

        铃木园子这些年总是以女强人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性格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却少了少女时代的随性和张狂，多了一丢内敛沉稳；而站在她身旁戴着眼镜的男人依旧沉默寡言，右手轻搭在未婚妻的肩膀上，眼底满是宠溺。

        虽是两人的订婚典礼，可宴会厅内的年轻面孔大多和两人都没什么交情。今晚不过是一场商界政界之间的交流大会，主角并不是他们两人，而场内的这些年轻面孔也并非抱着十分的诚意来祝福他们。今晚只是个平台，用来达成各种或正当或不正当利益的平台。

        “唉，搞了半天，这场里我竟与你最熟，”铃木园子拍了拍服部平次的肩膀，“小世良圣诞节过后就和安室先生回了美国，兰家的那个小鬼也一直不肯放她妈妈走，我今晚铁定要无聊死。”

        “京极先生呢？”服部瞥了眼在不远处的某个人，又转过头和园子碰了碰杯，“还没来得及说恭喜。”

        “他酒量差，被那群吊儿郎当的家伙们灌了点酒就不行了，我爸带他到楼上歇息去了，”园子摇了摇杯子，却没有喝酒的意思，“即使知道这是身不由己，可谁也不甘心自己的订婚宴搞成这幅德行…话说回来，我记得你今天带了女伴过来？”

        “本然还想说大小姐你沉稳多了，现在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八卦已经是我今晚仅存的兴趣了好吗？”她伸长脖子在人群中眺望，“我记得是个短头发的…”

        “只是今晚负责监督任务的女同事而已，”服部也环视了一周宴会厅，某人的身影果然已经不见，“你想多了。”

        “喂，服部，”园子收起八卦的心思，倒是认真起来，“不可能逆转的事情就不要抱着希望了，眼界放开阔些，也许能活得轻松许多。”

        服部知道她指的是谁，但没开口争辩，只是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注意力依旧停留在人群之中。

        “算了，看你今天的状态不怎么样，友情提醒你一句，”园子指了指正对着这边暗送秋波的一个女人，“既然你的身份摆在这里，有人心怀不轨也不是没可能，你啊，自求多福咯……”

        服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女人有些面熟，见他瞥过来还有些扭捏地抿嘴一笑，然后将酒杯放下快步走掉，酒红色的镂空礼服将她的后背修饰得恰到好处。

        “我去招待客人了，”园子的声音将他的目光重新移回，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自己注意着点。”

        园子一走，服部身边的应酬好像忽然多了起来。今晚田中没能来主持大阵，只好由他带队负责这次宴会的安保工作，安抚这些时不时就患有被害恐惧症的有钱人。他也不是不懂田中的意思，或者说是自己父亲服部平蔵的意思，即使是在今晚在场的女人中随意选择一位交往，对他以后的事业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只可惜，他总觉得，这些长在温室里的花花草草不适合他。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面子上的事情总是要做得漂亮的。服部多少利用了一下她们的心理，这些大小姐们倒都还算温文尔雅，适当的疏离和客套倒会让她们安心。觥筹交错间，还算是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

        宴会厅的外露阳台上站着两个女人，头发略短的那个手里还举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白色的纱质窗帘因晚上微风的吹拂而来回摆动，却也将会场内的歌舞升平与露台上的惬意宁静隔绝开来。

        两人站得不远不近，距离保持在能恰好听到对方声音的范围之内。右侧的茶发女子披着白色的西装外套，踩着一双红色系带高跟鞋，双手搭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的烟火，微微扬起的嘴角配上本就精致的五官，云淡风轻。

        “刚才，你和水原伶和水原雄太见了面，对吧？”头发稍短的女子放下酒杯，整了整紧身的黑色小西装外套，又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你和水原智夫比我想象中进展得顺利啊。”

        “抱歉，今晚他父母会到场的事情，他事先并未知会我…”工藤志保扭过头看她，“会不会让你难做？”

        “当然不会，”越水摇摇头，“进场前我就知道了。”

        “你去偷看了宾客名单？或者……”工藤志保挑挑眉，呵，真是没想到，服部平次会对你这么言听计从。”

        “嘛，人生不就是这样，总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发生，”越水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用火机点上，“不需要我举例吧？”

        “只是现在都被圈在这栋建筑里，你和水原家碰面的几率也不是没有，需要我帮忙引开他们吗？”

