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马首是瞻

暗室，雅间，琴笛声萦绕，郁馥沉水香。

        一妙龄侍女煮着茶，端给小梁王，而他并没有接。【ps妙龄侍女：在谈政事，竟有此人。】

        只是看着底下跪拜的几人，目光平和，淡淡地道：“说说吧。”

        匍匐在地的正是中书侍郎——五品以上朝廷官员并不该如此跪拜宗室王，而他脸上竟是写满了惶恐。【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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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荥阳郑氏出身的中书侍郎，二十几岁风华正茂，前途光明的中书侍郎。根红苗正、天子门生、何至于此？

        【p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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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珝此时虽极慌乱，却也粗中有细，颇有条理，勉强算是有些章法地道：“小梁王明鉴，微臣只是被杜氏女引诱，才会犯下此等罪孽。望小梁王看在微臣悬崖勒马的份儿上，饶了微臣这次，微臣定会将功补过，为小梁王马首是瞻。”

        小梁王只是轻笑出声，慢条斯理地瞧了瞧袖子上的竹兰花样，淡淡地道：“罢了……你说你好色也就罢了，怎么这种女人的色也好。也真是不知所谓——本王不是个手段凌厉的，你这副样子，也是不敢用你了。滚吧。”

        郑珝怔住，一时无应对之策。

        倒是边上的侍卫一把将他揪起，笑道：“卑职这就扶郑侍郎出去吧。”

        刚将人搀扶起，郑侍郎却甩开了手，像是钉在地上似的虔诚地匍匐着：“小梁王开恩，卑职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卑职向来廉洁奉公，只是这杜氏女实在妙不可言，迨同妖孽。这才……”

        小梁王身边的国相许再思笑道：“高舆鹤裘，言笑温柔。容止秾丽，可号明珠。有幸远远地瞧见过杜氏女风采，倒也真怪不得郑侍郎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笑语盈盈，双目灿灿，应是娇羞，许是温柔——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这般道理，郑侍郎该省得。”

        此言犀利，简直就是指着郑珝的鼻子骂了：反求诸己吧，土包子！

        【ps古代上进的男子都是：何惜一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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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杜氏女名唤杜嫣然，名如其人。其父杜敏本是豫章太守，只是被南诏蛮酋与边地土豪利用，稀里糊涂地就上了贼船，从他家搜出了十三副铠甲。

        【注：古代甲胄=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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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萝卜带出泥，主犯蛮酋被下属枭首，土豪也被迫清理门户元气大伤。一干从犯凡三百人，或杀或流，皆被处置。【注2】

        而杜氏好歹也是京兆杜氏系下豫章房，世代簪缨，衣冠大族。又有着杜太尉等人的求情，也只诛杀杜嫣然之父杜敏一人，家属只是抄没财产，贬为黎庶而已。

        谁知杜嫣然也是个有傲气的，一来是为平民之时，受尽冷暖。二来更是怨恨朝廷不公，想要报复朝廷，还自家公道。

        【ps天子都如此宽宏大量了，不杀士族士大夫了，她还有怨气？真天生反/骨？】

        于是便处心积虑地来到都城，一步一步成为了郑珝的知己宠爱，也因着郑珝而影响着朝纲。

        ——若只是一个郑珝，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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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梁王的目光只是极轻盈地落在郑珝脸上，并不与他目光相接，只是轻轻地一瞥，就足以观察他的肌肉走向——像郑珝这种厉害角色，看他的眼睛恐怕看不出好孬了。

        【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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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梁王一笑，蓦地站起身，掸了掸衣襟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道：“郑珝啊郑珝，你再聪明，能比得过王休复吗？至于你打的什么主意，咱们就拭目以待吧——我想你自是有法子向我证明你的忠诚。”

        王休复之才，蛛庙蜂舟，自有胸次百万兵。

        王休复之美，朝野仰叹，若以貌取士，柱国槐鼎都是低的，不可不谓封无可封，惟龙床与龙座方才不算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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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珝只是安静地跪拜着，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小梁王跨门而出，亦没有起身。

        许再思走过郑珝身侧之时，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郑侍郎，好做。”

        上卿孙誉倒是饶有兴致地深深瞧了他一眼，这二人互相猜忌的神光，恍若月晕而风。

        小梁王就是这么个做人留一线的好人，别人都是以直报怨，他是以德报怨，故而他在官僚士林里的口碑极好。

        即使有人曾怀疑他是收买人心，但天子始终不信。

        饶是韩王，也与他关系不错。

        大伪似真，大奸似忠，政/治/斗/争里的人呢，不到盖棺定论的那一刻，一生真伪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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