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虫海

此时，淡淡的星光笼罩着大地，仿佛为这荒凉的世界涂抹了一层细细的银沙。远远望去，天地间灰蒙蒙一片，稀疏的草团，孤零零的树影依稀可见。

        驶过一段缓坡后，铁渣忽然觉察到，远方的地平线似乎正在微微颤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朝这里涌来。他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刹住机车，取出夜光望远镜望了过去。只见那天与地的交界处出现了大面积的黑影。那黑影正在急速扩大着，顷刻间就已形成遮天盖日之势，宛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定眼看去，那是成千上万只全速奔跑的啼蛉所形成的洪流。而那洪流之中，竟然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他知道，那是自爆啼蛉身上的毒囊所散发出来的幽光。这就意味着，这股虫潮拥有了高强度的浓酸炸弹。

        “吼吼吼……”

        思绪之间，远方忽然响起一阵浑厚无比的嘶鸣。紧接着，一只只体型庞大，浑身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四蹄巨兽出现在地平线上。只见它们踏着沉重的步伐，在撼天动地的声势中向前推进。此刻，它们就像一排排行驶在荒野上的巨型卡车，拖着漫天的沙尘迎面撞来。让人不禁想到，任何敢挡在它们面前的障碍物，都将被巨大的车轮无情地碾碎。

        雷兽虫潮！

        这就是蚁后虫群真正的战争形态，雷兽作为肉盾，啼蛉作为突击者，而自爆蛉作为第一波的毁灭者，其后的刺虫则作为火力支援者。

        “爱丽丝，启动生物扫描仪，探测虫群数量。”铁渣注视着前方，沉声命令道。

        [嘟……嘟嘟……探测失败……距离太远，或缺乏扫描覆盖面，无法估算虫群数量]几秒钟后，车头响起了少女的机械合成声。

        听完报告，铁渣把心一横，摆过车头，油门一拧，一往无前地冲向铺天盖地的虫海。

        “爱丽丝，动力全开！”前行之中，铁渣大声吼道。

        [遵命，我的队长]

        随着机械合成声的响起，红色彗星的尾部发出“汹……”的一声闷响。与此同时，一股橙红的火焰喷射而出，将机车的速度推升到了极致。刹那间，巨大的风压迎面扑来，四周的景致飞速倒退着。只见夜色之中，红色彗星拖着橙红的尾焰，化作流星飞向一望无际的虫海。

        风在咆哮，大地在震荡，虫群的嘶鸣震耳欲聋。

        数秒钟后，铁渣驾驶着机车冲到虫海的边缘，绕着虫群急速前行。与此同时，车头射出一片淡绿色的光芒，朝虫群笼罩过去。

        [虫群覆盖面，3%……4%……5%……6%……7%……]随着铁渣的前行，扫描仪的度数逐渐上升。

        [充能消耗，96%…滴…95%…滴…94%…滴…93%…滴…92%…滴…]少女的机械合成声一丝不苟地报告着机车的状态。

        就在这时，虫群发现了入侵者，位于边缘的啼蛉纷纷离开大部队，朝机车涌了过去。而后者的速度远超它们，仅在眨眼间就将它们甩在身后。

        [虫群覆盖面，30%……31%……32%……33%……34%……35%……]

        随着度数的攀升，跟在身后的啼蛉越来越多，而他侧面的啼蛉群则像一条巨大的水龙，在半沙化的土地上扬起滚滚烟尘，蜿蜒前行，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

        [充能消耗，67%…滴…66%…滴…65%…滴…64%…滴…63%…滴…]

        [队长，爱丽丝建议立即离开虫群，一旦充能耗尽，我们将陷入极度危险之中……]

        “继续扫描！”铁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沉声喝道。

        [遵命，我的队长]

        [充能消耗，60%…滴…59%…滴…58%…滴…57%…滴…]

        就在这时，侧前方出现了一个个匀速前行的刺虫方阵。紧接着，那虫群里传来了密集的尖啸声。铁渣暗念一声“糟糕”，连忙调转车头，朝着斜前方冲去。

        顷刻之间，夜空中星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在这一瞬间，如同暴雨般的尖刺从高空落下，带着细密的破空之声直插地面……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密集的声响自身后传来，铁渣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当即不敢再靠近虫群，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U”形大转弯，驶向了来的方向。

        [嘟嘟……扫描光线覆盖率为41%，误差率为37%，该虫潮数量估算为：啼蛉10375，刺虫2537，雷兽32只，自爆啼蛉未知，深渊主宰未知]