        “他们家的老爷子来了吗？”越水盯着正燃烧着的烟出了神，“名单上有他，不过据我所知，他对这种聚会避讳莫深，十有八【】九不会到场。”

        “bingo，”工藤志保轻笑了一声，“所以呢？还要去吓吓水原雄太吗？”

        “不了，自我介绍会很麻烦，我只需要在场内晃个脸熟即可。”

        “我说，越水…”工藤志保转身背靠着栏杆，“你对服部…现在应该不只是利用这么简单了吧？”

        “…我不否认我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越水深出了口气，“但我和他的事情…同你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给自己一次被救赎的机会吗？”

        “这句话…还是留给你吧，”手上的烟快烧了四分之三，越水将它狠狠地摁进烟灰缸，“你如果改变心意留下来，无论是工藤新一还是水原智夫，我都不会动他。”

        “已经太晚了，”工藤志保拿过越水的酒杯，指了指心口，“早在结识他们之前，在这里，他们就都和尸体没两样了。”

        越水笑笑没说话，凝视着不远处的铃木塔，神情复杂而又微妙。

        “志保？你怎么还在这儿？”

        身后的白色纱帘被撩开，水原智夫探了半个身子进来，见到阳台除了工藤志保还有别人，试探性地询问着：

        “你朋友？”

        “不是，”工藤志保轻搭上他的手臂，瞥了一眼越水僵硬着的后背，“也是出来透透风的人。”

        “这样啊…”水原智夫将信将疑，接过她手里的酒杯向宴会厅走去，“我母亲说还想和你多聊两句…”

        两人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水也不再费力去听了。她从烟盒中掏出最后一支烟，用火机点上，依旧就让它这么孤独地燃烧着。其实她没有抽烟的习惯，甚至厌恶某些劣质烟草的气味，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消遣。仅在这一支烟燃烧殆尽的时间中，伴着这烟雾缭绕，有些事情总是更容易想明白。

        越水不记得自己在露台待了多久，在对面铃木塔上闪烁着的心型灯光开始晃得人睁不开眼时，她才想起今天还有公安调查厅的任务要执行，无奈地揉了揉眼睛，脱掉身上的小西服递给服务生，露出里面修身的红黑相间的印花长裙。

        简单在各处交代一番过后，她才又回到宴会厅内。舞会已经过半，在半跃层的舞台上，一位还算知名的女歌手正摆动着裙摆哼唱着靡靡之音，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随着鼓点翩翩起舞，工藤志保也水原智夫也在其中。环顾四周的卡座，服部被一群微醺的女人包围起来，可能因为酒过三巡所以也不再矜持，她们的胆子越来越大，而服部则一直不漏声色地拍掉搭在他肩上的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似乎感受到了越水的注视，抬头看过来，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来帮忙。越水偏头着头对上他的眼睛，嘴角隐藏不住满满的戏谑，转身拿了杯香槟，站到他隔壁的卡座旁，观察着会场内的情况。

        刚刚在盥洗室补妆时，她隐约听到隔间中两个年轻女子的对话，内容略有可疑，可惜没等她出手，那两人便混入了人群当中。通过无线电与守在各个出入口的同事联系，得知还并未有人从这栋大楼中出去----也就是说，她们应该还在会场的可能性很大。

        越水仔细回想着两人的声音，都是很尖细的女声，一个有些怯懦，一个声音很大，还带着凌人的气势。

        “那个药有用吗？”怯懦声问着，“你…自己试没试过？”

        “笨蛋！谁会给自己试这个玩意？”另一个好像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当然是有专门的实验者。”

        “可，可不成功怎么办……他，他要是睡死过去，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到时候事情都办妥了，他还能怎么着你？快出去！别让别人占了先…”

        越水揉了揉额角。

        无论是警方或者公安，今晚的戒备都是前所未有的森严，这两个女人应该搞不出太大的名堂来吧？

        越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轻叹口气，暂且不搭理这两人，在这少说百人的酒店中，要悄无声息地进行调查，不制造恐慌，着实难度不小。

        这么想着，她放下杯子，扭头却看见服部越来越不爽的侧脸，忍不住偷笑一声----嘛，看来那群大小姐们真的玩过火了。

        “服部君，你和前田小姐是校友，难道你还要拒绝了她不成？”

