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断绝

老周不太像快五十的人，最起码在床上的时候就不像。以前我们两个在床上不像是做爱，更多的像是在拼命。他不肯罢休，我也不肯想让……如今他更是发了狠，他想要我死。

        是的，他想要我死。

        去年老周为了拿地皮，把我送到了管事儿人的床上。那家伙是个变态，特别喜欢虐待的那种。拿着绳子捆住我，让我像狗一样趴着。我被折磨了好长时间，哪怕是那个时候，我都不觉得我会死在床上。可是今天，今天的老周实在是太狠了。

        他的手用力压着我的身体往下，下身狠狠往上顶。在很短的时间内，我疼的昏了过去，又疼的清醒过来。如此反复着，我看着面前墙壁上的花纹，感觉眼前都要出幻觉了。

        我可能已经出幻觉了，我仿佛听到了周南风的叫门声，也仿佛回到了小楼里。我像是回到了周南风醉酒的那天，我们三个人躺在床上看《无间道》。

        无间道，佛教里八大地狱最苦的一个，十八层地狱中最底的一层。凡是被打入无间地狱的，永无解脱希望……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不用老周动手了，这一刻我真的想到了死。在极短的时间内，我迅速的回忆完了我的一生。刚出生时被爹妈嫌弃，稍微大一些被哥哥拳打脚踢，长了张还算好看的脸蛋，却处处让自己遭受苦难……这样的一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我想起了宋康。宋康的脸也出现了极短的时间，接着很快就散去了。最后的最后，我脑海中的画面只剩下周南风。

        想起被老周连着打了几巴掌的脸，我想哭又想笑。我想起周南风早上在车里和我说的话，他问我，韩欣，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我听到自己嗓音沙哑的问，“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应该知道什么？”

        我脑海中的周南风没有回答，身后之后老周发出的闷哼声。

        就在我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闯进来一些人，身后的老周像是被拉开了。

        浑身无力的摔在地上，我胃里是翻江倒海。刚才吃的小笼包像是馊了，臭了，我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韩欣！”

        我听到周南风在叫我，可我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觉。我身上一丝不挂，吐了自己满身都是。被自己的呕吐物呛到，我剧烈的咳了起来。

        “韩欣！”

        这次我听清楚了，叫我的人真的是周南风。

        周南风还是穿着浴袍，他脸上的红肿看上去很是狼狈。没有嫌弃我满身的污秽，他弯腰将我抱了起来。捡起不远处的浴袍给我穿上，他哑声说：“你还好吧？你没事儿吧？”

        我咳的太厉害，可是咳嗽完总算清醒点了。我看清楚了眼前的周南风，也看到了被抓起来的老周……周南风，竟然报警了。

        老周黑着脸穿裤子，他一句话都没说。倒是一旁的警察有点过意不去，解释道：“周先生，您看……我们接到报警，说有人强奸妇女……就是这么回事儿，我们不得不过来。”

        北城的黑白两道，就没有不认识老周的。别说这两个小警察了，就连更高层的领导都不得不卖老周的面子。今天如果报警的是别人，警察们大可不理。但是报警的人是老周的儿子，周南风大少爷，就算知道会闹的里外不是人，他们也不得不来。

        所以警察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刚才的那副惨样。

        警察干笑两声，房间里没别人说话。老周穿好裤子，他直接把手伸了过去：“不是告我强奸妇女吗？还等什么啊！抓我啊！”

        “周先生，您别难为我们。”警察很无奈，连连退后几步，“我觉得吧，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是有什么误会，咱们抓紧时间说清楚就行了。能私了就私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兴师动众多不好啊！”

        警察这么说，老周却不同意。呵了口痰，老周骂骂咧咧的说：“操，哪儿那么多废话啊！不是说我强奸吗？抓我啊！有人告我你们不抓我，是想干嘛？徇私枉法是不是？老子一年给你们上那么多的税，你们都干什么吃的？什么事情都私了，养你们这些废物警察有什么用啊！抓我！不抓我是吧？行，我给你们局长打电话，他总会抓我吧？没人告我，我自首行不行？”

        周南风会报警，谁都没想到。老周不仅没想到，看样子，他是真的伤心了。虽说老周那个人没什么廉耻良知，也不懂什么恩义情谊。可是最基本的，虎毒不食子他还是知道的。尤其是到了他现在的年纪，疼周南风更是像疼眼珠子一样。

        但是他的眼珠子，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报警抓他。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警察不得不照办，“那您们三位，都喝我一起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我稍微清醒了一些，我不是完全没有理智。老周走到我旁边时，我连忙用手抓住他的裤腿：“别，别走……警察同志，这是误会，他没有勉强我。”

        “韩欣。”周南风用他的袖子帮我擦擦脸，“你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休息。”

        “说！为什么不让她说？”老周气的暴跳如雷，也不怕当着外人的面闹笑话，老周大骂，“你这个小兔崽子白眼狼，你他妈的真是……你让她自己说！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呛的难受，一口气儿憋的胸闷。不想事情变的不可收拾，我一定不能让老周和警察走。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父子两个的关系就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的了。

        “我是自愿的，他没有强迫我。”老周有老婆，我只能这样说，“周南风误会了，所以他……所以他打扰大家了。”

        周南风的表情很委屈，他觉得他是在帮我，可我却不领情。他的唇抿的紧紧的，我不敢看他。倒吸一口气，我一次把话说完：“我和周先生保持这样的关系很久了，大家都知道的。没有谁勉强谁，一切都是误会。”

