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蝶梦庄生2

众人翘首企盼，洗耳恭听。

        “传说林邑郡……”

        岐玥顿住，略微有些怅惋：“当然现在是林邑国了……”

        “林邑有善女名珠娘，爱上了中原来的富商人。山寨有规定，族中女子不得与中原人通婚，若违反族规，则是叛族，会被处以绞刑，官不能禁。当时寨主是珠娘亲姐，为珠娘之事，自断一手，以平族人之议！

        故事若只是这般无所起伏转折也就罢了，更不会有什么悲欢离合之类的。

        但是很可惜，男子是交趾太守外甥，他此次目的不过是出个风头平乱而已。山寨被夷平，珠娘饮恨自尽。

        寨主被族人处以火刑，男子救下了她，将她带回了中原。男子爱上了她，她也为妻为妾为婢——女子从不衰老，也可能是蛊术吧。只是在男子临死之前，带他回到了山寨，不知道怎么操作了一通，向林邑府君献祭了她的灵魂，诅咒了她与男子永生永世，都不得好死。”

        ps林邑府君就是跟我们古代鬼神老大“泰山府君”差不多。【注1】

        -

        袁休寻嗤之以鼻，显然不以为意，道：“这是交趾王女与南越王太子赵昧的故事？而且还是在以讹传讹中被粉饰了许多的。”

        【ps媚珠与赵昧鬼知道是不是真的，王太子大约是不用这么联姻的吧。】

        晋阳颇感慨，但仍有疑虑道：“也许吧，也许传说是假的。但是神话和传说甭管多么失真，至少还是有那么点儿原型的，你相信会有这样沉静如海的故事吗？”

        岐玥道：“中原人称它为‘七世姻缘’，林邑野人称它为‘七世怨侣’。很不幸，我就是被这玩意儿选中的，而且还会不得好死，除非杀死对方，否则无解。”

        【注2】

        春和景明，花开如锦。落樱不绝如缕，仿佛要将她葬在这一池春风里。

        袁休寻不以为意，道：“荒谬。”

        晋阳拨着岐玥身上的落花，猜度道：“我原先还觉得是谁费了老大劲儿进宫来，结果还没办成事儿——敢情这雄玉是过来杀雌玉，结果后悔了？”

        岐玥叹了口气，摇摇头，嗤笑道：“非也。除非是我杀死对方，否则无解。他就是杀了我，也没用——夫妇同命，秤不离砣，范不离谢，我死了，他也会不得好死。”

        也不知岐玥哪儿来那么大戾气，薄瓷竟被捏碎。

        晋阳一边拿绢子给岐玥擦手，一边心疼道：“这是御用釉变天青花，一年都没几十个贡品的，你赔吧。”

        谢蘅羡瞥了一眼桌上的青瓷残骨，道：“所以，横竖都得他死？他早你一步发现这个事情？”

        花雾如电，花烟成虹。他在其中，如雨如神。

        岐玥微微抬头瞥了一眼，眼前少年，道：“八岁那年，我曾昏迷数日，药石无灵，便是因为此事。我跟着祖母去青瓦寺遇到了那个少年，他的玉佩和我的金钗在月光下泛着光——我们都很好奇我们有一模一样的玉鱼，便合在了一起……然后我们都晕了过去，昏迷数日，巫医方士求遍，才渐渐好转。

        在我昏迷的数日里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我过完了一生，梦里倒是还好，他活着，我也活着，他不快乐，我也不快乐。所以我更想要好好过完这一生，我并不想打扰他，更不想他打扰我。我猜，这几年，他大概是去找破解之法了。你们猜的不错，他给我下的不是毒，而是蛊，宫中讳巫蛊，故而只说了我中毒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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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阳道：“你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岐玥道：“梦里，见童山濯濯，弱水微澜。花雾如电，花烟成虹。有一神祇，如雨如神，模样与我几无二致。给我忠告说，初见之时，所思所梦之物不过是双鱼玉佩的幻象，大槐安国南柯一梦罢了。”

        谢蘅羡淡淡地道：“真的只是梦吗？”

        岐玥漠然，道：“很真实的梦，不过确实很多地方都不太一样。我看到了我的后半生，只是与现在相比，有出入的地方太多，确实不像是真的。倒像是什么妖邪鬼怪专门为我俩写的戏文，梦很美，让人无端想到神仙思凡那样的戏文……唉……真遗憾啊，与君不过‘景上缘’。”

        晋阳听着这“景上缘”，也是若有所失：“听起来好神奇啊，这个世界上有人与你同梦，与你有缘，真像是天造地设啊。”【ps晋阳在线嗑糖……1“景上缘，想内成，因中见”典出《世说新语文学第十四》2《牡丹亭》景上缘。】

        岐玥道：“我只是我的赝品，只是为了满足几千年前就已经死去的灵魂，完成她的诅咒。替她亲手杀了她至死都下不去手的爱人，人总归不会为了不相干的‘负心汉’而让自己不得好死的。”

        谢蘅羡道：“他这几年找到的方法，于己不利的方法，他竟然也这么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他难道不怕？”

        袁休寻不耐烦地揉了晋阳的头，道：“所以，他告诉你了，杀了即可，他为何要告诉你呢？是希望你对他留有余情？不杀他？”

        岐玥笑道：“你觉得我会为了活命而杀人吗？还有……我为何要相信他？更为何要相信这个双鱼玉佩？当真是荒谬，我命由我不由天。”

        谢蘅羡正色道：“……毕竟离奇，万一是真的呢？你就不怕他有别的动作？他能杀你一次，自然也能杀你第二次。”

        岐玥道：“自然是有顾忌的，但是无论是寨主和中原人，还是最清晰的那个梦，我与他同梦，多少还是有点信任在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不想死，我也不想死，他又不能杀了我，那就只能开诚布公地说明白了。”

        谢蘅羡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岐玥幽幽地道：“……哪儿有这么麻烦，他注定不得好死啊，在他咽气之前，我给他补一刀不就结了。”

        晋阳道：“我……我还以为你……你能解开这个……怎么你……”

        岐玥道：“天欲其亡，谁救得？”

        袁休寻道：“此人……是何人？他既然不怕打草惊蛇，难道你还要替他遮掩吗？”

        岐玥道：“我怕我说了人头不保，袁少君姑且放过我吧。”

        谢蘅羡道：“此人入行宫如入无人之境，你就是因着陛下的安危，也应该告知。”

        岐玥幽幽地道：“我告诉你们此事，原本还想着你们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能为我指点一二，而你们，一个想的却是立功，另一个想的也是陛下，着实令人心寒。”

        晋阳这才拉了她的手，道：“你也别有怨，这人如此厉害，自然是要尽快将其绳之以法才是最要紧的。”

        岐玥道：“你们都知道他如此厉害，又怎能不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能怎么办？谁知道他留我一命，究竟是何目的，他与我说的，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他轻轻松松入行宫，是我的错吗？我若告诉了你们，难道不是打草惊蛇？”

        谢蘅羡这才觉得自己稍稍有些过分了，才道：“此事，是我想当然了。那你现在打算如何？他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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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岐玥道：“他要我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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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皆惊。

        晋阳道：“他是入戏太深了？这破珠子？”

        岐玥道：“也许是看上了家父——所以你们以为如何？”

        岐玥又将问题抛给了袁谢二人。

        谢蘅羡笑道：“他倒是志气不小啊。”

        岐玥悠悠地道：“想要自立门户的，也不止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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