        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坐在服部右边，不自然地举着酒杯，脸上的红晕衬得她肤色娇嫩。旁人还起着哄，看来酒精的魅力让大家都有点神志不清。服部看样子没喝多少，面前的红酒杯内还剩一半的液体，可能是心情不佳的原因，对着递上前的香槟也兴趣不大，只是冷冷地瞥了那姑娘一眼，没理这个话茬。

        “好了，各位美女，小平还在执行任务，你们就别拿他打趣了，”越水终于看不下去了，隔着卡座的桌子轻轻夺过那姑娘手中的香槟，“这杯，我替他喝了。”

        说完，她一抬手喝进了一半，透过琥珀色的液体，她看见那个姑娘脸上稍纵即逝的错愕，本然绯红色的脸颊瞬间惨白，那凝固住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慌失措来形容了。

        服部默默地看着她喝下，也没阻止，身体靠着沙发柔软的椅背，眯着眼捏了捏鼻梁，缓了口气。

        “各位，我要和同事谈工作了，请回避一下。”

        服部开了口，莺莺燕燕即使心有不甘，此时也不敢再赖在这儿不走了，从卡座站起的一瞬间她们好像都醒了八【】九分，有的甚至还不忘瞪越水一眼。那位前田小姐是最后一个离开卡座的，却三步一回头，不知是不舍得离开服部平次，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外面一切正常吧？”服部长出了口气，从西装内兜翻出小笔记本，查看接下来的安排，“一会儿通知大家，零点之前就可以收队回去了。”

        “别担心，在你被佳丽们堵在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放他们走了，”越水放下酒杯，在他身边坐下，“说实话，被美女围绕的感觉怎么样？”

        “目的不纯的女人一如既往地让人倒胃口，”服部松了松领带，拿出钢笔在本子上划掉几处，“刚才见到小姐姐了吧，怎么样，还满意我挑选的地点吗？”

        “还不错，多谢。”

        “都聊些什么？”

        “喂，你现在是在审犯人吗？”

        “我不希望你们越矩。”

        “切，不用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越水斜睨了他一眼，“志保说得对，江户川的疑心病的确太重…对了，你今年还回大阪吗？”

        “今年年后的安保工作安排得很密集，可能抽不出时间来，”服部用笔尖戳了戳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各类情报，“山口组那边有什么新线索吗？”

        “有一批早就预定了日期的武器交易，货昨天刚从码头转移到东京，至于怎么过的安检…哼，需要处理的蛀虫还真不少。名单我已经发过去了，你看着来，别让我难做就行。”

        她忽地顿了顿，脑袋没由来地恍惚一下。可能是因为刚刚喝得有点猛，所以才会出现醉酒的症状吧？

        抓了抓头，耳朵却又捕捉到了那两道熟悉的关西腔女声，抬头一看，正对上刚刚那位前田小姐恐惧的目光，而她身边那位穿着酒红色露背礼服的女子用力地拍了下前田的肩膀，半拖拽着她向外走去。

        “我出去一下，小平，”从刚刚开始腿部就感觉乏力，越水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撑着桌角站起身，“等下捎我回练马区的别墅，电话联系。”

        服部本还想对她交代什么，却瞧见铃木财团的董事长铃木史郎带着夫人朋子和大女儿绫子过来搭话，只得再留在卡座上半推半就地喝了越水剩下的那半杯香槟，再陪着他们闲聊几句。

        越水尾随那两个女人再一次进了盥洗室，身上的气力却越发地弱了下去，反应开始有些迟缓，走起路来摇晃的厉害，恐怖的无力感蔓延至全身，且愈发浓烈。

        这两个人的目标……果然是小平吗？

        她靠着隔间的墙壁喘着粗气，却又担心被隔壁的二人听见不得已捂上了口鼻。此时的宴会已经快接近尾声了，有倦意的宾客们被安排在楼下的酒店房间休息，闲杂人等一下少了不少，因此这两个女人倒也不再忌讳，放开声音讲着：

        “姐，那，那个女人喝下去，会不会出事啊…都已经十分钟了…”

        “叫你犹豫，这么好的机会都浪费了，我还顾及着你的感受叫你先来，实在不行我再捡漏，你可好，成人之美了！”

        “那个药，是不是只对男人有用啊？”

        “鬼知道，那个女警看样子还能撑一段。”

        “可万一查到我们怎么办啊？她可是警察…”

        “怕什么？咱们现在赶紧走，谁还能为了她得罪了在场的所有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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