        “哼！”老周冷哼一声，他气呼呼的看周南风，“听见了吧？她都说她是自愿的了，她就是贱人一个，你为她操什么心？为了这种女人，为了这种女人你忤逆你老子？周南风，你不是白眼狼是什么？我刚才打你打错了吗？真他妈的，早知道你这个德行，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你！”

        老周骂周南风骂的很狠，一点情面都没给周南风留。加上我又没有站在周南风那面，这实在让周南风很下不来台。

        一瞬间，我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屏障在我和周南风中间生成。我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将我们两个推开，把我们两个的距离越推越远。

        周南风站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可我却觉得他像是站在天边。自嘲的笑了笑，他说：“韩欣，我愿意相信你。因为愿意相信你，我惹了我爸发火……现在我就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出来你心里的想法，无论怎样，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是啊！你说啊！”老周气的脸色涨红，“你告诉他，我到底是怎么强迫的你，到底是怎么上的你。”

        现在的我衣不蔽体，满身秽物。在这几个男人的面前，我毫无尊严可言。屈辱啊！我这辈子都没试过这般屈辱过……我恨不得立马结束一切，闭着眼睛说：“周先生没有强迫过我任何，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这就是我心里的话，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听见了吧？”老周看了周南风一眼，“你小子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周南风的脸色惨白，他看着我和老周，目光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寸寸碎裂。他看着我们两个，忽然就笑了。双手一摊，周南风笑着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两个郎情妾意，倒是我多管嫌事儿了……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说是误会，那就误会吧！没什么事儿，那我先走了！”

        “周……”我想叫他的名字，可话一出口立马又停住。

        闹成现在这个局面，我能和他说什么呢？我说的越多，老周只是会越生气，他们父子的关系就会越糟糕……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

        我安慰自己，反正周南风和我闹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在此之前，他不是一直觉得我是忘恩负义的婊子吗？这次不过是证实了他之前的话，也没什么要紧的。

        可是……

        和周南风在小楼里相处了一段时间，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更别说他为了我得罪了陈客，和老周闹翻。这是他对我的恩情，我不会忘，也不能忘。

        可是有些东西明显不一样了。

        周南风不像我，他爱恨分明，说一不二。固执的像是倔驴，他穿着睡袍头也不会的就走了。

        “这个傻子。”我笑着哭出来，“连双鞋也不穿，就这么跑出去了……他真以为自己是玩行为艺术的呢？”

        当事人已经解释清楚，报警的人又不追究，警察也就走了。一早上吵吵闹闹过后，房间里只剩我和老周两个人。老周冷眼看着我，他估计还在生周南风的气，也没有说话。气哼哼的坐在床垫上，他冷冷的白了我一眼。

        我被老周折腾的精疲力尽，肚子里也都吐空了。我强撑着靠在墙上歇了好半天，这才缓过来点精神。

        闹了大半天，周南风叫的菜全都凉透了。为了不让自己昏过去，我抓起米饭，强撑着往嘴里塞。我嘴里的味道不好闻，可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必须要给自己存些体力，免得一会儿老周发起疯来我扛不住。

        “你看看你那个样子！”老周没好气儿的瞪了我一眼，“就知道吃吃吃！你这个样子，和狗有什么区别？”

        我不理会老周的话，他愿意骂什么就骂吧。我必须要把肚子填饱，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我都希望自己能保持清醒。

        囫囵的把饭咽下，我感觉食道都疼。把整碟子的饭都吃完，我跌坐在了椅子上。

        我跟了老周两三年，我懂他的脾气，他也懂我。等我吃完了饭，他算是消气了。态度依旧不太好，不过他的话倒是很冷静了：“你跟那臭小子在一起了？”

        我迟疑了片刻，说：“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

        老周看了看我的表情，他知道我没有撒谎。重重的哼了一声，他又问：“听说你一直住在小楼，你要是没和臭小子在一起，那就是和宋康在一起了？”

        这回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几乎是立马回答了：“没有。”

        “你撒谎。”老周很确定，“韩欣，你没对我说实话。”

        “真的。”

        老周笑了：“你真的在撒谎……韩欣，你想骗我，还太嫩了点。你说真话时总会回答的很慢，撒谎时却回答的很快……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和宋康在一起了？”

        我就知道我骗不了老周，可我也真的不想给宋康找麻烦：“你那么在意宋康干嘛？你在意吗？我想你不在意吧？像你自己说的，在你眼里，我连狗都不如……你的女人只有我一个吗？应该不是吧？”

        “呵呵，就你？就你还想过问我的事儿？你也配？”老周从床上站起来，他一脚将地上我和周南风的衣物踢开，“我不是在意宋康，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的男人碰……尤其是这些小崽子，更是不行。”

        和一般男人比起来，老周的占有欲更加的强烈。他可以随意支配我，可是别的男人不行，就连我自己都不行。我和他一起出门，哪怕是大夏天，他都不允许我穿短裤。大街上的男人要是看我几眼，他都会骂骂咧咧的打人。

        与爱无关，作为能力的一种，他只想占有……即便，他已经不再需要了。

        “滚吧！滚到小楼去，和宋康那个小崽子分手。”老周还在为儿子烦心，他没谁能骂，只有把火气在我身上撒，“今天晚上解决干净你俩的关系，再滚回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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