        资料收集到这个程度，也算差不多了。刚才只要再晚一秒钟改变方向，恐怕他就已经被扎成刺猬了。

        数小时后，铁渣回到卫星信号覆盖区，正想通知王虎备战，却发现这里的卫星信号消失了。他顿时一惊，一刻也不敢停留，朝着提尔要塞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爱德华·索锡带领自己的军团，趁着王虎等人忙于备战，目不暇接之际，以视察地形为由离开了要塞。而前者离开后不久，一名小贵族团长也带着团队离开了。

        至于另一名小贵族团长——尼克·瓦格纳，则经过一番挣扎后，决定留下来。在他看来，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临阵脱逃都是银城贵族的耻辱。他可以死在这里，但不能失去荣耀。

        此时，提尔要塞的总兵力就是四个学院军团和三十六人的公主卫队第六小队。相较于爱丽丝的测算，这点兵力连两个小时都坚持不了。

        发现爱德华等人临阵脱逃后，王虎愈发地感到事情的严重性，随即派遣了五支由三人组成的小分队，前往风沙堡和周边的要塞求援。而在此之前，发现卫星信号消失后，他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求援，是因为他不确定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不敢贸然行事。可现在看来，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爱德华·索锡和另一名小贵族团长连夜离开，预示着他们有可能知道某些隐秘的情报……

        然而，就在他派出求援的小分队后不久，其中三支被爱德华发现，当场格杀……

        时至银城时间下午6点，赛特时间凌晨13点，铁渣回到了提尔要塞。

        停好车后，王虎和爱诺德立即迎了上来，将目前的情况告诉他。三人边说边走，来到了顶层的作战指挥室。随后，铁渣召集所有指挥人员，打开虚拟战术沙盘，标出了虫群的行进路线。

        经过白小云的测算，虫潮将会在九个小时后，赛特时间凌晨22点抵达要塞附近。由于蜂蚁虫群拥有夜视能力，所以它们不需要等到天亮。在抵达后的一小时内，它们就会发动进攻。也就是说，现在距离开战，只有十个小时或更短的时间。

        听完白小云的分析，铁渣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中。此刻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撤退和坚守。

        撤退当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然而，且不说他对尤歌·隆巴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是以伊娃·格林对他的信任和器重，他也无法做出撤退的选择。

        可要坚守，又谈何容易。他亲眼看到了这次虫潮的数量，开战后的两小时内，若是没有援军赶到，估计整个要塞都要葬身虫腹了。

        沉思了片刻，他决定坚守要塞，等待援军。下定决心后，他就将白小云叫来，让其带秦可儿和牧千鹤先行离开。可是，这个出于善意的安排却遭到了两女的一致反对。牧千鹤以自己是狼族军团机甲队队长为由，秦可儿则以“天黑怕怕的”为由拒绝了铁渣的安排。

        接下来，经过一番简单的讨论，铁渣解散了军事会议，让各人分批休息，养精蓄锐。

        回到办公室后，提尔要塞的两名投资商闻风而至，向指挥官萨喳喳提出撤离的请求。看着两名神色慌张的中年商人，铁渣点了下头，表示同意。可得到他的首肯后，两名投资商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铁渣问道。

        “这……长官……能否……能否……”其中一名投资商犹犹豫豫地说着，而另一名投资商深深地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般说道：“长官，能否派一队士兵护送我们回去。”

        “不行，人手不够。”铁渣想也不想，直接就拒绝了。

        “您不能这样……”“对啊，我是北海风险投资……”两名投资商神色紧张地说着，铁渣眉头一皱，打断他们说道：“不用商量了。”

        “萨喳喳团长，您这样做不合规矩……”“我们只是投资者……”

        “有什么问题，你们和伊娃·格林说去，我只负责要塞的防守。”铁渣不耐烦地抬了抬手，示意两人离开。

        两名投资商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而两人刚走，秦可儿和牧千鹤就来了。

        “团长大人~听说要打仗了~”“呜哇~怎么办啊~好害怕啊~”进来后，两女笑嘻嘻地说道。

        “然后呢？”铁渣皱着眉头问道。刚才让白小云送她们走，可她们却不肯走，现在反倒来装模作样了。

        “我要喝海妖！”两女异口同声的地叫道。

        “好吧……”看着两位笑意然然的女生，铁渣不禁叹了口气，起身去拿酒了。

        或许，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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